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17 少年(修)
再一日
小雨還在下
千手綱手今天是在老師家的客房裡醒來的。她沒有睜開眼, 只是聽著窗外的雨從老屋檐滴到沙子地上, 一下, 兩下,很多下。這讓她開始從平靜變得越來越煩躁, 因為這些聲音會讓她想起從前, 那些從手術台上流下來的血還有那些再也沒有救回來的人。是啊, 木葉的醫聖綱手姬也有過粉紅著臉的少女時代, 也會有因為種種天災人禍而導致的醫療事故。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可是, 還是很想去賭場□□個一兩把啊啊啊。
綱手翻身跳起來,把榻榻米上的被褥卷把卷吧塞進壁櫥, 然後猶豫了一下又拿出來重新鋪好疊好,這才穿著小睡衣光著腳跑了出來。
「綱手小姐,不要光腳跑,對女孩子身體不好。」老管家一把扯住綱手的衣服, 遞上來雙木屐,「還是你以前的常穿的那雙,不過前年還是大前年來著,繩子有些放朽了,我就重新給你編了,七彩花的,你肯定喜歡。」
「別慣著她。」猿飛日斬推開茶室的門, 磕磕煙袋, 「這丫頭已經50歲了啊, 50歲!每天睡到下午才起, 起來還不疊被子不刷牙不洗臉就往外跑,你再看看她穿的這個,漏這麼多肉,害臊不。」
綱手穿上木屐,拿起扇子搖啊搖,「我說老頭子,大夏天的。還有我今天疊被子了,不洗臉是因為客房沒有衛生間,再說穿睡衣怎麼了,這院子里現在就兩個老頭加一個8歲的孩子。」
「7歲。」老管家伸出手指,「我這回沒記錯,木葉丸少爺今年7歲。」
「是,管家大叔對孩子們最好了。」綱手握住老管家的手,這雙手布滿了老人斑,皺紋和重疊的傷疤,像是冬天的楊樹皮一樣乾冷乾冷的,可是綱手還是能依稀記得,這個老人曾經也年輕力壯過,也有拿著忍刀以一敵百過。
「怎麼了綱手小姐?」
「管家大叔,我餓了。」
「呦西,大叔去叫廚房給你燒嫩雞。」老管家抽出手亮起眼,「地窖里還有上回自來也少爺帶回來的酒,雖然清淡了些,可女孩子喝正好。」
「謝謝管家大叔。」綱手望著老管家匆匆忙忙的背影轉角不見,立正,彎腰鞠躬行禮。
而猿飛日斬看到綱手這個異乎尋常的舉動,拿煙桿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嘍。」綱手直起腰板,「你不是說讓我抽空給老管家檢查一下身體么,我就檢查了一下。」
「你的檢查簡直是草率。」
「放在木葉醫院裡檢查上一百遍也是同樣的結果,人都是會老的,他沒多少時間了。」
「可去年還好好的,只是最近才腦子不太記事,手還偶爾抖,會不會是和亥一一樣長了壞東西?還是再細查一下。」
「不,就是衰老,他的細胞更新效率已經快低到極限了。」綱手斬釘截鐵,「至於為什麼表現的如此輕微?呵,人老了就不要再妄想什麼尊嚴了嘛,什麼視力下降啦,骨質疏鬆啊,內臟衰竭啊,對了,還有可能會大小便失禁喲。」
「……,你對待這些專業問題的時候總是這麼充滿自信。」猿飛日斬避重就輕著。
「至少在診斷方面我還沒錯過。」綱手盤起手,「老頭子,賭一把吧,就賭你敢不敢在我面前伸出手。我賭你敢。」
但是猿飛日斬只是抽口煙,沒有伸手。
「切。」綱手嗤笑著。
猿飛日斬也笑笑,「不說廢話。你考慮好了沒有,要走要留?靜音和你一起還是分開。你最好在水門回來之前做好決定。我並不確定他這回帶著鳴人去玩三天是真任性,還是本來就想拿你和我做交易。但是我確定,如果他回來前你還沒做決定的話,之後很可能就由不得你了。」
「這小子幾年不見還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綱手摸摸下巴皺起眉。
「坑完國主坑新國主,坑完團藏又坑大蛇丸,下一個還不知道是誰呢。」日斬抽口煙,看著白色的煙圈緩緩飄走,「風向變了啊。」
「哼,新瓶子裝舊酒而已。」綱手放下扇子,「我去刷牙洗臉。對了,團藏死了,那根呢?」
「你說呢。」
火影樓
地下室
暗部長辦公室門口,黑壓壓的一片。
「有事去圍總參,沒事就都-給-我-滾!」卡卡西一腳從屋裡踹開門。
……
更安靜了。
「你。」心情惡劣的暗部長隨手指了一個下屬,「說,什麼事!圍在辦公室門口好幾分鐘你們也不進來。」
「是,大人。」被暗部長殺氣鎖定的小暗部條件反射的應答,但他也倒一點不害怕,還暗暗吐槽著上司,你自己學藝不精被火影大人甩開不帶去玩也別拿我們撒氣嘛。
但這吐槽功夫的沉默在煩躁的暗部長看來就已經是藐視權威了,他掰著手指,「有什麼說什麼,不要害怕,你們都知道,我一向是很溫和的。」
