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這孩子……腦袋怕不是個擺設吧!
沈清弦和顧見深都怔了下……
雖然亂鷹此舉蠢爆了, 但卻意外地自證清白。
就這條件反射, 顧見深絕對相信他對沈清弦沒有「非分之想」。
可惜他還是想一巴掌拍死他, 居然敢對沈清弦拔刀, 這是活得有多膩?
且不提他能錘死他, 單單是沈清弦抬抬手, 亂鷹也成死鷹了好嗎。
顯然有人和顧見深抱有了同一想法。
察覺到動靜的沐熏趕了過來,看到這一幕當即上前一步,擋在了沈清弦面前,他狹長的眸子中滿是殺氣!
亂鷹看到他, 整個人都怔了怔。
沐熏已經開口:「不知死活。」話音落, 深紫色靈氣翻湧, 一條長鞭破空而出。
許久未見,再相逢卻是兵戎相對。
亂鷹面色蒼白, 但一雙黑眸卻黑得瘮人, 他握著長劍,咬牙切齒道:「沐輕染,你對我如何我都認了, 但你若傷帝尊一絲一毫, 我……」
「呵。」沐熏輕嗤一聲打斷他,神態間全是囂張傲慢,「這天底下, 敢在我師父面前拔劍的全都死了!」
說罷, 他居然襲向亂鷹……
沐熏的身手極好, 而且招招致命, 哪怕他靈田剛剛康復,也足以打得人措手不及。
亂鷹知曉他實力,絕不怠慢,已是拼盡全力迎戰!
沈清弦顧見深:「……」
沈清弦給身邊人傳音入密:「我以為他倆在談戀愛。」
顧見深看向他:「什麼?」
沈清弦便把之前的事細細說了一番……顧見深沉默了。
眼看著兩人打得你死我活,老顧同志深沉道:「他們要真談戀愛,那這戀愛可真挺帶勁的。」
這都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了。
沈清弦正想出手阻止這倆,顧見深卻幽幽來了句:「說起來……亂鷹那佩劍是一套的。」
沈清弦沒聽明白:「嗯?」
顧見深小聲道:「心域十二將,一人一柄,這劍若是在唯心宮亮出來,其他十一柄皆會產生共鳴。」
沈清弦頓時睜大眼……
這種神器間的共鳴沈清弦也是有所耳聞的——如此鍛制的原因是為了起到守護和牽制的作用。
心域十二將皆可隨意出入唯心宮,他們若在唯心宮中拔劍,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唯心宮有危險,要麼叛亂。
而無論哪種,其他人都有必要及時趕過來。
有危險那就齊心護主,叛亂那就圍剿叛徒!
沈清弦已經察覺到了齊齊趕來的十一股強大靈息。
顧見深看看他,含蓄道:「反正他們都來了,不如把咱們的事說與他們聽吧。」昭告天下昭告天下昭告天下,帝尊大人滿腦子都是這事,很激動了。
沈清弦哪還看不懂他那點兒小心思?
兩人都在一起了,他倒也不想藏著掖著,只是兩人的身份實在麻煩。
真說出去了,沈清弦很怕他那些徒孫們大驚之下懷疑人生……
平日里他一副禁情禁慾的做派,那些孩子又那般尊他敬他,冷不丁知道這消息,只怕會於道心不穩。
沈清弦回答得很迅速:「不行!」
顧見深就很失望了。
沈清弦解釋道:「真要公開也要循循漸進,哪能這樣倉促!」
顧見深也不敢胡鬧:「那怎麼辦?」雖然是「誤打誤撞」,但人都來了,即便沒看到也感覺到了。
沈清弦笑了下道:「……玩弄你。」
顧見深:「……」
兩人閑聊間,心域十二將已經到齊!
這些人雖遠遠感覺到天道的氣息,但臨近看到沈清弦還是目瞪口呆。
尋常心域人可能不認識沈清弦,但他們……簡直不要太熟悉!
心域頭號大敵,天道的好大一朵白蓮花,怎麼就開在他們唯心宮?
