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退
村民們躲在院子裏，聽說蠻兵退了，差點高興的叫出來。
村頭守著的蘇正非一直沒有送信，眾人也不敢發出動靜，就那麽瑟縮在角落裏。
看著蠻兵的黑影越退越遠，文玉軒勒著韁繩的手緊了又緊，就在他心髒剛放下的一瞬間，遠處突然響起一陣爆竹的巨大聲響，之後便是蠻兵慌亂的吼叫和哀嚎聲。
隻聽聲音就知道發生了戰鬥，但顧忌院子裏的人，蘇正非和文玉軒不敢亂動。
漸漸的，廝殺聲越來越遠，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人一馬從黑暗中緩行而來。
見到來人，文玉軒抓著劍柄的手慢慢鬆了幾分。
晨曦微明，文天佑下了戰馬，渾身上下不知道淋了多少血，一片暗紅。
修羅一般的模樣鎮住了村民，一時間沒人敢上前，隔著重重人群，蘇冬青開口道：“蠻兵不知道什麽時候卷土重來，高英雄先進屋包紮傷口……”
眾人默默讓開道路，蘇冬青進屋開始燒水，文天佑不聲不吭的將浸透了鮮血的外袍脫下，濃重的血腥之氣在白雪中彌散開來。
熱水衝掉文天佑身上的血汙，低頭看著還在細細顫抖的右手，眼神微暗，如果不是之前那場瀕死的重傷，縣城裏的那些蠻兵根本不足為懼。
待屋裏水聲停歇，蘇冬林遞上了幹淨的衣裳，不經意見瞥見義軍救命恩人身上駭人的傷疤，心頭大震，匆匆離去。
折騰了這一夜，眾人一臉倦怠。
不幸中的萬幸，一直到天色完全亮了，蠻兵並沒有再次襲來。
午後，文玉軒和蘇正非倆人騎馬繞了一個大圈子，去了縣城以東的驛站，將後麵的村民全部接上，然後一群人悄無聲息的原路繞回上元村。
晚上，這次折返回村取糧的所有村民都到齊了。
原本眾人被蠻兵嚇的肝膽俱裂，聽聞義軍英雄一人敵戰幾百蠻兵，都向文天佑投去不可思議的眼神。
天黑下來後，昨晚戰了一夜的文天佑再次探了縣城，回來帶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縣城的蠻兵離開了。
得知此事，所有人歡呼出聲，流露出劫後餘生的喜色，隻有文天佑眉頭還微微皺著。
蘇冬青清楚，他是為那些蠻兵出現在這裏的原因而皺眉。
心頭大患解決，所有人都不願意等了，準備立刻出發！
也有人惴惴不安，怕回去的路上被蠻兵埋伏，這點擔憂被文天佑出言給粉碎了。
“……那些蠻兵不惜棄馬也要隱藏蹤跡，偷偷潛入梁州，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不想打草驚蛇。此外義軍巡查的隊伍也出動了，他們斷然不敢在梁州鬧出大動靜……”
聽文天佑說要護送他們到南陽城，眾人心中霧霾慢慢消散了一些。
這些天被蠻兵嚇怕了，眾人像是被狼狗趕著一般將各家各戶的糧食裝上車，隻等清點好人數就立刻出發。
看著被拆的七零八落的爆竹，蘇冬橋一臉可惜的咂舌，當初見識了這東西的威力，原本還打算給蠻兵來兩下子，結果沒派到用場。
他並沒有感慨太久，因為文天佑開口詢問剩下的火藥他能不能帶走。
一個人救了上千條人命，文天佑在所有人心目中堪比大慈大悲觀世音，他開口，蘇冬橋腦袋點的像是小雞啄米一般，“高英雄，盡管拿去，說實在的，這東西這麽烈，在我手裏不小心點著了就是個禍害。”
文天佑轉頭又看向蘇冬青，“蘇姑娘，這火藥的炮製之法……”
“我大概知道八九成，並不精確，這東西還得多試驗。”蘇冬青回答的非常幹脆，“義軍英勇扛敵，是我大周之福，也是梁州百姓之幸，隻要能幫上你們的，必定竭盡全力。”
聽聞這話，文天佑沉沉的眸光多了幾分複雜，啞聲道：“回到南陽城後，怕是要麻煩蘇姑娘了。”
蘇冬青唇角翹了翹，沒說什麽，點了點頭。
各個村子清點自己村子的人，糧食裝好，人到齊，所有人開始啟程。
回來時眾人一路輕裝，回去時就不一樣了，除了蘇家這一長排馬車，還有幾輛驢車，剩下的大都是人拉車，兩個人在前頭，兩個人在車兩側，剩下的在後麵推，反正人多，累是累點，速度不慢。
村民們離開南陽城後不久，城防軍就出動人馬，一個個的搜尋城外的村落和小鎮，將搜集的糧食一車車拉回去。
朝廷都不派兵守衛梁州，現在城防軍的接到的命令是協助楊老將軍死守碼頭，命令倒是很明確，可是府城亂成一團，糧草和餉銀好幾個月不發，城防軍也是人，不能喝西北風啊。
回去的路上多了一匹馬，兩兩一側，文天佑和文玉安一起，蘇正非和文玉軒在另外一邊，四匹馬在官道兩邊逡巡偵察，以便盡快發現敵情。
運糧的隊伍走了一天，迎麵碰上了十幾匹馬，打頭的村民遠遠的看著心頭一緊，來人還沒走到近前就被文天佑攔下了，是義軍的人。
文天佑救人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一聽“義軍”兩個字，一眾村民險些熱淚盈眶，碰到自己人了，這回可真是得救了。
高英雄以一敵百，這裏十多個人，根本不用怕殘存的蠻兵！！
在這裏看到文天佑，義軍的人更吃驚，可沒等他們多問，便聽說了偷偷潛入梁州的消息，驚詫不已。
文天佑吩咐了一些事情，義軍的人沒再耽擱，立刻打馬轉頭，一溜煙就跑了。
村民們有些失落，不敢心存僥幸，悶頭趕路，早點進城才能放下心來。
雖然人困馬乏，還是咬牙趕路落宿在官道旁邊的小鎮中，眾人真的是累壞了，囫圇吃一口填飽肚子便埋頭睡下。
夜深人靜，呼嚕聲此起彼伏，屋裏中木柴燃燒的正旺，蘇冬青把正火堆上架著的陶碗拿下來，裏麵是四個拳頭大的飯團。
被火舌烤了一刻鍾，陶碗滾燙無比，蘇冬青用折了四折的布料墊著，還是感覺到了灼人的燙意。
捧著陶碗往外走，剛打開門就看到台階下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還沒等她開口，身影轉過來，熟悉的沙啞嗓音，“還沒睡？”
怕吵到裏麵的人，蘇冬青將門關上，道：“巡視回來了？這兩天辛苦了，先吃點東西吧。”
文天佑默不作聲的將陶碗接過去，也不怕燙，伸手抓了一個飯團塞到嘴裏，沒一會兒碗裏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