只是在火影大人面前裝的比較好吧。不怕死的小暗部繼續心底吐槽著,但被卡卡西一拳頭打腫過的嘴還是服了軟,「暗部長大人,我們就是有點不服氣。」
「不服氣?」卡卡西被說愣了,「你們對不知火玄間不服氣就不服氣唄,礙著咱們暗部什麼事。」
「不,大人,是根。」
卡卡西發覺自己現在就連聽到那個詞都會頭痛,他放棄了不問就不答的小暗部,另指了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他們最近不是都挺安靜的,有外勤出外勤,沒外勤出內勤。怎麼又招惹你們了。」
暗部回答,「後勤處今天通知我們,要補發以前的欠薪和補貼。大家都很高興。可是我們認為這裡面有不公平的地方。比如說,那些根憑什麼和我們有一樣的待遇。」
「不是跟你們都解釋過了么。」卡卡西撓撓頭,「根一開始就是暗部培訓部,本來就是火影暗部的下屬單位。雖然團藏大人在的時候我們各自為政經濟獨立,可現在已經沒有團藏了,那麼他們就是暗部。」
「那他們為什麼不聽候暗部長的調遣,而依舊是自行接取任務呢。」又有人出來說話了。
卡卡西也被這話鬱悶了一下,他想說,因為火影大人怕咱們兩幫人打起來,但最後他說的還是,「火影大人給我的授權不包括他們。」
「可是火影大人也並沒有設立兩個暗部長,所以根即便和我們是同一個部門下屬的兩個單位,也不能算是同一個部門,那麼不是一個部門為什麼要有同樣的工資和晉陞方式。」
「怎麼,你覺著他們不該跟你們拿的一樣多?」
「不,只是憑什麼他們和我們一樣。」暗部成員們嚴肅了起來,「不是工資和晉陞競爭的問題,是我們身為四代目火影直屬的驕傲與氣勢。」
「這個問題。」卡卡西突然發覺……就是啊,憑什麼團藏那個老貨手下的人要和我們一樣啊,「還真的挺重要。不過,這個問題不是你們該操心的。」
「我們只是來表達立場,順便給你一個去和火影詳談的由頭啊,笨蛋暗部長。」在場的暗部齊刷刷的目光指向卡卡西。
就是卡卡西也得後背一涼,「你們的立場和心意我都收到了,那就,先散了吧。」
霎時間,人去樓空,門殘破。
卡卡西嘆口氣,從鞋底拔出一塊木屑丟進垃圾筒,然後把辦公室的門帶門框都給扒了下來。他看著噗噗的飛灰落下,咽了口吐沫,「應該不會塌吧。」
「沒準。」不知火玄間叼著千本從暗影里走了出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幫你跟後勤部報備過了,他們抽出手了就過來。」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卡卡西咬著字,「新官上任的感覺如何啊,代理,總參謀長。」
「還不錯。你知道我一向沒啥脾氣。」玄間咬咬千本,「再說總參裡面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好吧,大參謀。」卡卡西把玄間請進屋,「你不會是專程來看我笑話的吧。」
「聽聞,然後圍觀,順便送文件。」玄間揚起文件袋子,「大人今天晚上就回來了吧,他要是還有精力,你就趕緊讓他簽一下,還是挺急用的。
「好。」卡卡西放好文件,躊躇了幾秒,「其實問你也不算違規,來幫我參謀一下怎麼處理根吧。看老師的意思還是想用他們。可你想象一下,那是根,每一個人都是那個陰森森的團藏打小培養出來的,他們人是不多,也不少。不管是單獨成立部門還是打散了分到各處,怎麼看怎麼都是災難,一個藥師兜就夠受的了。」
「這是你們暗部的事,礙我總參什麼。」玄間伸個懶腰翹起二郎腿,抖抖嘴裡的千本。
卡卡西給了玄間膝蓋一拳頭,「有本事你在我老師面前這麼表現一下?」
「不許打小報告。」玄間差點沒躲開,「至於根,你瞎操什麼心,安撫好你手下的暗部別和人家打起來就ok了。」
「你好像知道點什麼。」
「啊啊。」玄間突然意識到他竟然沒有克制住自己的得意忘形,好險,「我得回去上班了,你要是等不來工程隊就自己催一催,下雨,他們都補房頂呢。」
卡卡西看著玄間逃走一樣的背影,突然有些憂鬱了。他忍不住點了一隻煙,思考著:第一,已經變成木葉不可思議事件的接吻娃娃,是老師沒有經過任何人直接命令根出人去銷毀的,如果不是根搞砸了得話,他甚至都不知道。第二,老師沒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帶著鳴人一起走了三天,還破天荒頭一次故意甩掉了想要跟隨的弟子,誰知道他們去幹什麼了。第三,他的老師有事情和玄間說了沒有和一個屋檐下的弟子說——為什麼?
