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譚美麗

  郭書記在嶺南鄉會議室里同鄉三套班子領導見面，黨委書記葉飛翔的工作彙報和郭書記的講話，加起來還不足30分鐘，郭書記就起身走人。


  葉飛翔戰戰兢兢，彙報的時候言語都打哆嗦了，雖然他是個專業幹部，縣裡也是經過仔細考慮的，當然等上這個位置，完全是靠了部隊首長的關照，他和郭子賢也只有一面之緣，還是喝酒之後，確實有些記不清了。


  沈明哲吸取早晨上車時的教訓，有意落在後面，出乎意外，郭書記率先鑽進車子後面的座位。


  無奈，沈明哲只好走向車頭。郭書記斜倚在後面的座位上，陰沉著臉，閉著雙眼，並不像睡眠。


  沈明哲回到辦公室還未坐下，小蔣就大步走了進來，神情詭秘，又傲氣十足：「下次上車，要讓郭書記先上，他坐前面，你就坐後面，他坐後面，你才能坐前面；今天是郭書記下鄉認路，自然要坐前面，而你偏搶著坐了……」


  小蔣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把前面位置調小，是因為郭書記坐前面時喜歡把膝蓋頭撐在車身上睡覺；坐在後面時，又有足夠的空間休息……」


  說完，小蔣甩身就走，幸虧辦公室沒有其他人，一個司機數落辦公室主任，被別人看到了，那是何等的難堪？

  遭到小蔣的數落，感到不是滋味，想到剛才在嶺南鄉的情景，只覺得頭皮發麻，後背發涼，整個心裡如同吃了許多隻死蒼蠅……


  本來他還想晚上去誰家娛樂一下呢，也沒有什麼心情了，就連蘭姨邀請，也沒有放在心上。


  以前可以搞走歐陽俊，那是抓住了歐陽俊的把柄，現在這個郭子賢做事很是周全，兩年混到縣委辦主任，對於任何人來講都是火箭速度，沈明哲心裡明白，還不能得罪郭子賢。


  第二天早晨上班后，沈明哲坐在辦公室等著陪郭書記下鄉去，昨天下午就聯繫好的莫容鄉，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郭書記過來叫他。沈明哲只好去郭書記辦公室，門關著，敲了也無人開。


  沈明哲走到隔壁辦公室問副主任譚美麗：「郭書記來了沒有？


  譚美麗說：「郭書記來了，早就下鄉去了。」


  沈明哲詫異道：「和誰去的？」


  譚美麗說：「組織部郭部長和徐主任。」徐主任是縣委辦副主任，是郭子賢去年極力把他從組織部幹事的崗位上提拔起來的。


  沈明哲嘆了口氣坐下來，悶悶地一張一張翻看著自己訂閱的《岳州電視》，譚美麗盯著沈明哲，兩眼怪怪的。


  一連幾天，郭書記下鄉總是由縣委辦副主任徐主任陪著，有時一天就要跑三、四個鄉鎮。


  徐主任在郭書記面前十分殷情小巧，幫著提包、拿茶杯、開車門，上、下車時，徐主任更是麻利歡快，甚至還學著電影上見到的樣子，一手開車門一手憑空伸在車門上邊，生怕撞著郭書記的頭。


  對此郭書記沒有表揚他，也不曾制止他，只管舒服地受用了。


  徐主任在沈明哲面前則顯得誠惶誠恐，局促不安，先後兩次漲紅著臉向沈明哲解釋是郭書記喊他下鄉的，沈明哲倒裝得十分大度，又若無其事。


  沈明哲這號人就是這樣，不管在什麼情況下總能找到事做。這幾天，沈明哲加強了辦公室的管理，召開了全體人員的會議。


  他對辦公室今年以來的信息調研、信訪督查、機要檔案、綜合文字、協調服務等方面的工作進行了小結，又對今年底前的重點工作進行了布置，用沈明哲自己的話說，就是要「回頭看，拾遺補缺；向前看，突出重點」地抓好全年工作。


  與此同時，沈明哲還完成一篇早就要寫的論文《關於建立領導幹部考核任用體系的幾點思考》，這是應省委《黨建大視野》雜誌約稿而專門寫的。


  周末的上午，沈明哲獨自一人正在辦公室審閱秘書科起草的會議通知，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沈明哲在鈴響了第二下后拿起聽筒，這是沈明哲多年的習慣。電話是岳州電視台的總編陶宣東打來的：「沈主任，我是陶宣東啊，好久不見了啊？忙不忙啊？」


