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楊令月此言一出,她身邊的春秋兩個大宮女也是見機的,忙笑呵呵的領了旨意,去了偏殿角落支起的紅木八仙桌用膳。
這時候的人大多一日兩餐,早上一餐,晚上一餐,中午肚子餓時,宮中都常備果脯糕點,楊令月也是慣會吃甜的,進宮沒幾月就調整了作息,平時舉止行為,日常作息就好似真正的古人一樣,只隱約多了幾分與眾不同的靈俏。
楊令月獨自一人在正殿用餐,她一向是個比較自律、又比較享受生活的人,當初帶著弟弟楊明達討生活時,她就願意為了一口吃食多費心思,如今富貴無雙,在盡情享用妃子每月應得的份例時,楊令月也樂得她至今因為不明原因沒找上門來和她相認的便宜外祖父,通過夏時之手送來的各種奇珍異寶,就當為未來兒砸和弟弟存傳家寶好了,反正她也不吃虧。
只不過……
楊令月吃了一口臭鱖魚,眉眼彎彎,卻搖著筷子在那沉思,顯然菜肴再美味也無法吸引她的心神,此時的她正在為魏宗賢的『殷勤』傷腦筋。
從內心上來說,楊令月是不太那麼情願和如今還未恢複本姓、改名成魏宗賢的李進忠相認的,但為了儘快的找回弟弟,楊令月覺得相認還是很有比較的。只是目前楊令月拿不定宗賢的想法,所以這才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主動接觸魏宗賢……
等等…
說不定魏宗賢那老狐狸是準備自己找上門…
楊令月眯起眼睛想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是那麼一回事兒,便放下筷子,用綉著蘭花的水紅綉帕擦了擦唇,輕啟貝齒:
「撤膳。」
因為心中有事,楊令月並沒有用多少膳食,只用了幾筷子的臭鱖魚、就著竹筍雞脯湯用了小半碗米飯,其他的菜肴那是未動分毫。
夏時一見,心中便有些憂心,怕他伺候的主兒身體有哪不爽利,只得與春來、秋去對視一眼,乖覺的聽從吩咐,將分毫未動的菜肴給撤了下去。
春來泡了茶,小心翼翼的端來楊令月。等楊令月小口小口飲茶時,這才咬著唇瓣兒小聲的問:「娘娘,你今日食量少,可是因為飯菜不可口。」
「飯菜可口。用得不多,不過是因為本宮心情不好罷了。」楊令月面色平靜地將手中茶盞放在几上,不動聲色的說道。
「本宮只要一想到本宮音訊全無的弟弟,心就難受得急。」
「娘娘的弟弟,可是楊明達,楊公子。」夏時在一旁插著嘴,笑著說出了楊令月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最想聽到的話。
「李公公聽說娘娘姐弟自小相依為命,很是憐惜楊公子的遭遇,便尋了人到了遼東,打探楊公子的下落,想來娘娘放寬心等等,便會等到楊公子的消息。」
「真的,李公公真的派人去尋弟弟啊!」楊令月眼睛瞬間明亮起來,就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一般,眨也不眨的盯著夏時瞧,那樣子到讓春來、秋去二人心生感嘆,娘娘看著冷清,但其實卻是個重親情的。怪不得公公會將她們和夏時公公一起放到娘娘身邊,並吩咐她們事事以娘娘為主。
「如果有機會的話,本宮定要親自謝謝李公公的善心。」
楊令月說著場面話,眉眼彎彎,顯然是心情很好。就在這時,一位穿著水藍色襦裙、梳著桃心髻的宮女撩起珠簾,帶著露氣,喘著粗氣的走了進來。
