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第八章


  難道化作朝煙小童這玉簡就認不出他了?

  沈清弦原本就覺得這玉簡腦子不好使,這會兒更嫌棄了。


  只是他不想變回本來面目,不壓制修為的情況下,很少有人敢直視他;但壓制了修為,再露出原先的模樣,即便月落秘境不塌,他行事也會十分不方便。


  早年他沒成聖的時候,因為這事可沒少開殺戒。


  他站著不動,宿雨喚他:「朝煙,快來看!」


  沈清弦斂了心思跟了上去,再等等,也許是有什麼條件沒達成,比如待在秘境中多長時間才算「進入」之類的。


  宿雨發現了一處漂亮的花叢,這花長得低矮,沒有枝葉,像是大片鋪在地上的白雪,吸納著明亮的陽光,折射出澄凈的光輝。


  宿雨盯著它們道:「尊主大人肯定會喜歡!」


  這樣神聖純凈的「小雪花」,肯定能討尊主歡喜。


  沈清弦笑了笑,心裡道:你尊主可不喜這披麻戴孝的顏色。


  宿雨又遺憾道:「真想采一些回去送給尊主。」


  沈清弦道:「我們還是要專心修行,才不負尊主厚望。」


  宿雨立馬打起精神:「對!朝煙比我懂事多了!」


  大佬不想接受這句讚賞。


  他們正欲走,那片「純潔」的小雪花忽然暴起,一個鋒利的爪子握緊了宿雨的腳踝。


  宿雨驚呼,轉頭一看,小臉瞬間蒼白如紙。


  哪裡還有什麼小雪花?一頭兇猛巨獸呲牙咧嘴地等著他們。


  「快跑!」宿雨急聲對沈清弦喊道,「朝煙,你快跑!」


  這麼個大傢伙,怎麼打得過!他已經被抓住了,不能再拖累朝煙。


  沈清弦哪裡會跑?他收拾這麼個小東西……連手指都無需動。


  但它對宿雨和朝煙兩個小童來說實在是非常可怕了。


  說來蹊蹺……


  沈清弦挺納悶的,這頭凶獸瞧著也有二階了,怎麼會出現在秘境入口處?

  他壓了修為,感知也跟著降低,再加上這麼個小蟲,對他來說其實和真正的小雪花也沒什麼區別,所以沒第一時間感覺到。


  不過感覺到了也不好表現出來,畢竟朝煙感覺不到。


  宿雨還以為朝煙是被嚇得動彈不了!

  他雖然被抓住了,雖然心裡怕得要死,但還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從乾坤袋中掏出法器,想給朝煙爭取逃走的時間!

  曾子良給的東西是極好的,可再好的神兵利器也需要主人駕馭。


  宿雨如今雖靈力精純,但實戰經驗為零,陡然面對這樣的敵人,勝算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這小傢伙很聰明,知道聲東擊西,想的不是殺死凶獸,而是從他的爪下逃走。


  他假作要砍掉爪子,等凶獸將他拉近后,他陡然拔劍,沒有丁點兒猶豫地刺向凶獸的眼睛!

  有勇有謀,資質非常不錯了,只可惜還是天真了些。


  眼睛的確是軟肋,但這種凶獸大多沒開智,受了傷后反而會發瘋暴走,發揮出更加強悍的能力。


  以目前宿雨和朝煙的本事,即便真掙脫了桎梏也跑不遠。


  宿雨從半空摔下來,小臉上泥巴,眼睛卻全是求生欲:「跑!」


  他拉著沈清弦的手發足狂奔。


  後面是嘶吼的凶獸,前頭是狼狽奔跑的小童……


  這場景誰看到估計都會認定凶多吉少。


  不過這也沒到沈清弦出手的時候,既來了秘境,那宿雨也的確該好好歷練一番。


  雖然不出手,但也可以幫幫他,作為朝煙來幫他。


  「這邊。」沈清弦對宿雨說。


  宿雨哪還有思考的時間,跟著沈清弦的指示向著左側的叢林奔去。


  叢林很深很大,跑起來也很費力,沒多久宿雨便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累得快要抬不動腿。


  可是後頭的凶獸卻越跑越快,因為快要追上獵物而發出「哧哧」的興奮喘息聲。


  宿雨根本不敢回頭,但他知道它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哧哧聲、腥膻氣還有越來越清晰可辨的巨掌落地的震地聲……


  跑不動了……之前的戰鬥已經讓宿雨透支了體力,現在徹底到了極限!


