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觀劇

  此為防盜章  塞雷布斯那一肘可不輕, 險些把謝尼達斯廢了,他不由露出些恨意來,說:「他抓著我的手咬, 我甩開了他, 他又回肘擊中了我下/體。」說著走到菲多身後, 演示兩人當時的情形。


  這姿勢說是塞雷布斯主動攻擊的他也說得過去。


  慕尼西非洛斯說:「然後你還了手?」


  謝尼達斯說:「是的。」


  慕尼西非洛斯說:「你怎麼還手的?」


  問到這個謝尼達斯有些心虛,說:「我當時太疼了, 有些記不清了……」


  慕尼西非洛斯說:「那麼菲多呢?菲多, 你看到他們兩個時認為塞雷布斯在受欺負, 上去幫忙,那麼當時的情景一定不是塞雷布斯攻擊謝尼達斯, 而是謝尼達斯在還手吧?」


  菲多說:「是的。」


  慕尼西非洛斯說:「那麼顯然,菲多也沒有看到事情的全過程,不能證明是塞雷布斯先攻擊了謝尼達斯。」


  謝尼達斯:「……」


  慕尼西非洛斯又說:「菲多,你看到時謝尼達斯在怎樣還手?」


  菲多沉默片刻,看了謝尼達斯一眼,然後說:「謝尼達斯按住塞雷布斯的頭往牆上撞。」


  慕尼西非洛斯撩起塞雷布斯額前的黑髮, 帶著他走近陪審官們的席位,讓每個人細看。等每一個陪審官都看過之後還拉著他讓圍觀的人們都看了一遍。男孩白皙的額頭上現在還有一大片粉紅色的傷疤。


  這個六歲的男孩原本有著森林精靈般地美貌, 那傷疤讓所有看到的人都發出惋惜的嘆息聲。


  謝尼達斯有點尷尬地說:「那時我實在太疼了……男人們都知道,那種疼會讓人失去理智……」


  慕尼西非洛斯沒有理會他,又請祭司詳述塞雷布斯到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廟時身上都有哪裡有傷。


  祭司在塞雷布斯身上比劃著說:「神眷之子到神廟來時, 幾乎渾身是傷, 頭部和雙臂的傷勢這裡最為嚴重。左肩的關節脫臼了, 右臂和頭上都是擦傷和撞出來的淤青,血把他一半衣服都浸透了。他雙膝上也有擦傷,後背也有一大片淤青,好像是被踢出來的。」


  聽著祭司的描述,望著小小的塞雷布斯,好些陪審官和圍觀的人們都對謝尼達斯有起了厭惡之心。


  慕尼西非洛斯說:「阿里斯提德,你看到塞雷布斯時,他是什麼樣的?」


  阿里斯提德說:「他似乎失去了意識。」


  慕尼西非洛斯問:「謝尼達斯、塞雷布斯、菲多三個人是在一起的嗎?」


  阿里斯提德說:「不,我衝進巷子時謝尼達斯原本抱著塞雷布斯,菲多離他們有十幾步遠。」


  慕尼西非洛斯說:「也就是說,塞雷布斯失去了意識后,謝尼達斯仍抱著他,直到你衝進了巷子,他才扔下塞雷布斯逃走了?」


  阿里斯提德說:「是這樣。」


  慕尼西非洛斯說:「謝尼達斯,你不記得怎麼向塞雷布斯『反擊』了,你還記得他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嗎?」


  謝尼達斯說:「我不太清楚……他失去了意識我才冷靜下來。」


  慕尼西非洛斯問:「菲多,你看到的是謝尼達斯攻擊塞雷布斯,為什麼呼救時會喊『有人綁架小孩』?」


  菲多停頓了一下才回答:「因為塞雷布斯失去意識之後,謝尼達斯想帶他離開。」


  謝尼達斯說:「當時是他誤會了,我只是冷靜下來之後,發現自己做了過頭的事情,想要帶塞雷布斯去醫治,補救自己的錯誤。」


  慕尼西非洛斯問:「那麼阿里斯提德到了,你為什麼要扔下塞雷布斯逃走?」


  謝尼達斯忽然打了個磕巴:「當時的情景,我怕人誤會……」


  慕尼西非洛斯追問:「誤會什麼?」


  謝尼達斯:「……」


  這個問題確實無法解釋,如果他當時真打算帶塞雷布斯去醫治,那麼就不應該怕被人看到。


  慕尼西非洛斯又說:「那麼菲多,這樣說你其實也不能證明謝尼達斯並非綁架不是嗎?」


  菲多看看謝尼達斯,沒有說話。


  慕尼西非洛斯向陪審官們道:「公民們,事情很清楚,謝尼達斯的指控極其荒謬:他非但不能證明塞雷布斯首先攻擊他,甚至不能證明自己沒有綁架的意圖。」


  謝尼達斯有點恐慌,他覺得自己有些託大了。一般雅典自恃受過些教育的公民上法庭都不會請人代訴,頂多花些錢請人寫一份辯詞。只有女人、小孩這些沒有公民權的人,或者是特別愚笨的人與外邦人才會請人代訴。他沒有請代訴人。


