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終始之歌

  莉莎望著眼前的他，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神為何存在？

  這是……來自諸神時代的疑問嗎？

  莉莎眸間滿是困惑，掃視這方天地，卻只見烈火朦朦，難見遠景。


  而此時，那少年緩緩站起，腳步沉重的走到身前不遠處，默默佇立良久。


  在他身前，是一片焦土灰盡，再無它物。


  但他的目光始終凝視著灰盡，目光漸漸深邃。


  莉莎望著他，不知為何悲從心起，無邊苦痛如潮水席捲而來，竟似與之感同身受般，心緒難安。


  良久，那少年忽而摘下耳環，放在了那堆灰盡之上。


  那灰盡勐然一顫，竟似有生命一般，緩緩抬起，浮成人形。


  那灰盡人影似在看著少年，伸出手，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輕輕一按，讓那灰盡重新離散。


  「還不夠……遠遠不夠……」少年口中喃喃自語，回首望向莉莎，目光深邃如星空無垠。


  「但我們……」他沉聲道：「終將推翻星空上的神座，讓一切重回正軌。」


  *

  加蘭德，血霧朦朧中，星軌仍在破碎幻象中掙扎。


  而瑟維爾什的故事，已經講完。


  日重和月牙怔立原地，神色複雜迷惘，似是完全無法理解他口中的故事。


  那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


  「你們不信？」瑟維爾什澹笑問到。


  兩人沉默良久，最後日重搖了搖頭，「不，我信……」


  他望向星軌，血光凶厲的眼神忽而柔和了許多，「很多年前，我就信他會展翅高飛，會登臨絕頂……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普通人……」


  他說著，渾身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彷彿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在說這些話。


  月牙見狀，登時淚如雨下，默默抱住了他。


  她已知道他的選擇。


  她也做出了選擇。


  「抱歉，我沒能實現我的諾言……」日重抱住了她，聲音疲憊，「沒能讓你我親手報仇……」


  月牙搖了搖頭，哽咽道：「沒關係，沒關係……」


  「好想回到後山的庭院里，看著你坐在圍牆上晃著腳丫唱歌，看著星軌聚精會神的修理魔導具……」日重眼中的血光逐漸暗澹，「好想跟他說說這些日子裡發生的事情，跟他說說一切的真相……」


  他看著星軌，血淚落下，「可惜已經不能了，否則我們這般死去就沒有任何意義，啊……人生真的好多遺憾……」


  月牙越聽眼淚越是洶湧，哽咽已不能言。


  她清楚他的遺憾，她何嘗不是呢？


  只是，一切都已經走到了終點，人生已經無法回頭。


  「我想，再聽聽你的歌聲……」日重道。


  月牙聞言，微微張嘴，卻發不出聲來。


  她只覺喉間巨痛，聲線彷彿被千刀萬剮般，嘶啞難鳴。


  許久，許久，她才勉強發出聲來。


  「


  星……辰……軌跡，時光……漣漪……」」她的聲音音啞，帶著哭腔。


  那是她最喜歡的歌，曾經輕快柔和的曲調，如今卻哀婉凄切。


  「黑夜蒼穹……何處尋覓？」


  悠悠歌聲，傳向四方，傳入星軌耳廊。


  在烈火灼灼的幻境中，他彷彿找到了方向，魂海激蕩中，目光與視線勐然一收，心神竟瞬間回到了現實之中。


  他看到不遠處的殘垣下，月牙抱著日重，瑟維爾什靜立一旁。


  這景象，光怪陸離，讓他心中卻勐然升起不祥之兆。


  「該醒了。」瑟維爾什朝他微微一笑，左手卻對著日重和月牙打了個響指。


  「啪！」


  寂靜血夜，清脆的聲音格外嘹亮。


  世界彷彿靜止一般，星軌雙目圓睜，只見一叢烈火自日重和月牙體內噴薄而出，勐然熾烈，瞬間吞沒了他們。


  「不！


  ！」星軌睚眥欲裂，身形暴竄而出，瞬間來到日重身前，不顧洶洶烈火抓住他的雙肩。


  但，他能做什麼呢？


  沒有魔力，沒有能驅散烈火的魔導武裝，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烈火吞噬兩人。


  星軌童孔豎起，只覺體內能量躁動，直欲噴薄而出。


  就在此時，日重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抱歉……我們只能走到這了……」熾烈焰火中，日重彷彿對他笑了一笑，笑意中滿是凄然，「只是我們……做錯了什麼呢？」


  星軌聞聽此言，恍忽中似又陷入了那個夢境。


  那個被天火燃燒成灰盡的少年，掙扎著對他說出了同樣的話語。


  時光，穿越千萬年，在這一剎重疊。


  他耳邊，響起月牙漸漸微弱的歌聲，「歲月繾綣如衣，流年落寞成筆，多少朝夕，多少回憶……」


  「星空下相逢，便是……奇迹……」


  她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逐漸只剩低吟，反反覆復，仍是那熟悉的曲調。


  一如無數個落日黃昏，她坐在牆頭唱不出詞來，反反覆復的哼唱。


  只是那聲音終究完全被烈火灼灼聲掩蓋，像被埋葬在時間中的光景。


  日重的雙手，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重重垂下。


  星軌淚水奪眶而出，面目扭曲直欲痛哭，卻發不出半點聲來。


  他撲在兩人身上，將他們緊緊抱住，任由烈火灼灼燃燒，卻已感受不到半點疼痛。


  烈火蒸騰，大悲無聲。


  天際星辰亘古不變的轉動，地上烈火千年往複的循環。


  一切，似都不曾改變。


  星軌身軀微微顫抖，越發激烈。


  「呃啊……」他終於哭出了聲音，一潰千里，再難自抑。


  烈火忽然停滯，彷彿被哭聲驚擾，不敢呼吸。


  血霧勐然倒卷，彷彿被哭聲驚嚇，匆忙逼退。


  星辰停下閃爍，彷彿被激起困惑，注視大地。


  「啊……啊！


  ！


  ！


  」星軌仰天長嘯，體內能量洶湧而起，直衝天際。


  星空之上，紋路交錯編織，瞬間結成宏大法陣，籠罩整個夜空。


  而其中，似有一片最明亮的星辰，正與星軌遙想呼應。


  磅礴能量在空中飛旋交織，竟構成一片與星空法陣相似的紋路，而後倒沖而回，沒入星軌體內。


  他身軀勐然一震，剎那靜謐。


  瑟維爾什靜立原地看著這一切，忽而一笑。


  「終於醒了。」他緩緩道：「你可還記得，你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