  他面色慘白,額間全是汗,柔軟的發濕淋淋地貼在面頰上,整個人都狼狽極了。


  「朝、朝煙……」宿雨大喘著氣對身邊的小童說道,「你繼續跑,別回頭!」


  朝煙緊握著他的手:「不行,我們要一起。」


  宿雨道:「我……我能和它打,我……知道它的弱點了,你往前跑,去找人來幫忙,我可以的!」


  說話聲都喘成這樣了,估計停下就是一個死字。


  沈清弦看看他明亮的眼睛,心裡一軟:真是朵可愛的小桃花。


  就在這關鍵時候,前頭亮起了曙光。


  沈清弦假裝驚喜道:「有人!宿雨,前面有人!」


  宿雨跟著看去,果真看到了綽綽人影。


  「救命!」小桃花急聲呼救,引起了前方修士的注意力。


  前頭有五六個人,足夠打敗這頭三爪猛獸了!

  宿雨本來都累極了,但現在又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拉著沈清弦玩命狂奔。


  這邊動靜不小,那幾個修士也察覺到了,他們一看這架勢,當即祭出法寶,一起攻擊凶獸!

  二階凶獸對宿雨來說是致命的,但對於眼前這幾個修士來說卻是歷練的好物。


  前頭打得青光陣陣,後頭沈清弦將宿雨安置在一顆大樹后。


  小桃花累得直喘氣,這又驚又嚇的,整個人都虛脫了。


  沈清弦將水壺遞給他。


  宿雨大口喝著,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沈清弦對他說:「好些了嗎?」


  宿雨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明亮笑容:「嗯。」


  沈清弦瞥了眼身後,低頭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劫後餘生?只怕是另一個深淵。


  宿雨站起來的時候前頭的戰鬥也結束了。


  凶獸一聲絕望嘶吼后轟然倒地,幾個修士微喘著氣,看起來還挺輕鬆。


  宿雨很是欽佩道:「我也要變得這樣厲害!」


  沈清弦笑了笑。


  宿雨迎上去道:「多謝各位前輩!」


  他像模像樣地鞠躬行禮,是真的感激這份救命之情。


  那修士中的瘦高個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這話更讓宿雨感動不已!


  瘦高個問宿雨:「你們二人師從何門?」


  萬秀山無門無派,宿雨也不是沈清弦的徒弟,所以他搖頭道:「未曾拜入師門。」


  那瘦高個眉毛一挑,殷切問道:「你倆可願與我們同行?」


  宿雨很驚訝:「我們可以嗎?」


  瘦高個道:「當然!同為順天道者,理應互幫互助。」


  宿雨轉頭看向沈清弦,驚喜道:「朝煙,我們……」


  沈清弦微微一笑:「我聽你的。」


  宿雨開心地握緊了沈清弦的手。


  那幾個修士看到沈清弦后都怔了下,緊接著眸中貪婪更勝。


  沈清弦假裝沒看見。


  宿雨太單純了,可惜在這個世界……單純活不久。


  收拾凶獸屍體的時候,雙方互作介紹。


  這幾個修士來自不同的門派,是來到月落秘境后相互結識,一起行走。


  那瘦高個叫王禹,很是健談。


  他知道得多,一套一套地說出來把宿雨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孩給哄得滿眼都是欽佩。


