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局
第二十四局
平城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熱, 天空瓦藍澄澈, 暴烈的太陽把地面烤得滾燙炙熱。
操場的塑膠道上蒸蒸熱氣汩汩的冒著，遠遠望去, 似乎還能看見熱浪上升的弧度，一陣南風吹來, 捲起一地的熱浪。
路旁的樟樹無精打採的垂著枝葉, 樹蔭里蟬鳴不斷, 聲音緩慢而刺耳，樹下偶爾有行人撐著傘路過。
路旁是大片的空地, 此刻站滿了軍訓的學生。
江沅因為身高的原因站在隊伍第一排，面前沒有遮擋物，刺目的日光垂在帽檐上, 額間的汗意順著臉頰的弧度低落在腳下的水泥地里，不消一會便被蒸發殆盡。
垂在腿側的手指緊貼著褲縫，手心和指縫間的汗水浸濕了單薄的軍訓褲，黏膩膩的貼在腿上。
滾落不停的汗水順著滴進嘴裡, 江沅下意識舔了下有些乾燥的唇角, 鹽鹼味在舌尖瀰漫開。
她垂眸看著地面上爬行的螞蟻，只覺得時間漫長。
教官穿著部隊的軍裝, 背手在隊伍間走來走去，氣勢磅礴的說話聲一遍又一遍從隊伍中間傳出來。
「兩腳後跟併攏，腳尖分開——」
話音還沒落下, 隊伍里突然傳來一聲笑聲。
教官一聲厲喝, 「笑什麼！？」
站在前面的人下意識想回頭看, 年輕的教官扭過頭，眼神凌厲，「看什麼看，都給我站好了！」
江沅撇撇嘴，跟著大家收回視線，耳朵卻緊緊聽著身後的動靜。
教官：「我問你剛剛笑什麼？」
安靜片刻。
隊伍里傳來字正腔圓的一聲，「報告教官！是腳尖分開，那個字讀fen，不是feng！你讀錯了！」
話音落下，以那個男生為中心的周圍傳來陣陣鬨笑聲。
江沅扭頭看了眼身後，被人群阻隔，她只看見男生弧度硬朗的側臉。
隊伍前列的小道上走來一行人，隔壁班的教官手拿著軍帽，站在江沅旁邊，朝隊伍里喊了聲，「李居！團長來了！」
「來了。」
話音落下沒一會，一道身影從江沅身側走過，臨走前，教官李居回頭叮囑道，「站好，不許動！」
兩個教官邊跑邊整理軍容，朝著來人敬禮，「團長好！」
沈清珩點點頭，一雙眸子隱在帽檐底下，左右看了一圈周圍的隊伍后，淡淡道，「繼續。」
說完，他抬腳繼續往前走，視線無意識的掃著，倏地瞥見一道略熟悉的身影。
他眸光一亮，突然停了下來，身後跟著的人也停了下來。
沈清珩盯著江沅看了會，確定了沒認錯后，唇角勾了下，心底總算明白沈漾怎麼突然打消了找他走後門的想法。
搞了半天，人都在自家的地盤上了。
他嘖了一聲，無聲的念了句，「這臭小子啊。」
沈清珩來了興緻，抬腳朝七班的隊伍走了過去，作為教官的李居自然是跟了上去。
他在隊伍前停下，李居站在一旁，道了句，「這位是沈團長，敬禮！」
話音落，隊伍里傳來整齊的一聲，「團長好！」
江沅站在第一排，抬眸瞥見沈清珩投來的目光，下意識的咽了下口水，撇開了視線。
沈清珩眉梢一挑，扭頭和李居說話，「基本軍姿教了嗎？」
「報告，上午教過了。」
他點點頭，隨意道，「那來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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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息！」
「立正！」
「向——右轉！」
「立正！」
……
十分鐘后。
「報告團長，七班整體基本軍姿演練結束！」
沈清珩摘下帽子，垂首整理帽檐，漫不經心到道，「整體表現不錯，七班特許休息十五分鐘。」
李居愣了下，「團長……」
沈清珩看了他一眼，「嫌短？」
他嘖了聲，十分理解的說了句，「那就再加十五分鐘。」
「……」
沈清珩重新戴上軍帽，伸手在李居肩頭拍了下，誇了句，「教得不錯。」
隨後，帶著一行人離開，臨走前還回首對江沅挑了挑眉梢。
江沅：「……」
團長下了命令，李居也不敢不聽，大手一揮，「解散！原地休息三十分鐘。」
聞言，還沒走遠的沈清珩停下腳步，一本正經道，「李居，帶他們去旁邊的樹蔭底下休息。」
「……」李居，「是，團長！」
周圍的同學一鬨而散，江沅和室友聞槳走在人群里，「哇，那個團長好年輕喔，又有了想嫁給兵哥哥的想法。」
江沅摘下軍帽當扇子用，聞言認可的點點頭，「那你犧牲一下色相，去成全我們大家吧。」
「滾你丫的。」
江沅哈哈笑著，和聞槳找了塊空地，剛坐下沒一會，面前走過來幾個人，修長的人影和斑駁的樹影混在一起，正好擋住她的視線。
江沅嘆了聲氣，抬起頭，「同學，麻煩讓一下，你擋著我了。」
她面前站著三個男生，為首的男生彎著眸，五官硬朗清俊，江沅認出他是剛剛跟教官說話的男生。
她抿了抿唇，禮貌的笑著，「有事嗎？」
陳宴單手插在兜里，勾著唇，遞給江沅一瓶水，「同學，喝水。」
「……」
這人有病吧？
不遠處的沈清珩注意到這裡，壞心思起，拿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了沈漾，還附了一條消息。
