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任一航當了一段時間的合格男友之後,因為公司的事又開始忙碌起來,他和阮聰靈幾乎又回到了過去的狀態。
原本這一天任一航說好了會按時下班,但因為一個臨時的應酬,他和阮聰靈的約會不得不取消,等他回到公寓的時候,阮聰靈又躺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
商務應酬難免要喝酒,任一航的酒量雖然不錯,但今天的應酬對手比較難應付,就算任一航出馬,也難免被多灌了幾杯。這會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有些暈乎乎的。
阮聰靈被任一航回來的動靜弄醒,她從沙發上起來,發現任一航的身體搖搖晃晃的,於是馬上上前扶著他坐下:「你喝了多少?」
「沒多少。」任一航拉住阮聰靈,「聰靈,對不起,爽了你的約,有讓你一個人留在家裡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她已經習慣了。
「我先幫你弄水洗臉。」阮聰靈拿了毛病幫任一航擦臉,看他眼神迷濛,確實像是不太清醒的樣子,她開始試探,「一航,你認得我么?」
任一航盯著阮聰靈看了很久,牢牢握住她的手,萬分篤定:「你是聰靈,是我的聰靈。我不會看錯的。」
他說的沒錯,可是阮聰靈聽來卻沒有任何欣喜。
任一航仰頭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獃,但拉著阮聰靈的手卻沒有鬆開。
「一航。」阮聰靈又叫了一聲,「我扶你去樓上睡吧。」
任一航馬上搖頭,硬是把阮聰靈拉到身邊,摟住她,非常緊。
任一航是個懂得剋制自己的人,就算過去也有因為應酬而喝得微醉的情況,他大部分的神智還是清醒的。但是現在,他分明沒有醉得那麼厲害,卻像是已經喝斷了片,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阮聰靈始終記得林慕杭給她的那段錄音里,關於任一航和阮慧靈的那句話。她很想趁現在的機會問一問任一航,究竟他是怎樣看待阮慧靈的,又是怎樣看待她的。
然而阮聰靈真的不敢保證任一航是不是裝醉,她怕暴露了蛛絲馬跡,讓任一航有跡可循,從而徹底令她失去了他,或者落得跟阮慧靈一樣的下場。
任一航抱了懷裡的人很久都沒有說話。
阮聰靈以為他睡著了,就輕推了他一把,得到的卻是任一航又緊了幾分的擁抱,還有在神智迷糊時的呢喃:「聰靈,不要走。」
阮聰靈抬眼看著任一航,她想起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想著他們之間總是若即若離的關係,跟任一航口中說的那些都是背道而馳的。
所以,她應該相信任一航什麼?
他的話?還是他的行為?
在任一航懷裡靠了一會兒,雖然總能聞見他身上的酒氣,但阮聰靈真的有些犯困了。
迷迷糊糊里,阮聰靈好像走近了一間辦公室。她覺得那個地方很熟悉,但是她想不起來是哪裡。正在疑惑的時候,她聽見有人爭執的聲音,一個是任一航,一個是阮允環。
阮聰靈慢慢靠近了聲源,真的看見了任一航的身影,還有一個跟阮允環墓碑上的照片里一模一樣的男人,那就是她的父親。
他們正在激烈地爭執,尤其是阮允環,怒氣衝天得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他指著西裝革履的任一航,氣得雙眼通紅:「就算你跟慧靈結婚,我也不會讓她把股權交給你,天遠是我和晴芳的心血,只可能給她們姐妹兩個。」
跟那段錄音里如出一轍的話,只是當時阮聰靈不知道任一航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而現在,她看清楚了。一向溫文爾雅的任一航,正以一種極其不屑的輕蔑姿態回應著阮允環的怒斥。
「慧靈很愛我。」任一航好不在意阮允環的指責,「只要我跟她結了婚,我就有辦法讓她把你給她的股份轉到我的名下,到時候,天遠還是我的。」
「我和晴芳一手栽培你,你現在缺想獨吞天遠,你這是恩將仇報!」
「我會更好地經營天遠,畢竟這裡也有我的心血。」任一航勝券在握地走向阮允環,「我們早晚都是一家人,不用分彼此,未來岳父。」
任一航此時的笑容讓阮聰靈想起了林慕杭,一樣的冰冷,一樣的令人心底生寒。
阮聰靈是被夢中的那個笑容驚醒的,而她發現自己居然真的在任一航懷裡睡著了。
有感於夢境的可怕,阮聰靈下意識地就把同樣在睡夢中的任一航推開,也因此弄醒了他。
