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兔猻的尾巴
小漁村人雖少,但挺熱鬧的。一有小事大事,用林花花的話來說,就是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能全村總動員集聚開會。
茶唯望著天空,蔚藍像一湖水,心情自然夜美極了。
她從廚房那裡拿了一點小魚乾,自己吃一根,喂兔猻吃一根。
兔猻叼過小魚乾,半躺著,嘴裡吧唧吧唧的嚼著。
茶唯湊過來摸它,它的皮毛真的柔柔順順怪舒服的,頭頂那金色的斑紋賊威武,也算是貓中的女神男神吧?她想著嘿嘿一笑,兔猻把魚乾吞了下去,斜斜的白了她一眼,一臉鄙夷。像是在罵他蠢貨般。
「咦」茶唯盯著它的尾巴瞧,本以為是無尾貓,一仔細看那一小點的尾巴好像是斷開的。她往後的祠堂望了一眼,雕像上站著那隻生龍活虎的兔猻,卷著一條長尾巴。她不由得好奇問:「你尾巴是受傷斷掉的嗎?」
兔猻聽起來像是不受益,一個翻身肚皮往茶唯的手一蹭,疼得她立馬抽回手。它朝茶唯齜著牙弓著腰,不太友好,轉身上樑。
「我回來了,快,快!」林花花氣喘呼呼從外面跑進來,直接把大門砰一關,衝進祠堂。
雙腿一跨直接從茶唯身上晾了過去。
「不是去開會嗎?這麼快回來?」茶唯夜從地上站身來,跟在她後頭走進祠堂,對那些牌位還是有所抗拒,不敢走進。
「開個雞會,一點破事兒…我偷溜回來的,不然哪能啊!」一邊說一邊踩著桌子往雕像那邊爬,衣服里瞬間就掏出基本泛黃的書,往裡面塞,又從雕塑裡頭掏出書來,嘴裡說道:「在這啊!竟然卡在角落裡。嘿,抓到了!我就說嘛。」
她輕輕鬆鬆一跳一蹦,落在地上。
兩人坐在祠堂門前,翻著書。林花花快速翻著,刷刷刷發出聲音,停下后,她念出聲來:「於安豐掌位第十三年禁封水妖,符錄一脈其守為此。」
「為此?在哪?」茶唯湊過來,兩隻眼珠子快速的在字眼上瞟,著急問道。
林花花接著往下念:「月缺為牙,水潛匿方,紅為綢緞,海玉韜光。」她搖頭晃腦有點煩躁道:「什麼意思!怎麼又弄這些文縐縐的詩歌詞句啊?是戲弄本掌門沒好好讀書嗎?」
「我看看!」茶唯奪了過去,瞧了個半天也搖搖頭。
林花花看了眼前院的大門,腦筋一轉。
有了。
從兜里掏出蘋果六,把這首詩編輯成信息發給百目鬼文零。這老妖怪活得一把年紀,一首小小的詩詞應該為難不了他吧?
