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誰規定隻能你暗算別人
楚離月皺著眉頭聽著王伯製時而痛苦、時而流涕的講述,尤其聽到他提到楚輅的時候,臉上不由露出鄙夷之色。
楚輅雖然不是她心中的親生父親,但是在她的心中也算是一個英雄人物。他出身低,資質普通,受盡打壓,卻依然堅毅頑強,最終崛起。
王伯製是從哪裏來的自信,居然把自己和楚輅相提並論?
王伯製和楚輅相比,最大的差別就是,王伯製心中從來沒有放下石州第一世家家主嫡長子的那點身份,從來不曾腳踏實地地去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那些所謂接受命運的說法,其實根本就是自怨自艾,覺得命運不公、父親不慈、家族不夠關注自己等等,說穿了還是抱著一種僥幸,認為自己應該和別人不同,所以最後才會落入了暗族的圈套中。
楚輅的條件比王伯製還要差,至少王伯製還有一個作為家主的親生父親,而楚輅卻隻有一個身為鎮國公世子的仇敵。
可是楚輅從未抱怨,他總是從現實出發,做出自己能做的最大努力。他知道自己在楚家被打壓,他去投軍,去拚搏,即使軍功被人冒領,他也從未放棄。他能夠成為天元帝國人人敬仰的戰神,就是因為他這種永遠腳踏實地、切實努力、從不放棄的性格。
王伯製呢?卻一直在等,等著有一天天上掉餡餅。結果,天上真的掉了餡餅,他還真的張嘴吃了,隻是餡餅有毒。
但是即使到了現在,在他的敘述中,還總是在強調自己的各種不得已,從來沒有提過對於那些無辜被害者的愧疚,沒有提過他對獲得這份力量的心虛。
就連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覃氏,都被他變成了活死人。他控製著妻子的陰魂,操縱著她的肉身過了三年多的時間,卻從來沒有露出任何破綻。這份冷心冷情,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從一個被親人忽視、族人鄙視的平庸嫡長子,成為被大家認同的未來家主,王伯製的身份不停提升,待遇不斷提高。
可是在王伯製心中,卻始終對於父親對弟弟的偏愛不曾忘懷,所以才會在黑袍人刻意挑撥之下,被暗魂蝕控製了——或者說是他自願選擇了這樣的發泄——展開了一場大屠殺。這一次,他連覃氏也一起放棄了,把她和其他人一樣高高懸掛了起來。
就在楚離月沉著臉,心中鄙棄王伯製,覺得他不配把楚輅掛在嘴邊上的時候,暗影領域外,王家地牢裏,異變突生!
王伯製從王騫懷裏抬起頭來,麵上似哭非哭,雙手滿是鮮血。
王騫似乎被他的動作驚呆了,他僵硬在原地,任由血液從胸前不停湧出,高大的身軀微微佝僂著,不可置信地問道:“子成,為什麽?”
王伯製臉上顯出掙紮的神色,大聲叫道:“父親快走!”
話音未落,他已經變得雙目凸出,麵目扭曲,滿臉通紅,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整個人都散發出暴戾瘋狂的氣息。
“為什麽?因為我要你死!”王伯製翻身而起,身上的禁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完全失效,他雙手戟張,竟然完全不使用任何武器,直接撲向王騫。
王騫之前會受傷,完全是因為對於兒子沒有任何提防,現在他既然已經知道,作為一個成珠高手,怎麽也不可能再次被不過凝珠的修者打中。
他甚至不需要閃避,身周泛起金色光芒,將飛身撲近的王伯製重重擊飛。
王騫站直了身體,將隨身攜帶的外傷藥隨手抹在胸前長達尺許的傷口上。這傷藥效果很好,那麽長的大口子,抹上藥之後不到片刻就不再流血,甚至都有了開始愈合的趨勢。隻是,王騫的臉色卻更加凝重了。
王伯製被打飛出去,撞在牢房繪滿了符文的牆壁上,然後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可是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隻顧著發出陰惻惻的笑聲。
“沒用的,王家主,暗魂蝕隻要侵入了人族體內,就不可能被排出去。哪怕你是成珠境界,也不能壓製暗魂蝕的侵染。王家主成為一具活死人,不過是時間遲早的問題罷了。”他仰起脖子發出得意的笑聲,“想想王家主終有一日變成一具沒有內髒血肉經脈骨骼的人皮袋子,連神魂都無處逃脫,就覺得太有意思了。”
王騫並沒有被他的話嚇倒或者激怒,他隻是定定地看著王伯製:“就是尊駕將我那蠢兒子哄入彀中的?”
王伯製從地上爬起來,靠著牆角站著,笑嘻嘻地回答道:“不錯,是我。”
“我王家和尊駕有仇?或者是我王騫有何處得罪了尊駕?”