  「哎，是陶總編，是好久不見了。」


  陶總編和沈明哲是縣裡年輕幹部學習的典範，兩人雖然交際不多，但是還算了解，他說話總是直接了當，又嘻嘻哈哈。


  「哈哈，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求你辦個事成嗎？」


  「在東臨縣能有陶總編玩不轉、擺不平的事，還要求別人？」沈明哲笑道。


  「還真被你說著了，有件事非你玩不轉？」


  「什麼事？你說吧……」


  「請你吃飯！」陶總編嚴肅道。


  「哈哈，吃飯喝酒還算難事？我現在就去也行！」沈明哲朗聲笑了起來。


  「這頓飯可不是好吃的喲，還請你再帶一個人來！」陶總編很認真。


  「誰？譚美麗還是梅雪？我看都不如你們報社的周美美啊……」沈明哲仍在調侃，釣著陶總編的味口。譚美麗是縣委辦的副主任，梅雪是縣委宣傳部年青的女秘書。


  「別瞎扯？我跟你說正經事！」陶總編著急了。


  「那你說吧，我聽著是了。」沈明哲平靜下來。


  「郭書記！」陶總編冒出一句。


  沈明哲一愣，「你是在開玩笑？」


  「是真的！」陶總編誠懇道。


  「郭書記最近一直在鄉下跑，再說我領導的時間，最近挺忙的，哪能就請得動？」沈明哲明顯犯難，聲音小了起來。


  陶總編在電話里說了好一陣子，沈明哲仔細地聽了，不住聲「好，好，好！」


  這個周末下午，郭書記沒有下鄉和重要的工作安排，沈明哲上班后馬上拿起兩個文件夾送給郭書記簽閱。


  從郭書記辦公室出來，沈明哲沒有回到辦公室，而是鑽進空無一人的閱覽室，用手機給陶總編掛通電話，要他趕快過來。


  大約半個多鐘頭時間，陶總編領著一位老人，來到沈明哲辦公室。


  沈明哲見了陶總編身後的老人，迅速打量了一下。


  老人七十多歲，中等身材，頭髮和鬍鬚已是白多黑少，臉色紅黑，倒顯結杠。


  沈明哲伸出雙手道：「看來您就是陶老了。」老人伸出右手，和沈明哲握了。


  「正是，是我的親伯父哩。」陶總編補充道。


  「就不在我這坐了吧，郭書記在，我領你們過去？」沈明哲客氣地徵詢道。


  陶總編和老人齊聲說「好！」


  沈明哲輕輕敲了敲郭書記的門之後便推開了，迅速側身立在門外，讓陶老站在門正中。


  郭書記抬頭見了，見到陶總編帶著一個老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沈明哲趕忙解釋「這是陶老，那個嶺南鄉最老的鄉黨委書記，」


  郭子賢看過沈明哲給他列出的名單，急忙站起身走過來，一邊伸出右手，一邊笑哈哈地說道：「老書記好啊，什麼風把您老給吹來了？」陶老解放后做過十幾年的鄉黨委書記。


  「我是專門來看你的喲。」陶老笑道。


  「請坐，請坐，您想來的話，告訴我啊，我派人去接你，好去接你呀。」郭書記說道。這時譚美麗進來給大家倒了茶水，便出去了。


  他們說了一陣閑話，郭書記叫沈明哲趕快聯繫安排晚飯。


  陶老連忙道：「陶總編已經安排了，在他單位旁邊的大酒店。」


  「晚上我請郭書記……」陶總編補充道。


  「也好，也好，晚上我一定去！」郭書記爽快地答應著。


  到了晚上，沈明哲陪同郭書記遵約來到酒店，陶總編和大酒店經理陳文漠早已迎候在門前。


  陶總編把郭書記領進桃花廳，陶老早已經候在裡面。桃花廳在二樓的最東頭拐角處，樓梯口是單獨設計的，和二樓其它的廳是不相連的，僻靜得很。


  沈明哲也是第一次光顧桃花廳。桃花廳的地面是米黃色大理石鋪的，牆壁是金黃色底帶有銀色龍鳳呈祥圖案的牆紙貼的，上面掛著一盞大吊燈，十幾隻燈泡躲在如長發飛垂的水晶珠子里，折射出耀眼而又柔和的光。


  迎門擺著一張橢圓型紅木餐桌，只預備六張帶扶手的椅子，北牆邊放著一大兩小肉黃色真皮沙發；廳的右邊有一個門，虛掩著，留下一條柞把寬的縫，透過縫隙，沈明哲看到裡面鋪的是大紅花地毯，還有一張板式長沙發……


  紅木餐桌上已擺起6個冷盤，葷素搭配，色澤好看；5套潔凈的白底藍花陶瓷餐具和筷子已經擺好。


  桌子旁邊站立一位小姐，身著藍底白花的連衣裙，領、襟、袖都是紅布條走的邊子，顯得典雅古樸，清純可人。


  陶總編稱這位小姐為姜小可，要她趕快給客人倒茶，姜小可便忙活起來。


  陶總編轉臉又對郭書記說：「郭書記是否要甩一牌拖拉機？」郭書記看了看錶，又望了眼已經備好的餐桌，乾脆道：「我看開始吃飯吧，我要和老書記好好喝幾盅！」陶老連聲附和：「也好，也好！」


  於是5個人先後落座，郭書記、陶老對著門坐一邊，陶總編為了進出安排方便坐對面，沈明哲和駕駛員小蔣一東一西地坐在餐桌的兩頭。


  「郭書記喜歡喝什麼酒？」陶總編問。


  「有什麼上什麼吧！」郭書記說。


  「有茅台、五糧液，還有劍南春、竹葉青……」陶總編數說著。


  「就上五糧液吧。」郭書記說。


  今晚菜十分豐盛，炒菜清爽，燒菜有特色，點心也精緻；酒喝得也不少，邊說邊談，不知不覺兩瓶已要見底。


  姜小可桌上桌下忙得有條不紊，上菜、斟酒、倒茶，服務十分周到。


  郭書記抬眼見姜小可立在桌旁似聽非聽的樣子，張了張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