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誰動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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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尼達斯一行人比他們還先到。
可能是為了給塞雷布斯這邊壓力, 他帶著個十來歲的男孩站在神廟外最顯眼的地方。男孩是菲多。看到馬庫托利斯等人走近,謝尼達斯露出不懷好意地笑容,特地回頭看看菲多。菲多滿臉羞愧, 垂著頭不敢接觸塞雷布斯的目光。
馬庫托利斯大受打擊:「那是菲多?他怎麼到謝尼達斯那邊去了?他知道謝尼達斯對塞雷布斯做了什麼,他可是救了塞雷布斯的!」
慕尼西非洛斯和塞雷布斯卻不意外菲多出現在這裡, 謝尼達斯買走了他妹妹, 肯定不是為了做慈善。
謝尼達斯見塞雷布斯望著自己,看看周圍沒人注意,呲出白森森地牙齒惡狠狠一笑,手指在脖子上用力一劃。
這是個簡單易懂地威脅手勢, 嚇唬真正得小孩可能有效, 但塞雷布斯怎會被嚇到,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移開目光。倒是站在塞雷布斯旁邊的祭司厭惡地喃喃說了一句:「願神明降罪給這個毫無畏懼之心的惡人。」
當太陽升至人頭頂的時候,開庭的時間到了。主審官和手持寫著帕拉迪溫首字母的橡子與和神廟門楣顏色相同的木棒的陪審官們陸續走進神廟。馬庫托利斯、謝尼達斯等人和圍觀的閑人們也跟著走進去。
法庭就設在帕拉迪溫神廟外面露天的空地上。
馬庫托利斯和謝尼達斯互相為對方的被告,但馬庫托利斯先提出訴訟, 所以馬庫托利斯先發言。
馬庫托利斯先向神誓發言都是真話, 並會以切合訴訟問題為限。
管理水時計的陪審官打開由一個小滴水管和大陶瓮組成的水時計。由於起訴的是最嚴重的謀殺罪行,馬庫托利斯第一次發言有十加侖水的時間,第二次有三加侖。各種不同的案件根據嚴重程度水量不同,發言時間不同。
馬庫托利斯先說了自己的來歷:「雅典的公民們,我, 來自優卑亞的馬庫托利斯, 保護人是科呂提斯村社的特里提斯, 我得到了保護人的准許(為此他送了保護人一筆豐厚的禮物),在此提出這場訴訟。」
接著他陳述了那天發生的事情,並請阿里斯提德和醫藥之神神廟的祭司發言,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阿里斯提德和祭司也先向神發誓說的是真話之後,如實說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塞雷布斯近來在雅典的名聲響亮的很,祭司發言敘述他病到垂危,以及怎樣神奇地轉危為安時,一大半陪審官們都豎著耳朵聽得前所未有的認真,邊聽邊往塞雷布斯身上打量,連王者執政官伊薩格拉斯也不例外。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陣嗡嗡的議論聲。
兩人說完之後,慕尼西非洛斯發言,說:「雅典的公民們,我請求你們判決謝尼達斯這個罪人以死刑,因為他瀆神。」
圍觀人群的議論聲突然變大了,連有些陪審官們也開始交頭接耳。
謝尼達斯本來在馬庫托利斯與證人們敘述時一直一臉浮誇的憤慨,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冤屈,偶爾嘴角還閃過一絲冷笑。慕尼西非洛斯此言一出,他臉色也猛然變了。
慕尼西非洛斯說:「雅典的公民們,你們聽了我的委託人和兩位證人的陳述,應當會有這樣一種感覺:這似乎只是一樁普通的綁架未遂的暴行。只不過被綁架的對象很幸運,在受了重傷之後的垂死之際,被醫藥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所眷顧,指點他找到神木醫治自己,並賜於了他治癒之力。
「我在這裡要先向醫藥之神致謝,他借了他所寵愛的男孩的手,使得許多人擺脫了病痛,這其中包括我本人。我想也有很多此刻站在此地的人。可以預見,未來還會有更多的人將受惠於此。他竟然授予了我們可以接續骨頭的木頭!這對於我們這些熱愛體育鍛煉的雅典人來說是多大的福音!他對這個男孩的寵愛之深實在是前所未有。
「公民們,這位神之寵兒的父親,我的委託人馬庫托利斯是個麵包商,曾經貸了一大筆錢用於經營。在今年九月份時他遭遇不幸,生意破產,無錢償還債務。謝尼達斯向他開出高價,390德拉克馬,試圖買下被神所寵愛的男孩。
「公民們,你們都知道,現在在雅典市場上,一個每年能為主人賺到150德拉克馬的好制刀匠身價也不會超過200德拉克馬。而謝尼達斯出了390德拉克馬,想要購買一名六歲男孩……」
他娓娓而談,抓住謝尼達斯想出390德拉克馬買一個六歲小孩這一點,用極富煽動力的語言說謝尼達斯早就知道塞雷布斯不凡,試圖買下他獲利。購買不成就擄掠,在擄掠過程中遭遇反抗,甚至險些殺了神眷之子。他控訴謝尼達斯對神明毫無敬意,雅典的法律規定不敬神明罪同叛國,是死刑,他要求判處謝尼達斯死刑。
在控訴謝尼達斯早就知道塞雷布斯不凡的時候,他還把塞雷布斯推到前面,讓主審官和陪審官們細看。
塞雷布斯今天被精心地打扮過:穿了一件式樣和祭司們的法袍略有些相似的新希瑪純,衣服的每一條褶皺都經過了細心的整理;柔軟烏黑的頭髮上戴著一頂由接骨木枝條和常春藤編成的花環,使得身上那種普通孩子絕不會有的神秘而文雅的特殊氣質愈發明顯。
主審官和陪審官們本來對他說的謝尼達斯早知塞雷布斯非凡的說法存疑,離近一看倒是心中讚歎,有些信了:確實和普通孩子不同!
