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大門派
開車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正午,那陽光強硬,曬的人皮肉生疼。
茶唯按電梯的手微微出汗,後面站著寺清,她光著腳,跟她後面一言不發。
賈戊見茶唯一到,原本支撐著他一點堅強的勇氣也被抽干,他瞬間奔潰了,一個大男人抱住茶唯的脖子嗚嗚的大哭大叫:「老大你去哪了?鄧榮快死了…嗚嗚…那王八蛋開槍醫、醫生說…打中要害嗚嗚…你去、哪?…嗚嗚啊啊…鄧榮為了救我擋子彈…」
畢竟剛出道沒多久,未經歷危險,別提接受不了生死了!
茶唯怔怔的立在原地,雙手握著拳頭,眼睛死死的盯住手術室的紅燈。
賈戊抱著她哭累了,癱坐在醫院的椅子上,眼神空洞無力,嘴裡吶吶對茶唯說道:「昨晚那幾個王八蛋拿著槍衝進房,那裡就我們哥兩人,其他人也不見了!他們把東西都帶走了,我跟鄧榮躲在柜子下,本來東西帶走了就走了,也就算了,我逞英雄,呵,沒有二兩半我就逞英雄,鄧榮死活不讓我出去,我還特么不要臉,結果…鄧榮給我擋了子彈,原本躺在裡面昏迷不醒的應該是我…死的應該是我!」說著說著語氣過分激動,賈戊雙手狂扇自己巴掌!
「夠了!賈戊,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擅離職守,這責任我該承擔。我一定會找到那幾人,一定會!」茶唯擦擦眼淚,咬著牙,拴緊了拳頭。
寺清坐在椅子上微微張開了眼睛,茶唯的怨,恨,怒,同用一口氣她感受得到。
她再次閉上眼睛。
原來,塵封地下數十年重新出來,並不是偶然,這一切早已有人事先安排好的。
茶唯心中那股生離死別的痛楚,讓她想起那個人。
一心,你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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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靈,今日起,你便喚名寺清,寺,有法度者也;清,就如此溪,一眼見底,純凈安柔。」一心她望著眼前清晰見底的溪說道。溪水涓涓而流,陽光打在溪底的鵝卵石上閃耀著些許星光,看著好溫柔。一心再次囑咐道:「你可不許再殺人了。世間萬物皆有所克,道不降你,天必滅你!我一心又能護你到何時呢?所幸你成人之後,倒是靈巧善意,我只說與你聽,若一日我壽終,你孤身一人也必須時時懷有慈悲之心,念念持有善意。」
她對著一心嘻嘻一笑,雙眼像月牙般,點頭稱是。
「寺清,如今世道大不如前,天下必將大亂。如今我教不了你,所幸你出外去,我聽聞廣東興辦女學,你可去?」
「不去不去,你看風水我跟著,你抓鬼怪我跟著,你再去學堂給學生教書,我也跟著!」
一心笑著搖了搖頭,她一身白衣,頭髮發簪而起,臉上總是一股清凈自若的神情,那會,她教她成人,是她的地,是她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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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一二十齣頭的小夥子,犯了點事學業也廢了,本來也不愛上學。有點小聰明的他知道接下來怎麼做,家族裡位高權重實屬二叔,這二叔給大老闆做事,賺的錢多,在家說的話也重。這不,給他安排了一差事。
將近半年的時間,他在這棟位於半山腰的別墅里管著大媽們打掃衛生,今天總是落個大任務,伺候老爺起床!