  他知道慕尼西非洛斯是個精明的人,也為精心這場訴訟做了準備,但顯然他還是小看慕尼西非洛斯了。


  慕尼西非洛斯說:「或者有人會說,你也不能證明塞雷布斯沒有先攻擊,這不是一場有預謀的敲詐。公民們,請你們想想:一個還不到六歲的孩子,在一條偏僻無人的巷子里攻擊一個像謝尼達斯這樣的成年人,為的是他的父親想要敲詐他——他的父親此時尚遠在幾條街外,沒有任何倚仗。這樣的事情合理嗎?這個成年人一隻手就能殺死他——也確實差點殺死他!」


  這幅畫雖然是平面的,但比例和諧、造型生動、構圖飽滿,有一種優雅高貴的美感。馬庫托利斯和塞雷布斯一見之下都有些不能移開視線。


  十六七歲的金髮少年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滿意嗎?」


  塞雷布斯由衷地說:「美極了。」


  馬庫托利斯也難得地覺得自己五德拉克馬沒白花,笑得合不攏嘴說:「滿意,滿意,歐弗羅尼奧斯不愧是阿提卡最好的陶匠!」


  雅典陶罐聞名地中海,是雅典對外出口的重要的商品。陶匠在雅典是收入最高的職業之一,陶罐最重要的部分是裝飾畫,最好的陶匠也是雅典最好的畫匠。


  金髮少年說:「如果把底子塗黑,用赭色顏料作畫,這幅畫會更美!」只可惜顏料太貴了,馬庫托利斯出的價錢還不足以讓老師為他費那麼多顏料。


  馬庫托利斯問:「就像你的老師現在燒的那種紅底黑紋的新式陶瓶那樣?」


  金髮少年說:「是的。」


  馬庫托利斯大為動心。


  他見過歐弗羅尼奧斯燒制的新式陶瓶,確實比紅底黑紋的老式樣好看的多,雖然比老式樣貴的多也極受歡迎。馬庫托利斯能想象他們的毯子若能織成那樣會有多漂亮,整個希臘世界都會為它瘋狂的!


  他看向兒子,想知道是否可行,「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向他點點頭。大名鼎鼎的古希臘紅繪,他前世就在博物館見過,確實漂亮極了,與這幅畫的風格也極為相符。所用顏色又少,還便於他染紗。


  金髮少年好奇地問:「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在這塊亞麻布上畫畫嗎?」


  此時地中海的人們會往牆壁上、各種器具上、甚至自己身上畫畫裝飾,但少年還沒見過有人往布匹上畫畫的。他想不出來一幅畫在布上的畫會有什麼用。他想老師也是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要求,因為新鮮才畫了這幅畫,不然馬庫托利斯出的那幾德拉克馬根本請不動他。


  馬庫托利斯笑眯眯地說:「過段時間你就會知道了。」


  他一定會讓全雅典人都知道!


  回到雅典的住宅,塞雷布斯計算了下每十分之一平方肘尺地毯所需要的紗線,又計算了下畫面上赭色畫面與黑色背景分別所佔的面積,大致估算出這幅畫赭黑二色紗線各需要多少。算好之後,他和馬庫托利斯帶著貢吉拉她們這段時間紡好的線,又回了尤尼科斯莊園。


  塞雷布斯決定先染黑色紗線,而且盡量一次性全部染出來。因為植物染料每一批都不可能和上一批完全一樣,而印染本身又是一項特別精細的工作,溫度、時間、染料與水的比例、甚至染料本身的細微差異,都可能會導致最終成品顏色有差別。他不希望同一幅地毯在不該有色差的地方有色差。


  貢吉拉她們這段時間紡出來的線還不夠染黑紗的,塞雷布斯讓馬庫托利斯在尤尼科斯莊園找了幾個紡線手藝好的婦女幫著紡,自己和奴隸們去收集黑橡子、釀醋。


  很快紗線紡好了,黑橡子也收集的差不多了,選了一個晴朗的日子,他們開始染紗。


  塞雷布斯從雅典帶來了不少銹鐵皮、鐵塊、鐵釘什麼的,提前一天泡進釀好的醋里煮了煮,靜置一夜,第二天將醋液濾出,加進了染液里。


  為了取水方便,這次染色還是在沙洲上。因為要染的線實在不少,為了不浪費難得的好天氣,馬庫托利斯還從雅典又買了兩個大陶罐,請了尤尼科斯莊園幾個人幫忙,起了四堆火同時煮染。


  毛紗經過灰水處理,在四個陶罐里輪換著反覆渲染了五六遍,顏色足夠濃郁之後,被拿回尤尼科斯莊園,掛在事先在陰涼乾燥通風之處搭好的架子上控水晾乾。馬庫托利斯、奴隸們、和被請來幫忙的人們片刻不離地守著。


  地中海的冬季天氣變幻莫測,上一刻還萬里晴空,下一刻就有可能大雨傾盆,他們隨時預備著在天氣突變后把紗線搶救回倉庫里去。


  晾線時天氣變了兩回,但他們收的快,紗線有驚無險地晾乾了。晾好的紗線光潤鬆軟、色澤漆黑,尤尼科斯莊園的人一直認為粗羊毛只能做毛氈,看到這樣的成品都嘖嘖稱奇。


  黑紗染好后又開始染紅紗。


  這次他們沒有一起染。因為紅繪雖然主要用赭紅色,但要用許多深淺不同的赭紅色。就像中國的水墨畫。


  塞雷布斯從棕黃到紅褐染出了十幾種不同的色彩。那天取畫時他詳細請教過金髮少年畫面各部位都應該用什麼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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