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歲月不歌
「你說，我們有沒有可能去參加帝國大賽呢？」
昔年的雷鱗鎮後山上，星軌經常聽到這個問題。
許多個夏日的午後，在蟬鳴聲聲的林外，在青草茵茵的坡上，他們酣暢淋漓的搏鬥后，滿頭大汗的躺在那裡，一起閑聊過往，暢談未來。
不遠處的小溪邊，月牙總會哼著歌，為他們細心的洗著山中采來的野果。
他仍記得那個憨厚魁梧的少年總會雙手枕著頭，透過林葉望著天空，眸中滿懷憧憬，不厭其煩的問著相同的問題。
他看著少年臉上被樹葉切割的斑駁陽光搖曳著零碎輝芒，心中總不免悵然。
活在那偏僻小鎮上，被剝奪了名姓的少年們，離那群星閃耀、天才雲集的競技場實在太遙遠了。
就像天山的雲朵和地上的塵埃一樣遙遠。
「會的。」但星軌總會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語氣也總是那麼堅定，「一定會。」
「哈哈！」少年放聲大笑，似乎也知道這只是個無稽的妄想，但仍不免要暢想下去，「如果我們在同一間學院，就可以並肩作戰。就算不在同一間學院，那也能堂堂正正的分個高下！對不對？」
如果……
每每聽到這些如果的事，星軌總會微笑著望著那個少年，默默點頭，應了他的所有期許。
少年的夢想是最珍貴的，他從不忍毀之分毫。
在很長的一段歲月里，星軌也曾夢想著幫他實現夢想。
但那個漆黑深夜的密林中，少年留下的不甘與悔恨的淚水，已將這一切空夢都埋葬在那裡，蕩然無存。
而如今站在這裡的，又是否能算是他呢？
星軌望著不遠處對的魁梧少年，腦海中難以抑止的想起悠悠往事，不由濕了眼眶。
少年見星軌呆立不動，面具的眼眸似有血光暗涌。
「收起你的同情和憐憫。」少年冰冷的聲音響起，「那隻會讓你變得弱小。」
星軌微微一怔，只見少年馬步微蹲，架勢沉穩，雙手握起一柄漆黑厚重的大劍，蓄勢待發。
那是標準的軍方進攻姿態。
「堂堂正正，決個勝負。」少年聲如撞鐘，嗡鳴厚重。
星軌心神一震，恍惚間似又回到那夏日林中空曠的草地上，看到那個魁梧少年雙手抬著木製大劍，認真臨摹軍方架勢的模樣。
辛酸之意湧起，但星軌的目光卻是一正，召出星流劍，擺好了架勢。
軍方標準進攻姿態！
兩人的姿勢幾乎一模一樣，端正無比。
觀眾們有些詫異，這種軍演中才會出現的標準軍姿，居然會在學院的比賽里同時看到，而且兩人似乎有些故事？
看客們最喜的便是各種小道消息、八卦新聞，一時間議論紛紛，有好事者更開始查起兩人的身份來。
細碎之言遍布競技場，但星軌與少年卻是充耳不聞，心神完全沉入了這一場對決之中。
短暫的靜止之後，兩人幾乎在同一瞬間發動了攻勢！
疾影奔掠，兩道人影瞬息交錯。
「鏘！」
兩劍交擊，鏗然之聲響徹場擂台，直貫群眾雙耳，幾乎壓下了討論的聲浪。
懂行之人無不凜然，如此純粹的金鐵交擊之聲，顯然是沒有半點魔力覆蓋的結果！
純粹的刀刃戰？
眾人訝異之際，兩人猛的彈開，朝後退了一步，卻又幾乎同時欺身向前，節奏一般無二。
而兩人之攻勢，顯然也是脫胎于軍方戰技，步伐穩健，姿態硬朗，就連劍光所動，也極有章法節奏。
「鏘！鏘！鏘鏘！」
擂台上，兩人攻勢如疾風驟雨，激烈無比，金鐵交擊之聲不絕，隱約間竟有獨特的韻律暗藏其中。
兩人似乎都極其熟悉對方的進攻套路，招式竟是完全被預估到了，雙方都難以佔到半分便宜。
對看客而言，這奇詭的對決就像是軍方的表演賽一般，形式激烈卻無波瀾。
但對星軌而言，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過往的重演，是那已經無法回去的歲月中他曾深深記住的畫面。
恍惚間，這一方擂台似消失不見，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小鎮後山，鬱鬱蔥蔥的林間空地。
落日熔金，晚霞如火。
對面的少年的冰冷麵具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張總是大咧咧歡笑的方正臉龐。
他們揮灑著汗水，酣暢淋漓的對決。
「星軌，我發現你的破綻了！」少年忽而縱聲一笑。
星軌下意識的便欲跳起，因為少年每每說出這句話，必然要攻他下盤！
但這一剎，星軌卻猶疑了，他身形微微一滯，忽然感覺到了不合理，危機感瞬間奔涌而起。
他雙目一張，眼前紅霞落日瞬間崩散，一個冰冷的面具從幻象中浮現，而那漆黑長劍已從無比刁鑽的角度飛掠而來！
戰場對決本是爭分奪秒，星軌的剎那失神已讓這一劍避無可避。
他匆匆收招回擋，卻仍不免招式用盡，力道衰竭。
鏗然巨響中，星軌的身形連退數步，瞬間落了下風。
「這就是堂堂正正？」星軌心中怒火一燒，已然明白中了少年的道。
「你為何，還這麼天真？」少年的目光漠然而冰冷，身上肌肉忽而暴漲，如猛虎般撲向退後的星軌。
黑劍勢如劈山，斜斬而來，根本不給星軌任何調整反擊的機會。
少年的力道之剛猛，強如星軌竟也被生生震的手麻，星流劍險些脫手而出，又朝後猛退一步。
少年得寸進尺，緊逼而來，劍招攻勢如大浪滔滔，浩蕩奔涌，層疊而起，竟是越來越強。
「你真以為還能回到過去嗎？」少年忽而道。
星軌神色一變，心神恍然之下守勢更頹。
「那些天真的妄想，你真的以為能實現嗎？」少年冰冷的目光盯著星軌，「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都只是妄想而已。」
星軌心頭微酸，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年少時的所有寬慰之言，此時此地，都已毫無意義。
「當我知道我們為何會被剝奪名姓時，也知道了這世界不公……」少年的攻勢仍在加劇，似欲一口氣將星軌逼出擂台，奪得勝利，「從一出生起，我們的結局就已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