謝尼達斯初聽緊張,越聽卻越輕鬆。慕尼西非洛斯根本沒有實證,說的全是虛話。
輪到他申辯的時刻,主審官問他是否承認慕尼西非洛斯的指控,他輕蔑地說:「我不承認這人的指控,他完全是在胡說八道。」
他講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他好心想幫助馬庫托利斯度過債務危機,馬庫托利斯家不但沒人感恩,反而被記恨,還因為富有被盯上了。馬庫托利斯指使兒子找機會故意攻擊他,使他驚慌失措下反擊,拿住這個把柄想敲詐他一筆巨款。他也有證人:奴隸菲多目睹了他和塞雷布斯起衝突過程。他事後想吃個虧賠錢認了此事,親自去和馬庫托利斯談。談時他是帶了中間人去的,中間人是雅典有名望的公民凱爾奧斯,見證了馬庫托利斯敲詐他的場面。馬庫托利斯實在太貪婪,他不願意縱容這種人,所以願意在公正的法庭上來了結此事。他相信法庭會給他一個公正。
王者執政官訊問菲多和凱爾奧斯。
菲多發言前先挨了一頓鞭笞。行刑手可能是看他年紀小,也可能是提前被打點過,打的並不重。挨完打他低著頭,誰也不敢看,說自己撞見謝尼達斯和塞雷布斯的衝突,因為看見塞雷布斯年紀幼小,以為他在受欺負,所以上前幫助了塞雷布斯。
謝尼達斯問他塞雷布斯方面的證人是否到的比他更晚?
菲多答阿里斯提德是被他的呼救聲引去的。
謝尼達斯問那麼阿里斯提德是否更不可能了解事情的起因?
菲多低著頭回答是。
謝尼達斯又讓凱爾奧斯陳述。
凱爾奧斯在雅典確實以誠信正直聞名。他一句一句複述馬庫托利斯當時和謝尼達斯的談話,陪審官們頓時竊竊私語,圍觀的閑人們大嘩。
教會所有孩子些字母「α」的寫法之後,安格斯望望太陽已經向西偏移了不少,宣布下課。晚飯之前孩子們還有音樂課,不是在這裡上的,他們該走了。
小孩們依依不捨地與安格斯告別,離開克里斯提尼家,在各自教仆的陪伴下向弦琴學校走去。
可能是事先商量好的,他們報了同一所弦琴學校,包括塞雷布斯也是如此。這所學校是阿里斯提德為他選擇的,老師是著名的豎琴演奏家修西斯。如果不是阿里斯提德的面子,塞雷布斯一介新暴發的小麵包商之子未必能有幸拜入門牆。
經過小半天的共同學習,男孩們親近了不少,性格比較合拍的孩子們聚在一起走。阿普托斯好像在這些孩子們中威信很高,除了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三個男孩簇擁著他,還有好幾個孩子圍在他們身邊。塞雷布斯因為上午出眾的表現氣哭了阿普托斯,隱隱被排斥了,沒有人搭理。
塞雷布斯當然不在乎這些年齡是個位數的小孩的排斥。事實上,他覺得這樣正好。和所有男人一樣,他不喜歡小孩,這些小孩們不來煩他讓他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沒有帶教仆,自己拎著沉重的蠟板形隻影單地走著,在別人看來實在可憐到了極點。
阿普托斯心裡很彆扭。從前他一直是同齡人中最出色的那一個,哪個大人都對他另眼相看,即便祖父克里斯提尼也非常寵愛他。突然被塞雷布斯壓的黯淡無光,對小孩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即便被安格斯好好開導了,心裡還是有些難過。但他也不想看到塞雷布斯因為他的原因被這樣排斥。
他聽阿里斯提德說過塞雷布斯的父親只是個小商販,不是什麼有名望的人,見塞雷布斯沒有帶教仆,以為他是家境貧寒,買不起教仆。想叫自己的教仆去幫他拿東西,但張了幾次口,還沒說出來,弦琴學校就到了。
修西斯與安格斯不同,並非奴隸,但也不是雅典人——雅典人除非特別落魄,否則沒有人會從事教師這個行業——他來自科西拉,是居住在雅典的自由人。他名氣非常大,整個雅典人人都爭相把孩子送給他教導,因此他不止教塞雷布斯這些人,教了很多孩子。
修西斯的學校有一些學校的樣子,是一所專門的宅邸,中庭也很寬廣,裡面不止他一個老師,學生也各年齡段都有。他們第一天來上學,修西斯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門口等著迎接他們。
修西斯是個眉目溫柔的金髮美男子,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的樣子,那個少年紅髮綠眸,長相也非常漂亮。修西斯對他們說了歡迎語,讓少年帶他們到中庭去。
中庭里已經有幾個和他們年齡差不多大的孩子們在了。除了這些孩子,還有些年齡比他們大一兩歲的男孩,在庭院一個比較陰涼的角落裡跟著名老師學習雙笛。他們一齊吹奏著一首非常動聽的短曲,悅耳的笛聲飛散在午後耀眼的陽光里。
阿普托斯這些小孩們望著他們,很嚮往地聽著,一大群七歲小孩待在一起,竟然沒人吵鬧。
綠眸少年叮囑他們再聽一會兒笛子,又到門口去了。等又來了四五個和他們同齡的小孩,修西斯才帶著少年走過來。
他先陳述了一段音樂之美,然後說:「孩子們,我是修西斯,這是墨菲斯,以後你們將跟著我們學習音樂。今天是第一天上課,我們先去祭祀繆斯。」他讓小孩們排好隊列,跟隨他和墨菲斯出了庭院,向衛城上的繆斯神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