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舊日之殤
小房間中,星軌正來回踱步,兀自思索。
剛剛那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至今仍心有餘悸,本以為仗著塞拉斯帝安在,情況就算再複雜,也至少有個底牌。
但如今連底牌自己都說情況不妙,那就真的是不妙了。
「那個人會是誰?」星軌皺眉道:「難道是魔魘寨的幕後主使?」
星軌思索了許久,只覺得這個推論是最有可能的,魔魘寨之前就似乎別有所圖,而且那龍人的仇家也應該是魔魘寨的人。
他將自己抓來,又交給聖廷,恐怕就是想和聖廷合作引出那人來。
但他之前說的要重整獸人族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他還想藉此機會奪取獸人族的最高權力?
星軌努力的拼湊著信息碎片,但始終無法窺得全貌,顯然還是缺失了必要的信息。
正當他焦頭爛額的想著的時候,目光掃過一旁的書桌,忽然被一個東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本書。
一本通體漆黑只有封面兩個文字霜白的書。
「童話?」星軌看著那樸實無華的兩個字,只覺它們彷彿是漆黑深淵中張開的一雙雪白瞳孔,陰厲詭譎。
星軌鬼使神差般拿起那本書,心頭有股異樣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像是有螞蟻在心間攀爬徘徊,難耐之極。
「好邪門的書。」星軌隨手翻開書頁,只見裡面白紙黑字,顯然是印刷而來,但字體卻出自手寫,工整俊秀,又暗藏鋒芒。
文字所載,看起來似乎是個童話故事。
……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和平安靜的王國。
君臨王國的,是形貌平凡的王子。
王國的子民們生活的很是愜意,因為他們驅使著被馴化的奴隸,無需動手,就能滿足生活的一切需求。
奴隸不聽話,就用鞭子鞭撻。
奴隸不幹活,就用烈火燒灼。
奴隸不會反抗,奴隸已經習以為常。
人們也習以為常,唯獨王子善待自己的每一個奴隸,把它們當做朋友。
朋友,朋友,多麼可笑的字眼啊,王子被國民們嘲笑,王子被國民們勸導。
奴隸就是奴隸,它們只是牲畜啊,它們不應享有權利呀。
王子報以微笑,王子的善意似乎感染了人們。
奴隸們的生活漸漸有所改善,王國似乎迎來了不一樣的環境。
直到有一天,王子的奴隸犯下了讓人們憤怒的罪行,人們唾棄他,懲戒它,殺死它。
憤怒的王子沒能來得及阻止,憤怒的王子怒斥人們不經審判的裁決。
審判?為什麼要審判啊?它只是個奴隸啊。
人們嬉笑,人們習以為常。
王子看著人們的笑臉,才知道自己並沒有改變什麼。
他不再憤怒,他陷入沉默,他關上了門。
當王國的人們再次見到王子的時候,他似乎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善待奴隸,反而變本加厲。
他無所不用其極,不再遵循常理。
王國的奴隸們生活在恐懼與殺戮之中。
人們嬉笑,人們習以為常。
終於,走投無路的奴隸們暴動了,他們想要生存下去,作為人。
王國陷入戰火,人們哭泣奔逃。
對安逸習以為常的人們,不曾對殘酷習以為常。
鮮血染紅王宮,反抗者們包圍了王子。
王子看著他們,露出了笑容。
「你在蔑視我們,在侮辱我們嗎?」反抗者們聲嘶力竭。
「仇恨我吧,唾棄我吧。」
「把我的屍體掛在你們勝利的旗幟上。」
「把處決我的塑像放在你們自由的路上。」
王子笑著,把劍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王國覆滅了,他們自由了。
他們把王子的屍體掛在了旗幟上,日夜歡呼。
他們把處決的雕像放在了城門口,唾棄千年。
雕像上的王子啊,即使正在被處決,嘴角仍帶著笑。
也許,只有雕琢他的人才知道他為什麼而笑吧?
……
星軌靜靜看著故事,越看越是皺眉,「這童話,未免太殘酷了些……而且好像似曾相識……」
「這是馬爾多的故事。」塞拉斯帝安忽然說到。
「馬爾多?」星軌一驚,就是城外那座雕像的人物?
「是的。」塞拉斯帝安淡淡道:「雖然不算完整,不過沒想到居然還有人知道馬爾多的往事。」
「這麼說來……」星軌訝然道:「他是為了激起獸人族的反抗意志,才窮凶極惡的對待獸人?」
「對。」
「……」星軌默然良久,「雖然他的方法太極端了些,但他畢竟喚醒了獸人族的自由意志,卻反而要被獸人們唾棄千年……」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塞拉斯帝安淡淡道:「愚者,要麼在沉默中死去,要麼在反抗中新生。」
星軌聞言,又自默然。他翻起那本書到最前面,想看看書的作者是誰,卻只看到封面后的第一頁畫著一張抽象的圖案,一眼望去,看不分明。
但一轉眼,星軌彷彿看到一望無垠的荒野上,站著一個金髮少年,那少年背對著他,背影竟有些莫名的熟悉。
少年正抬頭望著天空,星河浩瀚,無窮無盡,似在飛速流轉,在漆黑夜空中劃過一片壯闊絢麗的軌跡,如同覆蓋天穹的龐大法陣,驚世駭俗。
星軌陷入這奇妙幻境中,只覺那星空大陣有幾分熟悉,彷彿在不久前就曾見過一般。
就在此時,那金髮少年竟緩緩轉過身來。
星軌目光一凝,只見那少年面容清瘦,上半張臉被一張金色花紋面具遮住,看不分明。但那雙金色瞳孔燦如烈陽,灼灼逼人。
少年悠悠一笑,竟忽然開口:「好久不見,星軌。」
星軌駭然,這不是幻象?!
「你是誰?」星軌警惕之心陡起,皺眉道:「我沒見過你!」
「不,我們見過的,很久很久以前……」少年依然保持著微笑,俊雅的彷彿人畜無害一般,卻又暗藏著說不清的詭譎,「在你記憶的深淵裡,那個讓你絕望的地方。」
星軌瞳孔猛然一張,「研究所?!你……」
「你可以叫我星跡,或者在那研究所里他們為我取的稱呼……」少年緩緩道:「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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