15.第十五章
趙烈旭和陳冀在附近的小餐館點了兩個菜,結賬時接到顧蓉的電話。
問了幾句那案子的事情,又叮囑了一些話,最後像是無意提起一般說道:「清河在關山街那邊舉辦了畫展,規模挺大的,最近挺不安全的,你要是不忙的話去看看,那孩子.……可不能再受.……哎,晚上肯定得弄到很晚,你送送她,照看著點,我心裡頭踏實。」
趙烈旭接過找錢,和陳冀並排往外走。
「嗯,我會去的。」
顧蓉咦了聲,緊接著道:「她一個人在這裡,無親無故的,你最近不都在這附近轉悠嘛,她如果有事就多幫襯一把。」
趙烈旭無言一笑。
明明顧蓉和她一個學校,說要幫襯,是顧蓉更方便才是。
顧蓉:「你說,這接二連三的出了這麼些事,我總是提心弔膽的,那屍體還是在清河預訂的房間里發現的,她一個女孩子肯定是怕的,你——」
趙烈旭:「我知道,要開車,先掛了,回頭再說。」
「真知道?」
「嗯。」
陳冀拉開車門坐進去,隨口問道:「我怎麼聽到什麼女孩.……怕.……伯母在給你找對象?」
「不是那事兒。」
「誒,這麼一說突然想起來,之前劉副廳介紹的那姑娘你還有聯繫嗎?」
趙烈旭發動車子,「沒了。」
「據小道消息稱,那姑娘很中意你,不過也都是緣分,半路被咱小嫂子截胡了。」
「小嫂子叫的還挺順口啊。」
「那可不是!小嫂子小嫂子小嫂子!」
趙烈旭抿唇一笑,踩下油門,車子飛馳而去,路上揚起一片塵埃。
路過幾家花店時陳冀猛地拍大腿,「你有沒有準備點什麼禮物送小嫂子啊?」
「嗯?」
「人家邀請你去看畫展,這種帶名帖的都是高級場合,你不整點鮮花啥的?」
趙烈旭:「訂了。」
「啊?什麼?」
「訂了花籃送過去了。」
陳冀:「卧槽——可以啊趙隊長!這波666!」
早些年他跟隨著趙世康參加過一些拍賣會和展覽,這些也算是基本禮儀。
如果硬要說點別的含義,他是打心底為她高興。
陳冀和自個兒媳婦發了幾條簡訊忽然膀胱一緊,指著前頭的肯德基說道:「停一停,我去上個廁所,剛才飲料喝多了。」
一停車陳冀一溜煙兒的人就不見了。
趙烈旭單手撐在車窗邊上,望著窗外。
街邊新開了家玩偶店,有個人形玩偶站在店門前搔首弄姿的發傳單。
他微微皺眉,莫名覺得有點眼熟。
黑色的.……熊.……還有兩片高原紅.……
那熊見他盯著,扭著小碎步走過去遞給他一張傳單,趙烈旭剛想接,熊又把傳單收了回去。
趙烈旭笑了笑。
熊叉了個腰,把傳單往車裡一扔扭著屁股又走了回去。
店鋪的櫥窗展示柜上擺著一排的黑熊。
趙烈旭手指叩著車窗邊沿,不知道想到什麼嘴角揚了起來,下一秒下車邁向那家店。
陳冀急匆匆跑回來,系安全帶抬頭一看,後視鏡里反射出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他猛地扭頭看。
後排座位中,一隻黑色的玩偶規規矩矩的坐在正中間,腦袋頂在車頂,幾乎霸佔了後面的所有空間。
陳冀:「這你買的?」
「嗯。」
「買這麼大?」
趙烈旭:「還好,也就一米六。」
「這他媽都比我媳婦高了好嗎!你買這玩意幹什麼啊?奧!你不會是想——」陳冀哈哈大笑,「這操作很騷,會玩會玩。哈哈哈,是不是小嫂子喜歡這個?」
趙烈旭懶得多解釋,只嗯了聲。
陳冀吹著口哨,「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認識這麼些年,他從沒見過趙烈旭搞這種花頭。
怎麼形容?
