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熟悉的人
屋外雪花颯颯，偶爾有被積雪壓斷的枝丫，發出清脆的響動。
屋內燭光盞盞，床上的人躺在柔和光暈中，喝過藥後，慘白發青的臉色慢慢有了幾分活氣。
蘇冬青坐在床前，手裏抓著一卷厚厚的書，就著明亮的燭光翻書，偶爾瞧瞧床上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有短促的雞鳴聲響起，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模糊，床上的人像是突然被驚醒，猛的睜眼，眸子瞬間清明，身體半伏在床上，警惕的打量著周圍。
蘇冬青的椅子靠著床邊，他一動，立刻察覺，轉頭就看到清醒的男人這幅攻擊的姿態。
看到蘇冬青臉的瞬間，男人眼中的警惕畢消化，眼神閃爍了幾下，咳嗽一聲。
蘇冬青原本還不太確認，現在差不多可以肯定了，淡淡的開口道：“你身上傷還沒好，別折騰了，躺下吧。”
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的躺了回去，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盯著蘇冬青。
“傷口感覺怎麽樣，可有什麽不適？”蘇冬青問道。
“沒什麽大礙。”
“那就好。”
蘇冬青繼續看書。
屋內一片靜謐，隻能聽到書本翻頁的沙沙聲音，蘇冬青專心垂頭看書，床上的人一直睜著眼睛，麵上看上去有幾分猶豫。
過了沒多久，窗外雞鳴響起，響的像是在耳邊，蘇冬青收起書，站了起來。
她的動作惹的床上人看過來。
“我去睡覺了，等下有人回來送藥，你好好養傷。”蘇冬青起身便離開了。
看著那扇關閉的門，床上的人突然歎口氣，一拳垂到床上，牽動了肩膀的傷口，不由得倒吸了口氣。
看了一夜病人，蘇冬青白天補了幾個時辰的覺，午後才幽幽醒過來，睡覺的時候半邊被子被掀，被褥有些涼。
外麵的雪應該還沒停，蘇冬青飛快的起身，把小床上的兒子抱過來，然後趕緊床上，壯壯躺在被窩裏，軟軟的身體像是個小火爐。
蘇冬青抱著軟軟的小火爐，又眯了一覺。
連著兩晚沒歇息好，蘇冬青這一覺都補了會來，再醒時肚子餓的咕咕叫，起來吃過飯，見冬雪在煎藥，問道：“那人怎麽樣？”
“秦大夫今日又來看過了，交代了一些事情，人醒了照常喝藥便可。”
聽到這話，蘇冬青便也沒去客房。
虎妞來拜年，說這次孵出來八十多隻小雞，天太冷，不敢現在就抓來，怕凍死，再養幾天。
聽說這個，蘭兒自告奮勇說要幫忙養雞，蘇冬青笑著答應了。
年前蘭兒她們來南陽城送年貨時，就拉過來許多大公雞，都是體態雄壯毛色鮮亮的，原本是想讓蘇冬青過年吃新鮮的雞肉，結果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後，這些雞僥幸活到了新年，現在又有了新的用途。
說要幫忙養雞，蘭兒很快就忙活起來，先在院子避風的角落搭個暖和又寬敞的雞圈，當然，靠她一個人很難，蘇冬海和文玉軒等人跟著一起下了大力氣。
聽到外麵說話的聲音，床上的人看向木門，關的很嚴實，外麵掛著厚厚的擋風簾子，屋子裏燒著暖爐，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比他日夜蹲守的破房子暖和多了。
已經有三天沒看到蘇冬青了，受傷的人心裏不由得敲鼓，一直忍到冬雪端來湯藥，男人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請我的救命恩人過來，我有話想要說。”
飄飄灑灑的雪終於停了，蘇冬青到了客房，床上的人瞧見她頭上木簪，神色微動，沒有受傷的左手摸了摸鼻子，“嫂、蘇姑娘，是你救了我，真是巧了。大恩不言謝……”
蘇冬青慢悠悠的走過來，“陸大哥，你倒在我家門口，也確實是巧。”
被人當麵拆穿，床上人裝傻一般“嘿嘿”一笑，“蘇姑娘好眼力，喬裝了還能一眼認出我！”
受傷躺在蘇家門口，現在一副裝傻充楞模樣的男人正是陸景。
“在京城的時候，我見過你這張喬裝的臉，時間過去太久，印象有些模樣，前些天雖然不能確定……”蘇冬青這般道。
提到京城，陸景顯然又想到了那些不想回憶的事情，臉上一僵，蘇冬青像是沒注意到一般，問道：“怎麽受了這麽重傷？”
陸景苦笑一下，“先前跟蠻子打了一仗，實力不濟，僥幸撿回一條命。”
還真跟蠻子當麵對戰了……
看著陸景肩膀的傷口，蘇冬青微微皺眉，“義軍要和蠻子大軍硬碰硬嗎？”
聽蘇冬青說這話，陸景就知道文天佑大概同她說了什麽，歎氣道：“當然不行，義軍還不到一萬人，大都是雍州的流民，從前都沒拿過兵器，跟蠻子打就是送命……我們安排人趁亂伏擊蠻子的將領，雖然殺了人，完成了任務，也有不小損傷，我能活著回來也是命大。”
聽到這話，蘇冬青不由得想起之前戰勝的捷報，聽說歸聽說，看到眼前的人傷勢，更能真切的感受戰爭的殘酷。
“我聽語蓉說了，很多人受傷……”蘇冬青纖眉蹙起，“義軍現在怎麽樣？”
“之前那一仗打完我就回來了，智真他們一直在甘北縣，除夕蠻子偷襲，不知道戰況如何。”陸景一邊斟酌開口，一邊暗暗觀察蘇冬青的神色。
蘇冬青眉心一折，沒再開口。
陸景咳嗽一聲，道：“鄉親們來南陽城是對的，我們和蠻子的對峙短時間不會結束，慌亂逃竄隻會更快送命。”
蘇冬青心中一直有個疑惑，問道：“楊老將軍鎮守涼城，保的是京城，南陽城如何才能安全？”
“梁州地形崎嶇險惡，騎兵不適合快速行軍，鐵蘭到南陽城路途不遠，但騎兵能走的路隻有兩條，我們有辦法完全封死最合適的那條路，另外一條有地勢險關，蠻子想要硬闖，會付出慘痛的代價……當然，最重要的是，楊老將軍也不會坐視梁州被入侵而不管，南陽城有深水碼頭，守不住這裏，南北兵患便會失控，京城失陷早晚的事兒。”
蘇冬青也想過，文天佑送信要她們留在南陽城，必定是早有打算，聽到陸景這番話，撥開了雲霧，便晴朗了。
見蘇冬青眉頭舒展，陸景趁機道：“沒有受過訓練的流民和江湖人士是一盤散沙，想要發揮他們的作用要下很大的功夫，智真在最前方監視蠻子動向，還要暗地指揮義軍，他失去一身功力，身體一直還沒痊愈，很是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