任一航整個人從沙發上跌去地上,額頭還撞上了茶几,疼得他低低叫了一聲。
阮聰靈手忙腳亂地去扶任一航:「你沒事吧?」
任一航揉著額頭:「你又被噩夢嚇醒了?」
「沒有。」阮聰靈隱瞞了關於夢境的事,「可能是睡得不舒服,所以動作大了點。」
經過這麼一鬧,任一航算是徹底清醒了。他看看時間,已經是凌晨3點,確實也是容易起夜的時候,就沒多追究阮聰靈所言的真假。
看著阮聰靈還有些精魂未定的樣子,任一航以為是她太擔心自己,於是沖她笑笑:「我沒事,是我不好,早該讓你回房間睡的。」
任一航起身就要上樓,卻被阮聰靈叫住,他問:「怎麼了?」
阮聰靈特意跑到任一航跟前,看了看他額角撞破皮的位置,誠意滿滿地道歉:「對不起。」
任一航莞爾:「真不是大事,不用這樣,快回去睡吧。」
阮聰靈拉住任一航,卻覺得有些話現在說不合適,因此暫時放棄了,換了個話頭:「我去睡了。」
任一航覺得阮聰靈一定有心事,未免夜長夢多,他選擇爭取馬上解決,所以跟著阮聰靈進了卧室。
阮聰靈驚訝於任一航的行為,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任一航坐去椅子上,又指了指床:「坐。」
阮聰靈遲疑了片刻,坐在了任一航對面。
在經過一番具有誘導性的引導言論之後,任一航問阮聰靈:「所以我們之間還有不能共享的事么?」
原本只是一句溫柔的詢問,但在剛才那一場夢境之後,阮聰靈卻覺得這話帶有明顯的攻擊性,試圖打破她本就不夠堅定的防線,勁兒從她身上探知出某些訊息。
阮聰靈覺得自己正在面對第二個林慕杭,她身上的刺,對於自身的保護意識,在此時此刻立即將她武裝了起來。但在表面上,她還是那個柔弱的阮聰靈:「你想知道什麼?」
就連說話都帶著一些莫名的怯意。
為了防止刺激阮聰靈,任一航將自己和她保持在一定的安全距離內:「是不是我最近又忙著公司里的事,沒什麼機會陪你,所以你不高興了?」
「沒有。」阮聰靈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跟過去兩年的狀態一樣,對這種事看似隨意,卻多少還是有點鬧脾氣的。
「公司雖然已經走上了正軌,但還有很多需要拓展的地方,這是我為之努力了十幾年的地方,幾乎有我全部的心血,所以我可能在很多時候因為顧及公司的發展而疏忽了你。我也知道你需要照顧和陪伴,在這點上,我一直都做得不夠。」任一航眼底滿是歉意。
「我知道。」阮聰靈還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樣,「為了公司,你確實很多努力,這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我可能看不見,但是你那些同事都看在眼裡。」
為了得到公司,連自己的婚姻都賠上了,怎麼能不好好經營?
阮聰靈的腦海里還是夢中的任一航向阮允環示威的情景,可她眼前的這個人卻是另一番表現。她又想起關於阮慧靈的事,不得不感嘆,她自以為愛了這麼多年的男友,竟然是一個演戲高手。
「你能理解我,我當然開心。但如果因為這件事,讓你有不愉快,我也希望你能馬上告訴我,我會多注意。」任一航說得相當真摯。
「事業就是需要打拚的,再說,你現在努力地工作,我也能等到好處,我怎麼會不支持你呢?」阮聰靈見任一航的神情輕鬆了一些,她也露出了笑容,只是她的心裡卻為此不齒,「不過忙著工作,你也要注意身體。酒什麼的,能少喝還是少喝。」
任一航舉手致敬:「女友大人有命,我一定謹記。」
「你今天晚上很奇怪。」阮聰靈笑看著任一航,「是不是你的酒還沒有清醒,腦子還糊塗著?」
任一航搖頭:「清醒得很。我現在能把九九乘法表完整的背給你聽。」
「我相信你了。」
任一航收斂了剛才的不正經,稍稍正色:「既然知道自己哪裡有問題,又沒辦法徹底彌補,只能先在嘴上討個好,把你給哄住了。」
說話間,任一航的臉上又泛起了溫和的笑容。
阮聰靈卻覺得,這樣的任一航太陌生。不過她還是認同地點了點頭:「這個理由,我接受。」
任一航見阮聰靈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這就站起身,「不耽擱你休息,我也回房了。」
阮聰靈把任一航送出房間,關上房門的剎那,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就完全消失了。她辦靠著緊閉的房門,回想著剛才任一航的一言一行,最終只是在嘴角扯出一個怪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