就好像是穿越到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用這樣一些事物打動女孩子,即使很平凡,但充斥著戀愛的青澀與真誠。
……
競拍會是下午結束的,畫展里所有的畫都已經被貼上是否已經拍賣的標籤,一共五十七幅畫,拍出四十八幅。
畫展分為兩層樓,借用了美術館專門辦藝術展的廳。
展廳門口擺滿了花籃和賀語。
花籃也不似普通的那些那麼俗氣,都是新鮮綻放的白玫瑰,純潔莊重。
再往邊上的是百合花。
趙烈旭看到這樣的擺法情不自禁的笑了聲。
估摸著是那丫頭知道白玫瑰是他送的,故意擺在最中間。
已是夜晚,展廳里人不似白天那麼多,三三兩兩都有序的依次欣賞過去。
有專門的人員在門口發放作品簡介和目錄的卡片。
趙烈旭和陳冀簽下名字踏入展廳。
整個廳的基調是白色,頂上墜著參差不齊的飛鴿形吊燈,環形的白牆樓梯猶如遊動的鯨魚身體,曲線圓潤優美。
和外頭的世界像是兩個模樣。
陳冀是由衷的感慨:「這丫頭是真的厲害啊!年輕有為!」
趙烈旭翻弄手裡的卡片,走到第一幅畫跟前,「蔣平他們不來?」
「這畫展不是得辦一個星期嗎,他們周末來。」
「那你怎麼不周末來。」
「嫌我當電燈泡?」陳冀環顧了一圈,「怎麼沒看見小嫂子,她不在這兒?」
「你是來看畫還是看人?」
陳冀:「那你買個玩偶是送給畫還是送給人?」
趙烈旭睨他一眼,不語。
陳冀:「你先看著,我去上個廁所,怕是吃壞了。」
「行。」
每幅作品右下角都標有題目與作者名,還有一句話的簡介。
畫作分為五個主題——『關於春天』,『關於夏天』,『關於秋天』,『關於冬天』和『關於你』。
她的畫都十分抽象,但依稀能辨認出那是紐約的四季,色調偏暗沉。
一樓走到盡頭,剛上樓梯迎面正碰上張蘊。
張蘊遲疑了幾秒,看清人後跟上去很果斷的叫住了人。
「趙隊長。」
趙烈旭一時沒認出來,停頓片刻才想起來眼前的女人是誰。
換了髮型和著裝風格,和之前差異挺大。
張蘊:「怎麼你會在這裡?我還以為門口那些花是和你同名同姓的人送的,原來真的是你。你來參觀畫展嗎?」
「嗯。」
張蘊有些不敢相信,「你對油畫感興趣?」
趙烈旭想了想,「也不算是。」
「那……看的懂嗎?」
「挺深奧,藝術家的世界有點難理解。」
「我可以幫你解析一下。」
趙烈旭客氣的點了個頭。
張蘊領著他往樓上走,邊走邊說道:「這是我學生的畫展,最近剛從美國回來,來中國做交換生,在美國時便已小有名氣,這次學習贊助籌備幫她在這舉行了第一個畫展,今天下午還舉行了拍賣會,你猜一共拍到多少錢?」
張蘊說話時慢條斯理,聲音知性溫和。
趙烈旭挑挑眉,「多少?」
問是這麼問,但思維還停留在『這是我學生的畫展』上。
他和張蘊沒有太深入的了解,當時聊天她也只說自己最近剛入職了一個大學,準備做教師。
張蘊伸手比了個數。
趙烈旭:「八萬?」
張蘊搖搖頭,「八十萬。」
「有這麼多?」
「對啊,對於一個二十左右的學生來說能夠到這個數已盡非常非常的棒了,關鍵是競拍所籌到的錢都會捐贈到偏遠地區的學校。我覺得……很有意義。」
趙烈旭:「嗯,是挺有意義的。捐贈這個提議是學校的決定?」
「不是,是那位學生的意思。」
「做善事,挺好的。」
張蘊笑著,隨著他走。
她低下頭時不時整理一下自己的著裝,她今天不比第一次見面那天,那次穿的比較素凈,今天為了競拍會穿的比較隆重。白色的抹胸禮服,比平時多了幾份嫵媚,但對她來說有點暴露。
二樓中央白色的牆面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是其他油畫的四倍,畫前圍了幾個人,他們小聲探討著。
趙烈旭走過去,只見白牆最左邊有一行字——『關於你』。
張蘊說:「這個主題的畫只有這一幅。」
「就這一個?」
「對啊,我覺得挺特別的。那孩子很有想法。這畫還是昨天運來的,她來到中國后才完成的。我想,對她來說,應該也有特殊含義吧。」
趙烈旭抬頭,畫中橘色紅色交織在一起,構成光構成血構成河,明明充斥著希望卻又隱隱流淌著絕望。
女孩只有一個赤.裸的背影,是很純真的白色,甚至與畫面有種詭異的脫離感。
是這所有畫中唯一一幅不抽象的。
他垂眼,目光落在右下角的小牌子上。
作品名:《Sun》(非拍賣作品)
作者:Sun
簡介:夕陽漫青山 ,——
趙烈旭:「簡介後面怎麼空了一句話?」
張蘊:「我也問過她,她說懂的人會知道的。神神秘秘的。」
楊清河從樓梯口上來,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張蘊一直微笑著,十分得體的和他交談,似在介紹點什麼。
當然,今天張蘊都是這麼和一些所謂的重要人物介紹的。
她之前沒見過張蘊,今天上午是第一次碰到。
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她們更敏銳更容易記住細節。
那天晚上和他站在一起的女人就是她。
楊清河記得。
但張蘊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楊清河雙手抱臂,倚在白色欄杆上,聽著張蘊的剖析。
張蘊說:「在我的理解看來,這可能是關於絕望的一種表達,少女自殘,淹沒在河裡,有光,但卻已是殘陽。」
趙烈旭始終不語。
張蘊微微湊過去,「你覺得呢?」
趙烈旭側過臉,剛想開口就瞥見張蘊斜後方的人。
楊清河穿著一襲黑色弔帶禮服,前短後長,裙擺拖微拖地,頭髮盤起,額角垂了几絲,微卷,杏眼烏黑明亮,正笑盈盈的看著他。
她朝他走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聲音清脆。
趙烈旭凝視著她,有點出神,喉嚨忽然有些乾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