“沒有。”王伯製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不過我暗族對人族下手,還需要原因嗎?隻要有機會,能夠提高我的實力,所有人族都可下手。說什麽得罪不得罪?就像狼吃羊,又何曾是因為羊得罪了狼?”
王騫目光閃動:“那麽,尊駕是從何處得知我王家的種種秘聞?”
牆角那人哈哈大笑起來:“這也算秘聞?我出入人族禁地如履平地,有何不知,有何不曉?你這點後宅破事,根本就不用我費心,都已經被下人傳得盡人皆知了。我也不過是好心告訴令郎,讓他不至於連自己的生母是誰都不知道,做一個不孝子罷了。”
“至於你們商量的什麽‘血親獻祭’,我也是路過正好聽到。反正不是我編造的,我隻是把實情告訴了令郎,誰知道他會這麽脆弱?不過也好,殺了那麽多人,正好將暗魂蝕第四蝕完成,才能夠練成可以對付成珠高手的‘蝕玄’啊!”
頂著王伯製軀殼的暗族發出得意的笑聲,王騫冷冷問道:“那子成現在是什麽情況?”
暗族搖著頭說道:“他?從他開始修煉暗魂蝕開始,他的一切就都歸我了。所以現在就是我來接管之前投入的時候了。他的修為、玄力、血肉、神魂,都會成為我提升修為的養分和材料。”
看著麵前父親忍著憤怒和痛苦的麵孔,他又笑著加了一句:“當然,王家主如果不舍得兒子,想要他陪你一輩子,我也不是做不到。隻要你能給我提供材料,我就可以還給你一個和以前一模一樣的王伯製。”
王騫的臉色冷得能掛下一層寒霜:“狗賊!我豈能容你用我兒的軀體禍害人間?”他左手舉起,早就握在手心的一枚玉珠放出萬丈光華,將整間牢房照得如同白晝。
一直表現得成竹在胸、嬉笑怒罵的暗族被這明亮的光芒照到,不由發出一聲慘叫。
已經看不出王伯製原來麵目的那張臉突然從眉心處裂開了一個口子,就像是生出了第三隻眼睛一樣,一股紅色帶著血腥味的煙霧飄散了出來。同時,他的雙目也開始發出幽幽紅光,眼神詭異而又陰森。
眉心散出的紅色煙霧迅速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麵三角形的小旗形狀,向著王騫的麵門就是一招。
無形的玄氣隨著這一招匯聚在紅色小旗身邊,小旗原本還有些模糊朦朧的形狀變得凝實起來。接下來,紅色小旗向著王騫激射而來。
“哼!”王騫將手中的玉珠一舉,一道更加明亮的光線從玉珠上射出,正射向疾馳而來的紅色小旗。
似乎知道這道白光對自己的克製作用,紅色小旗連忙調頭,可是卻趕不上白光的速度,被打了一個正著。
一聲人耳無法聽到的哀鳴聲陡然響起,紅色小旗大半個旗麵都化作了細細的紅色光點,消散在空中。
大概是知道自己無法對抗這枚玉珠,紅色小旗不敢再戰,空中傳來一個縹緲陰森的聲音:“好,好一個王騫王家主,原來你早有準備,竟然能找到華光珠這種東西!”
王騫一招得手,更不理睬暗族的廢話,而是托起玉珠,口中喃喃輕語,在房間中邁步遊走。
隨著他的動作,一點點白光從玉珠中逸出,灑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紅色小旗更是被一片白光包圍,很快就全部散成了紅色光點,徹底消失了。
自從紅色小旗從眉心飛出後就呆立在牆角的王伯製在小旗消失後,終於發出了一聲低吟,慢慢地抬起頭來,目光中帶著憂懼,口中急切地叫道:“父親快走啊!”
看到王騫安然無恙,他才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父親無事就好。”似乎消耗太大無力支撐,王伯製的身體搖搖欲墜。
左右搖晃了兩下,他還是無法控製地向後仰去。
眼看他的後腦勺就要狠狠砸在比鋼鐵更堅硬的符文牆壁上,王騫連忙一個箭步衝過來,空著的右手攬住了兒子的肩膀,將他摟在了懷中。
王伯製費力地睜開了眼睛,對著王騫露出了一個笑容:“父親……你……能原諒我嗎?”
王騫咬著牙,對著兒子點了點頭:“乖孩子,別想那麽多,好好休息。”
王伯製靠在他的胸前,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那就謝謝父親大人了!”說著,他雙手如電,再次插向王騫胸前!
“上了一次當,還能上第二次,連‘蠢’字都不足以……”他得意地譏笑道。可是雙手卻仿佛伸入了火燙的熱油之中一樣,灼熱痛楚的感覺從指尖向著內心深處蔓延。
王伯製慘叫著,一團暗紅色的煙霧從他的眉心再次狂奔而出,縹緲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在空中叫著:“王騫老匹夫,你居然暗算我!”
王騫冷冷一笑,將手中兒子的身體緩緩放平在地上:“誰規定的隻能你暗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