卡卡西承認,自己沒有玄間他們那樣的,對複雜信息抽絲剝繭的能力。但他對已知的分析還算合乎邏輯,而他的邏輯也確實都在指向,他的老師,是真的從鳴人那件事後就不在全部信任他了。
可是卡卡西的動物直覺馬上又反駁了自己的念頭。他按滅了煙蒂,揪著頭髮。或許是保護?就像什麼也不告訴鳴人一樣?
那麼,這又是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木葉外
徹湯屋
漩渦鳴人頭頂著濕毛巾趴在溫泉邊邊上打水花,「為什麼非要明天再回去,你只有3天假吧,而且身為火影,爸爸你就不擔心木葉么。」
一旁也頂著個毛巾的水門爸爸眨眨眼,「因為除了修房頂,木葉下雨的時候也沒什麼要緊事。」
「也是,要是沒和爸爸出來玩,我現在也應該是在修房頂。」
「下忍的任務里有修房頂這麼高技術的工作?」
「打下手啦。」鳴人翻身過來,靠住爸爸,「爸,跟你說個事。」
「嗯。」
「我不想再做D級任務了。」
「可是下忍都是這樣一路做過來的,爸爸也是。要不然大家從什麼地方去學習很多生活常識呢?忍校又不教這些。」
「可是好無聊。」鳴人嘟起嘴,「總覺著忍者不應該是這樣。」
「那鳴人以為忍者是什麼樣?」水門爸爸扯住兒子的臉,左右拉伸著。
「他們穿著統一的制服威風凜凜的向敵人展開進攻。」鳴人抬起一隻胳膊高高舉著然後刷的落下,「或者撕掉臉上的□□,啊,竟然就是他。」
「還真演的有那麼點意思。」水門爸爸笑了起來,端起盤子里的果汁餵了鳴人一口,「潤潤你的小喉嚨。」
「討厭,又想轉移話題。」鳴人往水下縮了縮身子,只露出鼻孔以上,他似乎是不準備和爸爸說話了。
水門爸爸只好伸手掏掏兒子咯吱窩。
鳴人漲紅了臉,就是不出來。
水門爸爸也只能作罷,他嘆了口氣,「回木葉可就沒這麼好的機會和爸爸一整天粘在一起了啊。」
鳴人不作聲。
水門幫兒子整理了一下頭上快掉下來的毛巾,「爸爸其實也很想每天和鳴人在一起呢……要不然,咱們不要回木葉了,去渦之國,你媽媽的家鄉。你媽媽總是和我說啊,那裡的水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每到潮漲朝落的時候,他們一群小夥伴就會去岸邊看漩渦。大大小小的漩渦在清澈的水面上轉啊轉。有時候在白天,遠遠的看過去,會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泛出炫目的金光,可是一湊近看啊,就變成了難以形容的彩虹模樣。也有時候,他們晚上去看,月亮高高的懸在頭頂,一道銀河在天水邊亮晶晶的鋪撒開來,這時候的漩渦黑洞洞的,在水波紋的邊沿上還會冒出幽藍色的神秘反光,沒有人知道那是哪裡來的反光,也沒有人知道那些漩渦的下邊究竟是什麼。直到有一天,有一個人……」
鳴人噗的冒了上來,吐著水花,「一個人怎麼了?」
水門爸爸繼續幫鳴人整理頭上的毛巾,「啊呀,不要亂動,一會汗就又流到眼睛里去了。」
鳴人趕緊坐好,「那個人怎麼了?是不是跳下去了。」
「賓果!」水門爸爸豎起大拇指,「就是跳了下去。」
「然後呢?」鳴人趕緊問。
「淹死了啊。」水門爸爸往後一靠,伸展胳膊腿,「大夏天泡泡溫泉真是舒服。」
「……」鳴人嘆氣,「所以還是沒有人知道漩渦下邊是什麼對不。」
「對。」
「那麼爸爸現在是又想和我講什麼大道理了么。」
「厄。」
「這故事是要告誡我好奇心不要這麼重?」鳴人斜著眼睛,「還是不要好高騖遠,明明有太陽就很好了,不要去吵吵著要月亮。」
