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番外(一)
番外(一)
關於沐熏和亂鷹, 沈清弦當初是泥菩薩過自身難保, 他連自己都沒法和顧見深在一起,就別折騰徒弟跟著自己受罪了。
所以哪怕沈清弦覺得這倆人之間肯定有誤會,但也沒執著著非要幫他們解開。
當然等他和顧見深看透飛升的真意后,自然不會再放任這倆不管。
且不提沐熏是沈清弦的小徒弟,亂鷹是顧見深的麾下重臣,哪怕是不認識的有誤會的這樣一對情侶, 他們都會幫忙解開心結。
天道和心域需要打破界限, 更多的天道和心域修士結合顯然會加速這個進程。尤其雙方還各有威望, 那效果定將翻倍。
沐熏對此很排斥,沈清弦剛和他說完, 他便搖頭道:「師父別為我的事操心了。」
沈清弦道:「等我飛升了可沒人能管你這事了。」
夏停不會管, 赤陽子管不了,沐熏和亂鷹的姻緣就徹底斷了。
沐熏很堅定:「一切早就結束了,我現在覺得挺好。」
挺好個屁, 這都成聖多久了?別說像夏停那樣突破大乘期了,他的修為根本是沒有一點兒長進, 再這麼荒廢下去,小金都快追上他了。
「你根本就沒放下。」沈清弦又道:「這樣……我帶你去一趟亂鷹的心境, 你好生看看,他真做了那喪心病狂的事,你就徹底死心, 別留妄想, 他若沒有……」
沐熏面色瞬間蒼白, 他死咬著下唇,略有些急促地打斷他:「我已經知道真相了,我也早就放下了。」
永遠叫不醒一個睜著眼的人,沐熏在逃避。
可沈清弦也不忍逼他太狠,沐熏的性子他很清楚,看起來玩世不恭,其實敏感脆弱。擎天六城對他打擊極大,也難怪他無法面對。
和沐熏溝通失敗,沈清弦很煩惱,顧見深提議道:「先去亂鷹心境里看看?」
沈清弦搖頭道:「我想帶著沐熏一起去。」
他們可以悄無聲息地進入亂鷹的心境,但想要翻出當年的真相必定會驚動亂鷹。如今從亂鷹的狀態來看,他對當年的事只怕也不清楚,如果找回真相,他的心境就會變化,到時候沐熏反而看不到最真實的過去了。
顧見深又道:「還有個法子。」
沈清弦看向他:「怎麼?」
顧見深含蓄道:「可以先給輕染聖人織一個夢。」
沈清弦瞬間想起小雪蓮和「神」的幻境,他瞪他一眼:「這還真是『神』擅長的。」
顧見深趕緊擁住他道:「好啦好啦,不提舊賬。」
沈清弦早就不生氣了,只是偶爾會逗逗他:「慈悲的神,永生的父,冰九願……」
顧見深聽不下去了,吻住他的唇,將他後頭的話堵住。
沈清弦和他親了會兒,笑道:「冰九這名字是你給我起的?」
顧見深模仿了小雪蓮清脆的聲音:「冰難聽,九更難聽……」
沈清弦眼睛都笑彎了:「本來就難聽。」
顧見深聲音更「幽怨」了:「見深更難聽對吧?」
沈清弦捧著他臉頰,用力親了一下:「最討厭的名字放到你身上也成了最喜歡的。」
哄老攻要是能飛升的話,尊主大人怕不是早就飛好幾回了。
顧見深心花怒放,少不了抱著人又親又『親』又「親」的。
雖然沈清弦這樣問,其實他很清楚冰九這個名字不是顧見深給他的。
顧見深創造幻境,卻不是操縱幻境。可以操縱的幻境都是不成功的,真正偉大的幻術是丟下一個自洽的體系,衍生出一個「真實」的世界。
所以顧見深最多是給自己一個牛逼的身份,其他的細節並未過多干涉。
若真的干涉了,顧見深怎麼可能讓沈清弦變成一個把纏一纏當成日常消遣,隨隨便便就能生一窩小雪蓮的雪蓮族!
他是嫌綠帽不夠溫暖,還想讓自己喜當爹嗎!