眾人一臉懵逼,沈清弦見時候差不多了,對顧見深眨了下眼睛后拎起小徒弟,輕鬆躍到半空。
十二將紛紛掏出法器,全身戒備。
沈清弦輕緩一笑,聲音很是動聽:「這些日子叨擾陛下了,由此看來唯心宮也不過如此……帝尊還要穩固道心,潛心修行。」
輕描淡寫一句話瞬間將眾人激怒。
劍憐將軍大喝道:「沈清弦,你竟敢潛入唯心宮,今日我等必讓你有去無回!」
沈清弦不置可否地笑笑,這居高臨下的模樣當真是……美極了。
顧見深看得想把他抓下來,他的十二將已經行動了。
可惜的是,連顧見深都抓不到的人,他們哪裡抓得到。
沈清弦寬袖一揚,修長的手指捏了個訣,一朵晶瑩剔透的蓮花瞬間綻放……
心域十二將那足以毀天滅地的一擊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攏住了。
蓮心訣——傾城絕世的法術,而一入蓮心,必死無疑。
沈清弦當然不會置他們於死地,他祭出這個法術,主要是起震懾作用,尤其對於心域十二將來說,這巨大的雪蓮無異於惡魔之手,鋪天蓋地壓下來,誰都面露惶恐。
沈清弦揚了下唇,看了顧見深一眼,輕聲道:「多謝款待了。」
輕渺的聲音落下,空中的巨大雪蓮無聲掉落,花瓣散成陣陣白光,彷彿星辰伴著雪花一同墜落,奏出一曲震撼人心的絕美樂章。
星光消散,人去樓空。
顧見深黯然神傷——他是真傷,還沒甜蜜夠呢,人就走了。
但這一幕落到心域十二將眼中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帝尊寵愛了數十年的美人竟然是沈白蓮所化!
這天道的應聲蟲實在過分,居然使計蠱惑了他們的陛下!
心域重在唯心,他們的帝尊顯然是動了真心,這沈清弦修的是禁慾道,最是冷血無情,這般玩弄了帝尊,他抽身離去了無痕,他們的帝尊該如何是好!
求而不可得,是修心大忌!
心域十二將快心疼死自家帝尊了。
他家帝尊也心疼自己: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昭告天下沒成,媳婦兒回娘家了!
為防止這幫混蛋再搞事,顧見深道:「都回去吧!」
劍憐開口:「陛下……」
顧見深冷聲道:「此事我心有定數,你們莫要再提!」
他這般說了,其他幾人只能躬身應下。
藏了數十年的唯心宮美人是沈白蓮這種事他們怎麼可能說出去?如此奇恥大辱,絕對不會對任何人說!
顧見深把他們都趕走,末了又說道:「亂鷹留下。」
亂鷹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立馬行禮道:「是。」
卻說沈清弦那邊,直接帶著沐熏回了萬秀山。
沐熏在外人面前囂張得很,恨不得挑了整個唯心宮,這會兒又蔫了。
沈清弦瞧他這樣,也是怪心疼的。
他這小徒弟就是個小混蛋,卻也是真心孝敬他……浸月泉中千年結一枚的沐月神果,有了便給他送來,他雖也沒捨得用,但徒弟一片赤誠之心,他也是知曉的。
而且這傢伙也的確是維護他,他同亂鷹說的那句話還真不是妄言。
但凡有人對他不敬,沐熏絕對是第一個發飆的。
如今天道門派林立,皆這麼尊崇他,沐熏功不可沒。
沈清弦瞧著沐熏這樣,竟很是思念自己的師父。
他當年也是個皮神,也沒少讓師父操心,但同為師父,他和自己師父實在是相差甚遠。
他對這僅有的三個徒弟,哪有當年上信峰主對他那用心。