平時也就遠遠的瞧著老爺一眼,只覺他周圍氣場強大,震得他小心臟慌慌張張的,但他自認為是干大事的人,不拘小節,怎能為這點小事而犯愁而停滯不前呢?他盡全力剋制心裡的緊張感,順了順西裝,在一閃大紅木門前敲了三下,推門而進。
檢查衛生他來經常到這來,裡面物件擺放講究規矩,都是十分小心,他記得老爺是個迷風水的人,對玉石也偏愛,他睡覺的床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那玩意,價格不菲。
二叔吩咐的他全記住。
他走到床邊,床,上那人便起身,接過手上的杯子,漱口,吐在他手上的痰盂上,洗臉,下床。
提來舊式的唐裝,光上衣就三件,扣子錯綜複雜特別講規矩。李敖有點發愣,只見這鶴髮童顏的主人冷哼一聲,奪過手上的衣服道:「老李也有你這等蠢侄子?」
李敖接過他手裡的拐杖,二叔說了,中間一有紕漏,必須接過拐杖抵住老爺的後腦勺,他當時很不解,而現在,只有一句歌詞能代表此情此景的心情:「知道真相之後我眼淚掉下來,掉下來…」
他打了個噴嚏,他彎著腰捂著鼻子,習慣性的碎了一口,而手中象牙似的拐杖也不小心脫手而出,他急急忙忙撿起來,而落入他眼前的卻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就尖叫出聲。
他看見鏡子里,老爺的血肉就如同瞬間被抽干,只剩下黑漆漆又乾巴巴的皮囊貼著骨頭,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時凹進去黑不見底,銀色鶴髮像旱地乾枯的雜草,骨頭架子晃著,唐裝鬆鬆垮垮掛在骨頭上像一個撐開的斗篷。
老爺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嘴角像是猙獰在笑,扣著扣子的手停頓在衣領,轉身用了幾分鐘,躲過拐杖。李敖見他一握拐杖,那副干煸的皮囊詭異非常,就如充氣般的速度恢復了之間的容貌。
他一巴掌狠狠的把李敖甩得老遠:「膽敢如此伺候本尊!」
又說:「算了!看在老李份上我也不親自動手!」
說完他張開雙臂,李敖捂著臉連滾帶爬,哆嗦到他面前給他繫上最後一顆紐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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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全覺得此次倒騰這貨算是賺了一大筆,當初讓進土掏出來的東西,雖然光看著不值錢,但得大老闆信任,中間也出了點小意外,剛到長沙接那貨,就又給關號子里了。不過這大老闆可真有本事,把哥幾個救出來,還接來別墅裡頭哩。
張全三人打量著這富麗堂皇的別墅,心裡留著哈喇子,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氣派的屋子哩。
「老李,人物都帶來了?」
帶他們進門的老頭微微鞠躬點頭道:「老爺,都齊了!」
張全這會才看清,從樓梯杵著拐杖走下來的大老闆不比這管家年輕多少,滿頭銀髮,不哩,仔細一瞧,這張臉可顯年輕,細皮嫩肉,也估摸不出多少歲。要不是杵著拐杖哆嗦著手腳,還覺得是年輕的小夥子哩。
「大老闆好!」幾人齊聲呵呵賠笑,張全作為此事領頭人站出來說話,恭敬的哈拉道:「大老闆,這事哥幾個給呱啦妥實咯!這地這貨全在這咧,你給係數係數!」
老爺哆嗦著手,慢步的往擺滿土貨的桌子上走去。
也只有明眼人能看出,那象牙白的拐杖,正瑟瑟發抖。
他拿起一個土瓷罐,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咒文,罐口的符文布條已被撕開,半死不活的垂在罐邊,稀稀落落。老爺突然發出咯咯咯的笑聲,像是跟旁人說話又像自言自語道:「小小水靈,也不想想當初誰助他成的妖,這一出封印,還敢給本尊下馬威!」他拐杖往地上一砸,大喝道:「好!」手中瓷罐應聲而落,摔了個粉碎。
張全等人見狀不由一驚一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他們還等著領錢哩,合著大老闆這是不歡喜?
沒等他想清楚,或許他這輩子也想不清楚。
李敖見這幾人腦袋不知何時套上一個水球,不,準確來說,那水是有靈性的,隨生隨息,被人操控包囊住腦袋專要這幾人的命。他看見張全等人在地上翻滾,水中的眼睛血紅睜得老大,口裡齜咧著,那水拚命的灌進喉嚨,看似少許卻怎麼也喝不完。
死狀,是淹死的。
他們一死,拐杖輕輕駐地,靈水應聲而逝。
「抬出去!」老李在一邊豐富道。
「老李,伺候筆墨,該寫請帖了!幾十年不見老朋友可善在啊?咯咯咯!」
這收到請帖的是誰呢?
