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信念(上)
影像中的卡羅夫是背對著希爾弗的,因此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不過他的手中還提著另外一個人。
從服飾上來看,那傢伙似乎是一個牧師,只是正處於昏迷中。
羅布揚了揚眉毛,他能看出的東西更多一些,這位年齡在五十歲上下的牧師,實力應該在八階以上,這樣的實力在教會中最少也是主教級別的。但是他現在被卡羅夫拎在手裡,就像一隻待宰的小雞崽一樣。
卡羅夫手中的精靈寶劍劃開了牧師的胸膛,鮮血順著劍刃流淌而下,滴落在祭壇上,旋即被那些黑色的石頭吞噬吸收。
希爾弗被眼前這一幕嚇得渾身發抖,原本遇到其他人的喜悅也煙消雲散。
經過幾千年孜孜不倦的宣傳和精心維護,教會在各地的名譽都很不錯,一直扮演著正義的角色,而和教會做對的人毫無疑問就是邪惡的一方了。
更何況眼前這座黑色的祭壇怎麼看怎麼邪詭,希爾弗的身體抖動,顯然是在顫抖,她已經放棄了向祭壇上的人求助的打算,轉而在心裡祈禱著對方不要注意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向後退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禱告靈驗了,對方並沒有回頭。
「他已經發現你了。」羅佈道,對於緋紅之劍這樣的高手,被普通人接近到這個距離是不可能沒有察覺的。
老人點了點頭,「我後來回想起來,也覺得他是故意放我躲在一邊的,他似乎並沒有要傷害我的打算。」
祭壇上的卡羅夫靜靜的站在原地,那個被劃破胸膛的牧師突然醒了過來,拚命掙扎著想要逃脫,卻根本不是敵人的對手,隨著失血越來越多他的神色也愈發驚恐,眼中甚至帶上了一絲乞求之色,然而他的卡羅夫卻根本不為所動。
直到牧師陷入昏迷之中,身體開始無意識的痙攣,卡羅夫才從那傢伙的衣袍上撕下一條袖子裹住傷口,又給他灌下一瓶治癒藥水,確保他死不了,之後就丟在一邊不管了。
而此時希爾弗也找到了藏身的地方,她躲在一塊兒大石頭后,只露出腦袋偷偷觀察著祭壇那邊的動向。
卡羅夫在祭壇上點燃了一把大火,那團火焰和他腳下的石頭一樣都是黑色的,沿著石縫中的鮮血跳動。
「你父親他當時好像在念著什麼,不過我聽不懂,那不是人類的語言,但也不像精靈和矮人的語言,更像是一些不知什麼意義的古怪音節。」老人回憶道。
——神語。
洛洛的腦袋中立刻冒出了這兩個字。
在瑪塔塔所創造的那個只有一天的精神世界里,她曾聽羅布開后說過神語,和希爾弗的感覺差不多,不過女孩兒並沒有來得及細想,因為她注意到山谷上空的天色開始逐漸發生變化,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陰暗了下來,四周的雲朵開始向中心匯聚。面對這反常的自然氣象,卡羅夫卻根本沒有抬頭,依舊在祭台上專心致志的詠誦。
可惜魔法水晶只能記錄影像,沒有辦法記錄聲音,就連羅布也無法還原卡羅夫究竟在說什麼,只能勉強判斷出他在進行某項危險的儀式。
而頭頂天空的異象也變得越來越明顯,原本白色的雲朵竟然變成了血紅色的,像血浪一樣翻滾咆哮,整座山谷都開始搖晃,阿肯瑟原石壘成的祭壇上遍布裂痕,不斷有黑色的石頭從上面滾落。
就連希爾弗藏身的地方也受到了波及,面對眼前宛若末世一般的景象老人顯然也心中惴惴,整片天地之間,或許只有高台上的那道身影依舊保持著平靜。
他就像一根石柱一樣佇立在那裡。
任憑面前天崩地裂,都不為所動。
沒有什麼能阻擋他完成儀式,卡羅夫念完最後一個音節,用劍刃割破左手的掌心,隨著他的鮮血落入那團黑色的火焰,四周的一切忽然安靜了下來。
但是此時在默默觀看著這一切的洛洛不知為何心中反而生出了一股極度不安的感覺。
下一刻就見那片血雲從兩側裂開,一道金色的光芒從雲層中射下,籠罩住整座山谷。
一隻巨大的手掌從雲縫中伸出,隨後是半個腦袋,有什麼東西正從裂縫裡面向外鑽出,因為雲層的縫隙不大,它鑽的似乎也有些吃力。
希爾弗在看到那東西的第一眼就如墜冰窖,從靈魂深處湧出一股本能的顫慄,這一刻她的腦袋裡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再生不出任何抵抗之心。
然而祭壇上的卡羅夫卻揚起了腦袋,冷冷的望向那東西。
而那東西也注意到了下面的人類,兩人的目光交聚,血雲中的臉龐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似乎沒想到迎接它的只有一人。
希爾弗已經在為那個男人驚人的勇氣驚嘆了,而之後所發生的一幕卻是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
只見那個男人握住了自己的佩劍,他的膝蓋微曲,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三十多年辛苦修鍊所積攢起的力量在每一寸骨骼與肌肉間咆哮,卡羅夫以近乎野蠻的方式全力催動著它們,他的每一根血管都因此膨脹扭曲。
這種不計後果的力量釋放為他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損傷,在短短的一瞬間就有兩根肋骨因為無法承受這樣狂暴的力量而斷掉,而他的小腿骨也遍布裂痕。
手掌上那道原本並不算太深的傷口完全爆裂開來,鮮血染紅了他手中的信念,但是他卻並沒有半分要停止的意思。
洛洛被羅布握住的小手一顫。
卡羅夫的氣勢在以恐怖的速度不斷攀升,但是同頭頂上那隻龐然大物相比,他的身影看起來卻依舊是那麼的渺小。就好像一隻在大象面前炫耀著肌肉的螞蟻,不是那隻大象託大,而是它根本不會注意到螞蟻那不自量力的舉動。
同樣的一件事情,在不同人的眼中會有著完全不一樣的解讀,大象踩過螞蟻窩,對於螞蟻而言這無異於一場天崩地裂,但是對於大象來說它根本不會記得這件事,不會記得有多少螞蟻因此而死,那些對於螞蟻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在大象看來只是一個笑話。
因為那些渺小的存在實在太卑微了,它們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暫,就算沒有那一腳,幾天後那群螞蟻也還是會死。
所以當其中的一隻螞蟻站在它的面前時,它並不知道,也不在乎對方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