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059章】

  話一出口安婉婉就知道壞了,她趕忙笑著說道:「我不太能吃酸,這個真的太酸了。」說完她略微低著頭將耳邊的髮絲勾到腦後。


  駱俊月把放在書桌上的酸角划拉到自己面前:「酸角聽名字就知道酸的,不能吃酸你還吃?」駱俊月不喜歡安婉婉,自從她哥和駱俊月和安婉婉走進以後,那想法是越來越偏激了,高中有段時間還特別的看不起她爸她媽,每次回家都在和她媽吵架,駱俊月沒辦法恨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哥哥,只能討厭當初經常和哥哥經常在一起玩的安婉婉。


  她哥哥還是好孩子的,他會變那樣都是別人教唆的,沒錯,就是那麼任性。


  安婉婉尷尬不已,剛剛那事兒是她不對,哪怕再難吃她也不應該那麼直白的表達意見,她應該委婉一點的或者直接不說的,轉頭去看林鄭娟,林鄭娟和袁向媛一邊吃著酸角,一邊說著雨停后要去哪裡玩,就像是沒聽到她們剛剛說的那些話一樣,安婉婉心中特別不好受。


  林鄭娟和袁向媛不喜歡她不歡迎她到來,她早就知道,可是知道又有什麼用,袁家有向前哥,只要向前哥還在袁家的一天,她就會一直來,知道她成為向前哥的妻子住進袁家。哪怕袁向前有了喜歡的人她也是不會放棄的,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向前哥。


  安婉婉一遍又一遍的這樣告訴自己。可是她心裡很清楚,她這樣不知疲倦的纏上來,只會讓人覺得她賤。


  快到吃飯時間,安婉婉就告辭回家了,駱俊生想跟著,被袁小姑一把抓住:「快吃飯了,你要去哪兒?」袁小姑逼視著駱俊生。


  駱俊生撇過頭,低聲道:「去上個廁所。」高中三年他太過叛逆,和他爸媽天天吵架,誰也不願意讓誰,兩人的感情下降到了冰點,到如今都沒能緩和過來,他不想再和他爸媽吵架了。


  袁小姑放開抓著駱俊生的手:「那你可走錯方向了,二嫂,我二哥今天幾點回來啊?」袁小姑說著,又走到廚房去了。


  飯後,袁向前和袁小姑在書房說了許久的話,從書房出來時,袁小姑的臉色並不好,從那天過後,駱俊生就再也沒有來過袁家,安婉婉倒是經常來,只是很不湊巧她來時袁向前都不在家,而袁向媛她們都忙。


  在八月中旬,袁向媛去袁奶奶家小住,林鄭娟把袁向媛送到袁奶奶家回來,在路上又看了一出大戲,龍三叔和龍三嬸兒在大馬路上打起來了,周圍圍觀的人很多,三三兩兩的在一起興緻勃勃的看著。


  林鄭娟往幾個老太太身後一站,幾個老太太就自動把事兒給講清楚了。


  龍三叔這回是真的硬氣起來了,他要離婚,龍三嬸兒不幹,昨天在家大吵一架后出去喝了點酒,找了一個女人睡了一宿,被龍三嬸兒抓到了,兩人從外面回來,還沒到家就打起來了。


  兩人一邊一邊尖利的叫罵,嘴裡車軲轆似的說著龍三叔出息了,知道在外面嫖了,龍三叔不甘示弱的回罵,兩人又打做一團,林鄭娟聽著卻沒有意思了,繞過行人回了家。


  路過門口的信箱,她掏出鑰匙打開一看,裡面靜靜的躺著兩封信,一封是顧仲斌寄來的,一封是老家寄來的,寄信的人是靳冬兵,林鄭娟都拿了回去,先拆開顧仲斌的信,微笑著看完后回了一封,再拆開靳冬兵的。


  看完靳冬兵的信,林鄭娟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感受,靳冬兵說,他在戰場上看到一個和她爸爸一模一樣的男人,那些戰友也叫他耀華,他當時受了傷,迷迷糊糊的以為是自己受了傷出現幻覺了。前段時間他去趕集,遇到一個縣的戰友他才知道他當時並沒有看錯,那人真的是林耀華,和他一個村的林耀華。


  林鄭娟只覺得有一隻手狠狠的攥住了她的心臟,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疼得她無法呼吸,眼淚都疼出來了,眼前一幕幕的都是她和她爸爸相處過的情形,最後定格在自家掛滿白番的堂屋和堂屋中央的那口巨大的棺材上。


  她又哭又笑,她爸假死騙她,那她這些年的痛苦算什麼?如果她爸沒死,為什麼不寫信給她?擦乾眼淚,她把信紙折起來壓在書本下面,龍三叔龍三嬸兒回家了,他們還在吵,越吵越大聲,慢慢的有別的聲音加進來了,有的幫著龍三嬸兒,有的幫著龍三叔鬧做一團。


  那邊熱鬧極了,林鄭娟卻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透骨的冷。


  她想親眼去看看,她爸爸到底有沒有死,可是她怎麼去呢?她甚至不知道她爸爸在哪個地區,去了找不到怎麼辦呢,要是找到了,她又該說什麼?