兔猻從房樑上跳下來,半蹲坐她們跟前,咧嘴一笑,歪著腦袋。
「怎麼?又想通風報信啊!上次的賬本掌門還沒跟你算呢!」林花花又從兜里掏出三角型的黃符,手剛要結印,貓爪就這樣按在她手上。
「它好像知道這首詩,你先別.……」茶唯屁股移過去,手摸摸兔猻的頭溫柔問道:「你是不是知道?」
兔猻舔了舔爪子,像是點點頭,又對她們咧嘴一笑。接著它就咬著自己的尾巴轉圈,喵喵的叫喚。
「又來了!」林花花翻了白眼道:「你又想騙我!」
茶唯只覺得這貓要成精了,做得事像人。她好奇說:「兔猻在示意什麼?」
「它想讓咱們找回它的尾巴!」林花花聳聳肩,一句話便說穿了兔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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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缺為牙,水潛匿方,紅為綢緞,海玉韜光。」
寺清抓起樹枝,在地上寫下四句詩。
文零習慣看簡體,有些不大習慣地上的字,寺清老讓他感覺回到民國年間。他一手環胸一手抓著手機點了點下巴,來回渡步,腦袋靈光一閃,記起來什麼說道:「符錄封印善用本命血脈,這個「紅」字應該是血,這個「水」定然是元靈了。」
不用片刻文零便抓住要點,說得也頗有道理。
寺清也認同他的觀點接著他的話,用樹枝指著地上的字說:「月缺為牙,應該不是天時,而是位置!」
月缺為牙。
兩人齊刷刷抬頭,只見頂頭月亮圓潤泛著光,賊好看。但如果退回兩步,穿過樹枝去看月亮,反而被遮的不太完整。
那月兒被枝椏擋住,缺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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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唯蓮花坐下,認認真真小學生摸樣開始聽故事。兔猻也挺有興趣,兩隻前爪縮緊趴在她身邊,腦袋上那金黃色的斑紋,不知是因陽光灑下的緣故泛著金色的光。
符錄蒙過大恩,兔猻一直跟隨左右任其差遣。民國年間,符錄掌門從小村裡接到同道人的消息,因急事去了一趟市中心。
那時市中心繁華,到處都是洋人洋車。女人身穿精緻的旗袍,腳踩高跟。男人燙的筆直的西裝,發亮的皮鞋,拿著手杖。洋車開在街上格外大氣,咕嚕嚕的排氣管冒著煙。處處招牌斑斕晃眼,熙熙攘攘的街市,看起來真的太稀奇了。
一溜進繁華之地,原來這世界已經變得大不同。兔猻起了貪玩的心,趁符錄掌門睡著便遛了出去,化成人形,一去便是兩年不見蹤影。
符錄掌門認為兔猻畢竟也是自由慣了,倒也不沒有追究只覺著玩夠了自然會回來。正好有要事在身他也沒閑時多管,任由他去了。
而當兔猻再回到符錄掌門身邊時,樹已加了兩圈年輪。它高大英俊身姿挺拔,一身黑色的燕尾服,燙的筆直,與之相違背是一臉的疲倦與狼狽。
在這繁華的都市,兔猻也迫不及待想去融入,學著人類的穿著打扮,言談舉止。很快,他跟一官家小姐在舞池相識,墜入愛河,不管不顧,就想就此一生。
那一刻,他想卸掉一身修為,就如平凡人般。
可惜他修為不夠,官家小姐久而久之身體慢慢虛弱,怪病纏身,久窩病榻,眼見就要嗚呼哀哉了。官家的人到處求醫求神,卻不見起色。只有他才知道,她身上元氣快被吸干,雙眼無神,瘦如柴骨。
才短短兩年,他跟她還沒過夠啊。
他跟她還沒過夠啊!
感情直到最後方知,最愛的不是自私,而是給予與放手。
可惜了。
茶唯捅了捅林花花,催促問道:「可惜什麼,你快說快說!那個官家小姐死了沒有?」
符錄掌門趕過去時,官家小姐眼神迷散。為她除去身上的妖氣,叫官家所有人堵在病房內增加些人氣,再喂她喝了參湯,一條命算是撿回來。
官家小姐醒過來后第一反應就是尋他,最後鬱鬱寡歡。官家人斷定這人是無情無義的了,看官家小姐快嗚呼哀哉丟下就不管不顧跑掉了。
官家小姐不相信,她等,一等就是二十年,病終了了。
兔猻悲痛不已,方知有些為有所不為。便在墓碑前斷了尾巴,對符錄掌門立誓,不再為人。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茶唯若有其事的抹掉兩角兩滴淚水,說道:「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還有什麼比它更可悲嗎?」
她感覺林花花好會講故事,她情不自禁啪啪鼓掌。
「然而…我覺得是騙人的。」林花花手摸著下巴略有所思,隨後笑嘻嘻說:「它都不要尾巴了,現在還整天追著我要尾巴!我被它騙了好多次,每次都託夢過來,讓我知道它多摻多摻,隔天我就帶著各種同情想幫它。本掌門已經研究出如何解開封印,只可惜這孽畜不知好歹,多次向阿嬤通風報信打小報告。」
背對著她們,眼神迷離的望向前方,思緒飄遠,聽到這句話的兔猻,猛的一轉頭,眼睛眯了一眯。心裡罵了一句,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