如此想著,沈清弦便覺慚愧,他帶沐熏回了萬秀山,放在了桃花林中。
沈清弦找來茶水,正要衝泡,沐熏便道:「徒兒來吧。」
沈清弦道:「坐著。」
沐熏頓了下,垂眸坐在竹椅上,神態懨懨的。
沈清弦泡好茶,推給他一杯。
沐熏道:「多謝師父。」
接過茶杯,他卻沒喝,沈清弦自己輕啜一口道:「去和顧見深在一起了。」
冷不丁冒出這句話,沐熏猛地抬頭,一副什麼都沒聽見的模樣。
身為萬萬歲的師父,向小徒弟交代感情問題實在怪尷尬的,沈清弦清清嗓子道:「……總之……我和他兩情相悅,打算一起飛升了。」
沐熏直到手中的靈茶涼透了才慢慢回過神來:「師父你……」
沈清弦都喝了半壺茶了,反正已經開口了,他繼續道:「我也沒必要騙你,我和他早些年就認識,後來因為一些事分開,如今說通便……便在一起了。」
沐熏徹底呆了,他腦袋裡狂風暴雨呼嘯來呼嘯去,完全靜不下來。
他雖覺得師父和那心域魔尊有些古怪,但也沒想到……沒想到……
他張張嘴,憋出一句話:「您的封心訣……」他知道的,沈清弦修的封心訣要封心滅欲 。
沈清弦道:「成聖后就無所謂了,再說我都大乘了,沒妨礙。」
沐熏默了默,好半晌他又蹦出一句:「您說您和那魔……」
沈清弦瞪他一眼,沐熏趕緊改口道,「您同那心域帝尊早就認識?是萬法宗時候的事嗎?」
沈清弦道:「對,仔細算來,我倆還是青梅竹馬。」
聽到師父聲音藏不住的甜意,沐熏聖人怔了怔,緊接著他又忍不住說道:「可是他後來……」屠戮了上德峰,造下天大的罪孽,這些如今的修士都不知曉了,他卻是知道的。
沈清弦輕嘆口氣道:「這裡面有些緣由,我已同他說開。」
沐熏頓了下,便沒再問了……
當年他還沒出生,聽得只是事後人言,無法判斷真偽,也就不該胡亂評斷。師父既心中有數,他就沒必要再問了。
交代了自己的事,沈清弦又問他:「那麼,你和亂鷹是怎麼回事?」
所謂敞開心扉的交談,是要禮尚往來的。
沈清弦都把這樣「天大的秘密」告訴他了,沐熏也該同他說說了。
沐熏對此事明顯是極其排斥的,但他好歹是開口說了:「我大乘期遇的是情劫,二師兄幫我算了一卦,說是我年少時結了一段緣,要結了才能走過大乘。」
成聖后便是大乘期,這一檻卻不是那麼好過的,沐熏遇到的是情劫,其實真不算難。
赤陽子善於卜卦,又給他算出了緣由,那麼只要解了這個心結便一帆風順了。
可顯然,沐熏卡在了這裡。
沐熏細細同沈清弦說了這個劫。
他不是人類,乃是星海中的一隻紫水妖。
他年少未化形時飄蕩到了星海邊緣遊玩,無意中救下了一頭銀狼。
那銀狼是心域的,昏死在紅艷的妄燼中,特別惹眼。
沐熏生在星海,是進不到妄燼中的,但他瞧著這銀狼便心生喜歡,費盡心思地照顧他。
紫水妖沒人形,只是薄薄的一縷紫水,他繞著銀狼,用自己微薄的靈力治療著他。
奇迹般的,本該死透的銀狼醒了,一雙黑眸看到了讓他心臟凝滯的這一幕。
紫水妖陪了他很久,竟也變化成狼的模樣,同他四目相對。
兩人隔著妄燼星海看著彼此,只覺滿心歡喜。
銀狼恢復了,不能在妄燼中久留,便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紫水妖喜歡他這模樣,便道:「那就以身相許!」
一句玩笑話,卻成了沐熏大乘期不得不邁過去的劫。
後來沐熏被沈清弦收養,化成人形後去找過銀狼,但卻沒有消息。
那時候天道和心域戰亂紛紛,沐熏身為沈清弦的徒弟,肩負重任,他率領著浸月宗常年征戰,早已是心域的頭號大敵。