  林鄭娟在房間坐到了傍晚,等鄭又榮在樓下叫她吃飯了她才從椅子上站起來,應了一聲才到衛生間洗了手敷了臉往樓下走。


  晚上袁國慶父子都沒回家,家裡吃飯的就只有林鄭娟和鄭又榮,林鄭娟吃了兩口飯,忽然問鄭又榮:「媽,如果我爸沒死,現在我們會怎麼樣?」


  鄭又榮咀嚼飯菜的動作慢了些,眼神也有些迷離,過了許久,她說道:「你今年應該也考上大學了,可能考的不是北京的大學,你爸爸從小就喜歡海南,你可能會去那邊的大學,我還在北京,過著和現在沒什麼不一樣的生活。」這樣一來,她和林鄭娟也就沒什麼聯繫了,也許林鄭娟也會來北京找她,可她應該是沒臉見林鄭娟的。


  「媽,有句話我一直沒問你。」林鄭娟放下筷子。


  鄭又榮的拿著筷子的手顫抖了一下,垂下眼斂,她說:「問吧。」


  林鄭娟閉上眼睛,「當初為什麼要拋棄我,為什麼那麼多年不回去看我?」是不是在你和我爸的心裡,我一直都是那個隨時你們隨時可以拋棄的人。


  這是林鄭娟來了北京以後第一次在鄭又榮面前哭,鄭又榮的心揪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說:「媽媽十六歲下鄉一直到你出生都沒回過城,因為太遠了,你媽我沒錢,後來國家政策變了,我就想,我不能一直在鄉下安家,後來我就回了城,在你幾個舅媽的白眼下硬是咬著牙開上了大學。考上大學以後,我們每個學生都有補助,我留夠自己吃飯的錢,其他的都攢了下來,一個學期過後,我拿著攢下來的錢到了外匯商店給你買了一條裙子,粉紅色的裙擺很蓬鬆外面有一層蕾絲,裙角粘了一圈粉色的玫瑰花,當時我就在想你穿上肯定好看。」


  「買下來以後,我寄回去給你了,半個多月以後,我收到了你爸爸的信,隨信寄來的是那條裙子和一張離婚證明,你爸爸說,以後讓我不要寄信去了,衣服也不要寄了,他不會給你穿。」鄭又榮抬頭看天花板,眼淚從眼角滑落,她當時看完信抱著宿舍樓後面的樹哭了一下午,她瘋狂的想念林鄭娟。


  寫了無數封信發了無數封電報回去都石沉大海,後來,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上,獎學金年年都拿,那些獎學金她都存了下來,每個星期她都回去外匯商店看裙子。只是時間久了,林鄭娟就佔據不了她心思的全部了,她心裡有了朋友,有了工作,後來和袁國慶處了兩個月的對象,等她的政審過了,他們就結婚了。


  結婚後心思放在了新家庭上,忙著和繼女繼子打好關係,忙著和袁國慶培養感情,忙著融入袁家,她就把林鄭娟忘了。後來接到了西南那邊發來的電報,她才想起來,林耀華走了,她女兒還小,沒誰願意養她,讓她把她女兒接過來,那時候她才猛地想起來,她女兒只比繼女大一歲。


  林鄭娟張著嘴巴,這些內幕,她從來都不知道。


  鄭又榮擦擦眼淚:「所以娟子,不是我不要你們,是你爸爸不要我,當初我上大學以後都想好了,等畢業了,我就回西南去,不回來蒼村,在市裡找個接收單位,把你們接出來。因為怕你爸爸不同意我上大學,我才偷跑回家的。」


  鄭又榮回了房間,抱出來一個盒子,她把菜往旁邊挪了一些,打開盒子,盒子里整整齊齊的擺著一條裙子,她把裙子展開,那條裙子很小,有些掉色,摺痕有些發黃。在衣服下面,是一張手寫的紙,離婚證明四個字寫在抬頭。


  鄭又榮把裙子遞給林鄭娟,手不經意的摸著林耀華的名字,忍著眼淚說:「傻孩子,你袁叔叔是國家軍人,要不是我有這張離婚證明,我怎麼可能嫁給他?」


  林鄭娟看著那些東西沒說話,她不知道要說什麼,今天的刺激太多了太大了,她大腦反應遲鈍,更不上節奏。


  鄭又榮用指腹擦掉林鄭娟臉上的眼淚:「吃不下去就別吃了,回房去洗個澡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林鄭娟木然的朝樓上走去,在樓梯拐角,她往樓下看去,鄭又榮把那條小裙子抱在懷裡,一隻手捂著嘴巴,無聲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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