  還有個微胖的修士叫李隼,這傢伙一直想接近沈清弦,沈清弦裝作怕生的模樣,一直跟在宿雨身後。


  宿雨還對沈清弦說:「朝煙你別怕,王大哥和李大哥都是好人。」


  沈清弦還是只挨著他。


  宿雨很有大哥哥風範地說道:「朝煙怕生,王大哥李大哥你們別介意。」


  李隼盯著沈清弦道:「不介意不介意,慢慢就熟了。」


  一天的功夫,宿雨就把這幾個救命恩人當好大哥了。


  天黑后,好大哥的真正嘴臉顯露出來。


  他們應該是在晚餐里下了葯,所以有恃無恐,但其實沈清弦早就把宿雨飯里的葯給解了。


  所以當王禹將宿雨綁起來的時候,宿雨睜開眼了。


  王禹頓了下。


  宿雨還在迷糊著:「王大哥?」


  王禹不再裝了,他嗤笑一聲:「沒想到還挺抗藥,可惜晚了。」


  「放開我!」沈清弦故意大喊一聲提醒了宿雨。


  宿雨瞬間清醒,看到了綁在自己身上的繩索,他愣了愣后道:「你……你們……在做什麼?」


  「做什麼?」王禹笑道,「桃花妖、青柳妖……你們可值錢得很。」


  宿雨睜大眼:「王……王大哥你在說什麼?」


  王禹在宿雨白嫩的臉頰上捏了一下道:「也就你們這些小妖才這麼單純。」


  宿雨天真卻不傻,到了這個境地還有什麼不懂的?


  可是他不敢相信,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王禹一改白日的人模人樣,笑得猥瑣又下流:「你倆長得可真不錯,等用藥催熟了肯定更迷人。」


  李隼陰森森的盯著沈清弦,沈清弦擺出一副害怕膽怯的模樣。


  「嘿,老王,」李隼問向同伴,「咱賣一個留一個唄。」


  王禹一巴掌砸他頭上:「老實點兒,這可都是錢!」


  宿雨這時候徹底回神了,他看著嚇得瑟瑟發抖的朝煙,頓時心如刀割。


  「你們……你們……」


  明白過來的宿雨雙眸通紅,胸腔里翻滾著的是滔天怒火!


  他這一天可真是是經歷了太多變故。


  先是被無暇的小花引誘,著了凶獸的道,緊接著又是生死拼搏,逃得快要斷氣了才終於活了下來,本以為遇上了救星,碰到了好人,結果一夜之間恩人變禽獸!


  這一層層打擊落下來,宿雨爆發了。


  畢竟是在萬秀山上的得道的,潛力無窮。


  他體內靈力翻湧,竟生生掙脫了繩索的捆綁。


  王禹揚眉:「你這小子還有些本事!」


  宿雨怒聲道:「把他放了。」


  王禹根本不懼他:「呵呵,小桃花,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音落,他一鞭子抽向了宿雨。


  宿雨雖靈力精純雄厚,但到底沒什麼實戰經驗,完全是仗著一股子狠勁佔了上風。


  王禹不想傷了他,怕賣不上好價錢,所以節節敗退,瞧著似乎被壓制了。


  這時候李隼一把掐住了沈清弦,揚聲道:「你是不是想看他死?」


  宿雨猛地停住,眼中全是輩分:「別傷他!」


  王禹趁機上前,一鞭子捆住他:「那你就給我老實點兒!」


  宿雨睜大眼,眸子變成了艷麗的桃紅色,裡面全是不甘與懊悔。


  沈清弦覺得差不多了。


  他正要出手……


  忽然一陣狂風捲起,本就漆黑的夜在此刻竟染上了些許深紅,冷寂的空氣中飄散著一股難以言說的香甜氣。


  王禹和李隼等人都凝神戒備,四處張望:「誰……是……」


  第三個字沒說出來,他們的喉嚨就被切開,鮮血噴涌而出,他們看向彼此的視線都是不可思議。


  一片沾著血的紅葉落下,一抹身影在幽冷寒風中降落。


  他黑髮似墨,膚白如雲,揚起的唇角多情卻危險。


  他彎腰,小心地將沈清弦抱起,低聲問道:「怎麼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這聲音繾綣曼妙,像情人在耳畔低語。


  沈清弦抬頭看向他……


  怎麼變成藍眼睛了?


  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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