幾千年過下來,年少時的這點兒小姻緣早已拋之腦後,不在意了。
只是沒想到在突破大乘的關卡上,他竟然不得不去尋這銀狼。
聽到這裡沈清弦很好奇:「亂鷹是那頭銀狼?」一頭狼叫什麼鷹?瞎起名字。
——給亂鷹起名字的顧見深打了個噴嚏。
沐熏聽到這名字,心中便覺難受,他道:「是。」
沈清弦又問:「那你倆……」
沐熏交代道:「我得知他竟是心域十二將,便變幻形態去接近他,這事總得來說是他欠我的,他許下諾言,沒能實現,才成了我的劫。」
沈清弦心道:你若真不在意,又怎會成劫?若非你惦記著人家的以身相許,又哪會成了心魔。
當然這些話他不會說話,說了沐熏肯定要惱羞成怒,沈清弦便問他:「那你們又為何鬧到這番境地?」
他一問,沐熏的眸中便現出濃重的殺意:「心域魔修皆是狼心狗肺!」這話其實也不算罵人,畢竟亂鷹還真是頭狼……
沐熏也意識到自己這形容詞不妥當,便又說道:「雖是我主動招惹他,但當年的情分他不該還我嗎?我不過是想同他度個情劫,不過是……」他說著卻說不下去了。
沈清弦追問他:「他負了你?」
沐熏面色瞬間蒼白,手指攥緊衣裳,聲音也咬牙切齒:「他利用我,他……他屠了擎天六城!」
沈清弦猛地眯起眼睛。
沐熏似乎難堪到了極點,他側著頭,薄唇不受控制的輕顫著,滿是懊悔道:「對不起,師父……」
擎天六城的事,沈清弦知道。
這六城是浸月宗的屬城,是沐熏的庇護之地。
約莫幾百年前,這六城被毀於一旦,是沈清弦用了禁術讓數百萬尚未遊離的生靈復活。
沈清弦問他:「你說是亂鷹做的?」
沐熏已經跪在他面前:「是徒兒把他帶到了浸月宗!」他鬼迷心竅,他信了他,他以為他還是那頭單純的銀狼,結果卻是真正的引狼入室!
沈清弦緊擰著眉,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當年的擎天六城,固然死傷無數,但不似人為,更像天災。
否則沈清弦也不會不追究緣由。
沈清弦看看沐熏,嘆口氣道:「然後你就再入心域,想和亂鷹同歸於盡?」
沐熏沒出聲,算是默認了。
那時候亂鷹走火入魔,沐熏靈田盡毀,真是兩敗俱傷。
沈清弦在他額間點了下道:「去休息吧,這事別想了。」
沐熏猛地抬頭。
沈清弦道:「擎天六城並無一人身隕。」
沐熏咬牙道:「那是師父……」
沈清弦搖頭道:「這是命數。」
沐熏張張嘴還欲說些什麼,沈清弦擺擺手道:「你好生留在萬秀山上,當年的事我幫你查查。」
完全沒有查的必要,是他親眼所見,有什麼好查的!
只是這話沐熏說不出口,他咬著下唇,行禮道:「徒兒不孝,惹師父費心了。」
沈清弦又在他額間彈了下:「你好生修養,便是孝順了。」
一句話把沐熏說得眼眶通紅,不過他向來愛面子,是打死不肯暴露出來的。
沈清弦心裡惦記著事,也沒同他多說。
沐熏正要離開,卻又忽地停下,他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師父,還請留心那心域帝尊。」
沈清弦看向他道:「顧見深不會背叛我。」
沐熏道:「我當時也是這般想的,可結果呢?」
沈清弦道:「不可能的,我很了解他。」
沐熏垂眸,點明了一件事:「九淵帝尊以血入聖,還請師父想一下當年的蘭弗國是何等的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