——「美好的大學生活啊。」
/ / / /
基地里。
剛剛結束半決賽的WATK戰隊全體隊員都齊哄哄的坐在電腦桌前補直播時長，幾個人直播間的聲音都是串著的。
沈漾結束一局遊戲，伸手搓著后脖頸，隨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手指按著滑鼠，叉掉幾個無關的網頁。
手邊的手機亮了起來，有消息。
沈漾掃了一眼，瞥見沈清珩發來的消息，還以為他是發來故意懟他退學這件事，沒看也沒回復。
和隊友重新開了遊戲。
……
到下午五點多，他們結束直播，沈漾起身去倒水，順便拿手機看沈清珩發來的消息。
點開才發現他還發了張圖片。
也沒多想，直接點了圖片。
「哐當——」一聲。
沈漾拿在手裡的杯子滑落掉在桌上，杯子里的水順著桌沿滴在他腳背上。
一滴又一滴。
沈漾認出圖片里的人，兩指按在屏幕上放大，真感謝某牌果機的高清像素，他似乎還能看見江沅嘴角的笑意。
一瞬間，他的心情就跟日了狗一樣。
沉默了片刻。
他給沈清珩發了消息。
「我晚上去學校找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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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江沅洗完澡出來，室友聞槳剛好吹完頭髮，見她準備開柜子拿吹風機，淺聲道，「給你用，省的拿麻煩。」
「謝謝啊。」
江沅笑著接了過來，插上電邊吹邊給沈漾發消息。
——漾漾，你在幹嘛？
消息剛發出去，對話框的左上角的狀態就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
然後又恢復原樣。
下一秒，江沅的手機震動了下。
——和四哥在吃飯。
四哥？
江沅眼睛一亮，手指飛速的在鍵盤上點著。
——你在我們學校？
沈漾回復的很快，只有一個字。
——嗯。
江沅：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沈漾：吃完回去。
江沅：那你能不能吃完的時候稍微的等一下，我去找你啊。
沈漾：好。
江沅一喜：那你吃完跟我說，我下去找你。
沈漾直接給她打了語音電話。
江沅愣了下才接通，「漾漾。」
聽筒有一瞬間的電流呲啦聲，過了會，沈漾清冽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吃完了，你宿舍在哪，我去找你。」
「啊？」江沅拿毛巾擦著脖子上的水珠，乖乖答道，「七棟西，你能找到嗎？」
沈漾隱約是笑了聲，「我不路痴。」
「……」
掛了電話。
沈漾看了眼坐在對面的沈清珩，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低聲道，「我吃好了，先走了。」
沈清珩掃了眼桌上的東西，咂咂嘴，「你動筷子了嗎？」
他面不改色，「動了。」
「……走吧走吧。」
/ / / /
「我到了。」
江沅收到沈漾消息時，已經走到了一樓大廳，看到消息，她眼睛彎了彎，把手機裝了起來，直接小跑著出去。
沈漾站在宿舍門口的樹蔭下，此刻正垂首看手機，頭頂柔和的光影傾瀉在他肩頭，模糊又溫柔。
她笑著跑過去，「漾漾。」
沈漾抬起頭，把手機裝進兜里，應了聲，「嗯，吃飯了嗎？」
「吃過了。」江沅深呼吸了下，狀似輕鬆的問了句，「要逛逛嗎？」
「好。」
兩人並肩走在校園裡，江沅嘰嘰喳喳和他說白天發生的事情，「你四哥今天讓我們班練了一遍軍姿后，直接給我們休息了半個小時。」
「你都不知道，別的班可羨慕我們了。」
江沅彎著唇，圓亮的眼睛里像是摻了星光，熠熠生輝。
沈漾斂眸看著她，低低的應著。
「還有啊，我們教官好像是南方人，前後鼻音不分，讓我們練軍姿的時候，把分開的fen讀成了feng，當時我們班有個男生直接就笑出來了。」
男生——
沈漾眉頭一蹙，抿著唇，打斷她，「江沅。」
「啊？」江沅停了下來，「怎麼了？」
沈漾怔了下，嘆聲氣，「前面有超市，我進去買點東西。」
「我和你一起啊。」
「不用，在這等我。」
沈漾說完，徑直往超市裡走去，江沅鼓著下唇，吹了口氣，有點搞不懂他的想法。
過了會。
沈漾從超市裡出來，手裡拎著一大袋東西，江沅蹦躂著迎了上去，「漾漾，你買的什麼啊？」
「水，飲料，果汁。」
「你渴嗎，要買這麼多？」
沈漾舔了下唇角，「給你的。」
「全都給我的啊？」
「嗯。」
沈漾喉結輕滾，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都給你，你別要別人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