顧見深這織夢的提議很不錯,沈清弦很贊同。
給沐熏織一個夢,讓他記起和亂鷹之間的甜蜜往事,這樣等他醒來,也許就有勇氣去面對了。
說到底,沐熏心裡有個大疙瘩,他一邊堅信亂鷹狼心狗肺,一邊又忘不掉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所以始終在痛苦徘徊。
沈清弦想幫他解開這個疙瘩,哪怕兩人之間沒有誤會,也要學會放下。
沐熏對顧見深自是不設防的,當然設防了用處也不大,顧見深想送他一個夢,他就只能老實接著——沒辦法,境界差的有點兒大,誰讓他不好好修鍊。
沈清弦還挺好奇的,他問道:「他會夢到什麼?」
顧見深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將他識海中最甜蜜的一段經歷抽了出來。」
沈清弦道:「也許會是小時候。」在沐熏還是沒名字的紫水妖,亂鷹還是一頭孤狼的時候。
顧見深看向他:「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沈清弦道:「最初的相遇永遠是最美好的。」就像他和顧見深,最初的最初,兩人同樣稚嫩的時候,兩人從未見過彼此的時候,那第一次碰面,改變的是彼此的世界。
總有那麼一個人,他出現了,你的人生就換了一隻畫筆,自此之後,他的顏色成了最鮮明最難以忘懷最刻骨銘心的存在。
像雪地中的篝火,像夜空中的皎月,更像海平面上升起的朝陽。
永遠的,最耀眼的存在。
顧見深握緊他的手:「我們也一起做個夢吧。」
沈清弦轉頭看他:「回到萬法宗嗎?」
顧見深點頭道:「對。」
沈清弦反握住他道:「你……」
顧見深知道他在顧忌什麼,他吻了吻他的手背道:「我沒事的。」
他忘不了上德峰枉死的師兄們,可是卻能夠坦然面對這段過往了。
就像沈清弦說的那般,這也是他最甜蜜幸福的時候,他遇到了摯愛的人,遇到了至親的人,完整了殘缺的人生。
沈清弦和顧見深相擁而眠,做了同一個夢。
他們不知道沐熏夢到了什麼,但他們回到了最青澀的十四五歲,看到了同樣青澀的對方。
他們相視一笑,最漫長的時間在這一剎那薄如蟬翼。
他們從未變過,一個笑容、一顆心、一份愛,穿透了一切,成為了亘古不變的牢固基石。
第二天,沐熏默默地守在殿外。
沈清弦道:「想去看看了嗎?」
沐熏點頭應道:「有勞師父和陛下了。」
沐熏總算鼓起了勇氣,想要去看一看了。
沈清弦拍拍他肩膀,並未再說什麼。
亂鷹那邊,顧見深早就溝通過了,亂鷹也抵觸,只不過沒沐熏那麼堅持拒絕。
顧見深問他:「你心裡還有沒有輕染聖人?」
亂鷹便悶不吭聲了。
顧見深道:「心域隨心,你是認定了自己前路無望,所以才甘願走火入魔吧。」
亂鷹道:「陛下,我……」
顧見深道:「輕染聖人堅持說是你屠了擎天六城,你卻說自己從未做過,難道你就不好奇真相嗎?」
亂鷹眉心緊皺著,聲音里全是苦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只是想甩開我。」所以找了這樣一個荒唐的借口。
顧見深道:「我看輕染聖人不是這樣的。」
亂鷹苦笑道:「陛下,我很了解他。」知道他有多薄倖,知道他有多貪玩也知道他有多不在乎他。
顧見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換個角度重新看一看吧。」
亂鷹頓了下,終究是同意了:「有勞陛下了。」
他自己的心結他很清楚,給他繫結的人甩手離開,他自己被纏成一團,越掙扎被束縛得越緊。
沐熏想讓他死,他很無所謂,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心域不比天道,像他這樣,早就是窮途末路,走火入魔是遲早的事。
顧見深並未告訴亂鷹,沐熏會進入他的心境,這是沐熏的要求,顧見深和沈清弦再三斟酌后都覺得還是有必要隱瞞的。
亂鷹的心緒不穩,於心境也有影響。
一切都準備妥當,沈清弦對沐熏說:「我會暫時將你的記憶封起來,等出了心境,你自會想起一切。」
沐熏怔了下道:「有必要嗎?」
沈清弦道:「放下成見,看的才更明白一些。」
沐熏想了下,倒也釋然了:「好。」
沈清弦又對他說道:「你放心,我會留心觀察的,如有不當,我會喚醒你。」
沐熏對此並不在意:「嗯。」
臨行前,沐熏終究還是沒忍住,問向沈清弦:「師父……我會看到什麼?」他不知道自己會進入到亂鷹的哪一段記憶。
沈清弦卻問他:「昨天你夢到了什麼?」
沐熏一怔,有些難以啟口。
沈清弦並不是真正想知道他夢到了什麼,他只是為了安慰他:「放心,你昨晚看到的,也會是你即將看到的。」
沐熏聲音微顫著,這次倒是想說什麼,卻似乎又因為想說的太多,而不知該從何說起。
沈清弦又道:「別想太多,睡一覺,一切都過去了。」
好的也好,壞的也罷,執著地自我猜疑和否定沒有意義,還是要勇敢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