民國年間風靡一時的七大門派,各懷其技,各顯本領,那時也是赫赫有名,家喻戶曉。青峰、符錄、茅山、五菱、崆峒、全真、布衣。其中以茅山與五裘為首。
收到五菱傳人的消息:當年封印的水靈如今復活,還望各位道友舍己出力。
除了崆峒未有回復,其他全給了答覆。還建了個微信群,在群里嘰嘰咋咋的討論起來,約了啟程的時間,見面的地點。妖孽解開封印當務之急該如何如何?老爺拿著手機看群里的年輕人打字飛快亂舞,各種表情髒亂不堪,他實在有些擔憂,把手機遞給老李,捏了捏眉頭,不由輕輕一嘆。
「七大門派風光早已過去,就剩小魚小蝦,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了!」
老李輕微彎下腰,附和問道:「老爺,第二道封印你也在十年前破了,接下來一步是何門派?」
老爺雙手交疊放在拐杖上,身板挺直,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當年,水靈的元氣打散封印於七章之下,七大門派也不是浪得虛名,十年前崆峒也是費了我多年修為。接下來,便是符錄,傳聞符錄一脈,結印畫符能助人滅怪與無形,符錄的封印是按本家人的命理作為原柱,若非本家人之血脈,碰都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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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集齊眾人,崆峒傳人還是沒見。
李敖跟隨老李後面,端著茶杯進來,按著貴賓室來客向左到右的順序添上茶水。事做完,便站在老李背後,偷偷打量眾貴賓。
青峰派的傳人周守藏,五大三粗,穿著一黑色背心,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圓寸,四十左右實打實的漢子。茅山派閔智笙一身白衣老者,留著鬍鬚,銀髮往後梳去,倒是有一番仙骨之風。全真的陳梵,三十多歲的男子,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正盤腿打坐。布衣的唐千峰,個子不高,精明古怪,也是步入中年。符錄一脈的林花花,眾人之中唯一女性,眼看是一毛頭丫頭,二十齣頭,齊劉海帶黑色美瞳,眼珠子圓溜圓溜的,白色衣服牛仔褲,腳裸還帶著貓頭紅繩,怎麼都顯得格格不入。
老李吩咐人擺上點心果盆,說道:「抱歉各位道長,我家老爺還有點事處理,望各位海涵稍等片刻。」
等他把門輕輕合上,靜的只有喝茶的聲音的屋子瞬間鬧開了鍋,先是周守藏開口:「哎,咱們到這還真來抓妖怪呢?」他一三粗老爺們,小時跟爺爺也有學過幾招,沒有忘本,基礎都還記住,只是後來礙於生計,專在古董街做些倒賣生意,收到消息,樂呵的過來瞧瞧有沒有油水可沾,這一進別墅,他心都飛起來了。
「可不嘛!自打小就有守著封印的使命,聽是聽多了,瞧也沒瞧見。」唐千峰踮起腳尖,手在空中撈了半天終於抓到一顆葡萄送進嘴裡,吧唧吧唧問道:「茅山道長,這裡數您德高望重,您給說說那妖怪的事唄!」
「說說,我聽過的版本太多了,我爺的書給我翻爛根本寫不詳細!」周守藏抓了一把瓜子,開磕。
符錄的林花花把手機往桌子上一蓋,也抓起一把瓜子附和。
閔智笙望著眾人,抹了下鬍鬚,點了點頭,輟了口茶潤潤喉頗有說書先生的風範款款道來:「民國九年,正處於亂世之中,亂世多妖,茅山派的馬道長收了一隻長年禍害人的水妖,這水妖長得妖致,又通人性,馬道長也沒除了她,留著一慈心在,誰知這水妖.……」
「打住打住!會不會講故事,還能不能支持原著了?作為原著黨我怎麼就聽不下去!」林曉琳一口把瓜子皮一吐,蘋果六就如說書先生的醒木往桌子上重重一摔,打斷道:「聽聽原著吧各位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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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九年,正處於亂世之中,有一山頭名喚雙峽溝,山上養著上百綠林子,作惡多端,強搶米糧,放火殺人無惡不作。正當百姓頭疼的時候,這一個土匪窩子,就在一夜之間憑空消失了!消失,當然不可能上百來人突然消失,而是死絕。那屍體全推下山崖,山崖下的小溪一夜之間血洗。
都說那土匪啊,本身殺人無數身帶殺氣,加上死時慘不忍睹連個全屍都沒有,那等戾氣諸位可想而知。
眾人放下瓜子,啪啪啪鼓掌。全真同學也張開眼睛旁聽仔細。
原本只是一團氣的水靈,吸收這等戾氣,修行大增。這事也過去好幾年,那小溪邊上的馬家村人過來捕魚釣魚的全溺水死絕,人死多了,那可就不是意外了。立馬得到全村人的重視,村裡頭便去請來德高望重的馬道長,但這水靈戾氣太重,又是自然之物,非一朝一夕可大散它的元靈,馬道長只好收伏此怪,想以自然的中和之力除去此妖身上的戾氣。
馬道長一直住在馬家村的邊上,不遠的一對夫婦也對他相當好,時不時送米送油,衣服棉被,就當自己長輩供養。馬道長十分感動,以至於後來這對馬家夫婦意外生亡,他也破了原則收下他們膝下的女嬰作為徒兒還教她道術。
收伏在家中的水靈,戾氣慢慢散去,跟著女娃朝夕相處,竟幻化成人形,不但有了實質的肉體,也有了思維模式。這妖怪不來個幾百年修行就想成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後來馬道長仙去之前在水靈身上下了三道降符咒,鎖住她的法力,但你們知這自然的東西日日夜夜吸收自然之力,不容小覷。
周守藏忍不出問道:「那然後呢?」
林花花還未開口,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接住道:「然後此妖孽惡性不改,為一己私利,殺人取精,天地不恕,七大門派重組之力得以封印。」
來人一身黑色唐裝,手駐拐杖,站的筆直,面帶慈笑。
「五菱裘道長,有禮有禮!」
眾人做鳥食圍,客套恭敬。毛頭丫頭站在一邊,眼睛盯著那象牙色拐杖久久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