宮女名叫冬果,也是得魏宗賢信任的親信,擅長打聽消息,是個模樣不出眾、卻機靈的小丫頭。此時剛從坤寧宮那兒看『熱鬧』回來。
冬果先是給楊令月行了禮,接過秋去遞來的茶水一口喝乾,這才回稟她在坤寧宮的見聞。坤寧宮果然出了熱鬧。先前四妃在時、被嘴毒的范三金不帶髒話的挖苦一番,一心想表現自己從容大度的張嫣就有點綳不住面兒,如今四妃前腳跟一走,張嫣便託了她最近籠絡住的、並特意從粗使宮女提拔上來、做貼身大宮女的春麗去乾清宮瞧瞧,問問司禮監之一的王體乾,朱由校什麼時候過坤寧宮。
要知道王體乾本是魏宗賢的爪牙,知道張嫣打算站到言官一邊兒、不喜魏宗賢和客巴巴狼狽為奸、把控皇帝,對魏宗賢忠心耿耿的王體乾又怎麼會給張嫣面子。明朝後宮中,不得寵的皇后比得寵的妃子多了去,也不差張嫣一個,王體乾懶得敷衍應對、玩些表面功夫,乾脆利落的道:
「萬歲爺聖蹤凡人誰敢幹涉,你家娘娘明晃晃的打聽,莫非是想揣測……」
陰測測的話語只讓春麗透心涼,當下就嚇出了眼淚,帶著哭腔道:「李公公,奴婢沒那個膽子,我家娘娘也沒那個膽子啊!」
「沒膽子最好,要知道後宮枯井之中可從來都缺人的。」
王體乾翹起蘭花指冷哼一聲,楊令月要是在這兒,只瞧這個動作,准瞧出來這位王體乾王公公,便是在選秀時立足了威的太監。
只可惜楊令月沒在這兒,只有像只小鵪鶉一樣兒赫赫發抖的春麗,王體乾在她面前擺足了威嚴,嫌惡的將春麗趕離了乾清宮。
春麗離開乾清宮,便慌忙的回坤寧宮報信。當然有著小心思的她可不敢直接說王體乾看起來她這個皇后,只是委委屈屈的稟告朱由校早就出了乾清宮,至於去了哪兒,就不是她一介小宮女可揣測的了。
張嫣多聰明的一個人啊,見春麗做派,便知道她被那起子為非作歹的宦官給為難了,面色漸緩的安慰春麗道。
「是本宮的錯,不該去打聽聖蹤,到讓你受了欺辱。」張嫣看著天色,顯得憂心忡忡的道:「眼瞧著天色漸晚,這要是誤了吉時可如何是好。」
春麗聽張嫣沒有怪罪自己的心思,心頭一松,也跟著漲嫣一起忐忑起來。就在二人等得心慌慌時,朱由校才姍姍到來。
「臣妾(奴婢)給萬歲爺請安」
張嫣面色一喜,待著重重的鳳冠,矜持而有禮的沖朱由校行禮。朱由校敷衍的揮揮手,示意張嫣自行起來,便一屁股坐在了美人榻上,兩眼無神的發著呆。
看到朱由校這樣,張嫣心中一苦,險些落了淚兒。
「萬歲爺…」張嫣咬著唇瓣兒,忍著委屈,嬌滴滴的喚了朱有校一聲。朱由校懵逼的看了張嫣一眼,搞不懂她擺出這幅表情是為了啥,不免興緻缺缺的哼了一聲,道:「天黑了,直接就寢吧!」
張嫣點頭,正想上前親自伺候朱由校更衣,突然想起還未喝合巹酒,越加想哭的紅了眼眶。「萬歲爺,咱們…」
「嗯,」朱由校終於用正眼瞧張嫣,語氣溫和卻顯得有些寡淡的問:「怎麼了?」
「咱們…咱們…」張嫣咬著唇瓣,委委屈屈的道:「咱們還未喝合巹酒呢!」
「合巹酒啊~」朱由校身子僵硬了數秒,終於想起了還有這回事,不免有些羞澀的調轉視線,不好意思的道:「那就喝吧!」
於是,今晚客串忠心狗腿子的王體乾親自去給帝后二人端來了合巹酒,不用魏宗賢稍加暗示,不待見張嫣、覺得她看不起他們宦官的王體乾就暗戳戳的往合巹酒里加了一把無色無味的安神散。於是帝后大婚第一天,愛~做的事兒什麼也沒發生,帝后二人就這麼睡了過去,一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