「不,都不是。」水門一把摟住了兒子的小肩膀,「啊,鳴人小夥子被爸爸天天餵食堂也能喂的這麼壯實,真是太好了。」
「轉移話題這種技能已經對你兒子失效了,爸爸。」鳴人握緊拳頭,繃緊了三角肌,「你到底想說啥。」
「人死了就回不來了。」
「怎麼突然這麼。」鳴人感受到了爸爸的呼吸,有些急促中帶著壓抑。
「所以即使那個人看到了漩渦下邊的世界,也沒辦法告訴大家了。」波風水門深吸一口氣,「抱歉,鳴人難得出來玩,爸爸明明是想讓你開心一下的。」
「明明是爸爸你自己難得什麼都不用乾的休息幾天,不用總顧著我。」鳴人沒有回頭,他有點害怕看到爸爸哭,雖然他還從來沒見爸爸哭過。
「爸爸能和鳴人在一起就很高興了。」水門的聲音又突然間雀躍了起來,「對了,都一直忘了和你說,咱們今天泡的這個池子就是我第一次帶你媽媽來的地方喲。」
「卡卡西不是說是個簡陋的露天池子么?」鳴人狐疑著。
「他又不是什麼都知道。」
「咳,那爸爸,你和媽媽泡溫泉。」鳴人抿抿嘴擠擠眼,「是不是,咳。」
「爸爸倒是和現在一樣,頭上疊條毛巾,下邊圍條毛巾。事先聲明,爸爸可是已經準備好裡面穿游褲的,可是你媽非說誰泡溫泉裡面還穿東西的,叫我不要那麼膽小。」水門爸爸手舞足蹈著,彷彿現在提起來還一肚子怨氣。
「所以媽媽也是圍了一下就出來了?」鳴人心中小小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燒了。
「圍了啊,又長又寬的大浴巾,從咯吱窩往下直到腳脖子。」
「噗。」鳴人笑噴了出來,他終於有勇氣回頭拍拍爸爸的肩膀,「波風水門先生,請你再接再厲。」
水門爸爸一口氣喝掉了杯子里的果汁,啪的一聲放下,「最過分的是,泡完上岸我拉你媽上來,你知道,長到腳脖子的浴巾誒,你媽又是跟你一個樣的三分鐘熱度馬大哈,最後她忘了浴巾長,就踩到扯掉啦。」
「然後呢?」鳴人瞪大了眼睛。
「然後?你媽裡面居然穿了游泳衣誒,還是木葉忍校的制式連體泳衣,就是把肩帶給折進去了而已!」
「哈哈啊哈哈。」鳴人終於放聲大笑了出來,他錘著爸爸的後背,「不愧是我媽。」
「哎。」水門爸爸攤開手。
「然後呢?」鳴人鍥而不捨。
「穿衣服,去吃吃喝喝,然後談談人生,談談理想。」
「然後呢?」
「她回她宿舍,我回我宿舍。」
「這就約會完了啊。」
「還能怎樣,歷史課睡過去了吧,三戰還沒結束呢。」
「哈哈。」鳴人很貼心的想避過爸爸或許不想提及的東西,比如說戰爭,「那你們去吃的什麼啊。」
「還是一樂拉麵啊。你媽非拉著我去,好吃是好吃,可是你爸我好窮的,那時候就偶爾發點補貼,連工資都沒有,更別說戰時的任務費有多難結算出來了。」
「好凄涼。」鳴人聽著爸爸發泄般絮絮叨叨的抱怨,突然覺著,四代目火影大人已經和眼前的這個總是想再懶一點的單身老男人對不上號了。鳴人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抱起爸爸的手臂,拖著他一起沉進暖乎乎的泉水裡,「我知道媽媽的夢想是成為木葉第一個女火影,那爸爸的夢想呢?爸爸好像還從來沒和我提過。」
「爸爸的夢想啊。」水門也學著鳴人只把頭露出來,「好像也是成為火影吧。」
少年的夢想多美好
……………………
火影假期的第三天
鳴人有一瞬間真的很想告訴爸爸,他的夢想不是什麼惡作劇之王,而是成為比爸爸還要偉大的木葉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