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小插曲
京城的鄉親們都有了落腳之地,還沒安下心,各家各戶的壯丁就被拉去挖工事,女人們留下來,一邊收拾這個陌生的家,一邊發愁。
趁著夜色逃命之時,許多家什都帶不上,現在幹點啥都缺,縫補衣服吧,針線忘記拿走了,飯菜做好了,才想起來碗筷沒帶,畢竟逃命沒見著背著碗的,全家人不得不共用一個盆……
這些也就罷了,有些人選房子時隻圖大了,等到河水時傻眼了,院子裏沒有井,想要燒火,發現沒柴禾,南陽城可不是小村子,想出城砍柴再背回來,來回一趟快也得大半天,而且她們也不知道去哪裏弄柴。
剛住下,抱怨的聲音就沒斷過。
“以前還羨慕城裏的人幹淨,現在可算知道了,幹啥都不方便。”
“可不就是,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呆在村子裏,跑這麽遠到城裏,糧食也沒帶多少,現在每天數著米下鍋,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
“這些還不算什麽,蠻子不知道啥時候打過來,聽說這城裏沒有多少士兵,萬一城被攻破,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想到蠻子之前屠城的血腥手段,女人們不由得渾身一個激靈,麵露恐懼。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不是餓死就是早晚被蠻子殺了,呆在這裏就是等死,早知道就跟著村裏其他人跑了……”
聽到這話,女人們露出各異的神色,她們都是害怕蠻子的,但是家裏的男人和長輩不知道怎麽中了邪似的,要跟著蘇新平一家來到南陽城,她們隻能聽從,將心中的恐懼壓抑著,這個時候釋放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嘈雜聲從遠處傳來,女人們抹了抹眼淚看過去,發現是男人們回來了。
經過一天的勞作,男人們蓬頭垢麵的回到城中,剛才說話的女人們徑自散開,各自回去打好水。
蘇冬鵬進了門,差點踩壞了門口的盆,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哥,回來了,今天怎麽樣?”
蘇冬嬌聽到動靜,從廂房走出來,她頭上紮著頭巾,顧不得一身灰塵,先給哥哥端水洗手。
“挖了一天壕溝,地凍的挺硬,震的腕骨疼。”蘇冬鵬洗好手,往屋裏頭探頭看了一眼,低聲道:“娘呢?”
蘇冬嬌往屋裏撇了一眼,小聲道:“哥,小點聲,娘正在氣頭上呢。”
蘇冬鵬皺了皺眉,和妹妹一起走遠了些,無奈的抓了抓頭,“都到南陽城了,咱還生氣呢?”
“可不就是,本來說要投奔新洲的舅舅家,爹突然要改道南陽城,她一直鬧心呢。”蘇冬嬌歎了口氣,“剛才在門口和人不知道說了啥,回來就開始哭,說在南陽城就是等死,還說、還說……”
見妹妹臉色變的越來越差,蘇冬鵬追問道:“娘還說什麽了?”
“娘還說平叔不安好心,帶著大家夥找死……”說完,蘇冬嬌連忙擺手,“哥,我可沒這樣認為,雍州那些流民就是先例,背井離鄉的逃亡也活不了幾個人,左右我們都是要受苦受難的,在哪兒都一樣。”
蘇冬鵬眉毛越皺越深,轉頭進屋,蘇冬嬌不知道哥哥要做什麽,趕緊跟了上去。
李氏正氣的胸口發悶,見兒子麵色不善的進來,轉過頭去沒搭理。
蘇冬鵬走到他娘跟前,粗聲道:“娘,你不要出去同別人胡說八道,當初平叔說的明白,願意跟他去南陽城的一起走,不願意來的,隨便跟著村子其他人離開。爹和我們幾個兄弟商量後做的決定,我們心甘情願來的這裏,你不要隨便誣賴人。”
李氏當然知道事情的原委,她不過是心裏頭害怕,忍不住多嘴說了一句,被兒子這樣當麵說,老臉有些掛不住了,“為了外人數落你親娘,可真是長能耐了啊,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養活這麽大,就是聽你教訓的嗎?!”
從小到大,這些話他娘幾乎都一直掛在嘴邊,平時也就罷了,現在聽了,蘇冬鵬隻覺得腦仁疼,低聲道:“娘,我不是那個意思,現在是危難時刻,我們要心往一堆湊,路上平叔就沒少照顧咱們,到了南陽城也是,人家別的村子都沒說話,咱們本家反而有了怨言,你說讓平叔聽了多寒心。”
他一說完,李氏就開始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說老天爺沒長眼,命太苦雲雲。
蘇冬鵬歎了口氣,走到院子裏,坐在石頭台階上,悶頭看著地,一臉愁苦。
“東鵬!”
聽到自己的名字,蘇冬鵬循著聲音看過去,就見蘇冬橋趴在牆頭上,笑嘻嘻的看著他,“過來陪哥喝兩杯。”
在上元村時,蘇冬橋和蘇冬鵬兩家就隔著一道牆,不過那個時候是一南一北,現在是一東一西。
像從前那般,蘇冬鵬也沒走大門,徑自翻過矮牆,跳到隔壁院子裏,跟著蘇冬橋往裏走,聽到廚房裏有炒菜的聲音,香味飄過來,仿佛回到了曾經平靜的日子,神情不由得一陣恍惚。
倆人剛坐下,郭氏就端菜上來,笑道:“酒暖好了,你們哥倆先喝兩杯,解解乏。”
蘇冬橋倒酒,倆人喝了幾杯才慢下來,蘇冬鵬砸吧砸吧嘴,道:“三哥,搬家那麽匆忙你還記得帶酒?”
“沒,家裏的酒還在地窖裏呢,我敢帶我爹得抽死我,這是從青兒那拿的,她那沒人喝酒,放著也是放著。”蘇冬橋一邊給他倒酒一邊道。
蘇新平的臭脾氣十裏八鄉都是有名的,蘇冬鵬小時候調皮也被他用鞋底抽過,倒是不重,印象還很深刻。
說到蘇新平,不由得想起家裏的糟心事,蘇冬鵬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平叔雖然脾氣爆,但明事理,從來不辦糊塗事,我們家,唉……”
倆人雖是堂兄弟,但年紀相仿,從小一起長大,跟親兄弟也差不了什麽,一聽他這語氣,蘇冬橋道:“嬸子又發脾氣了?她那人心直口快,天天說的比想的多,你被較真就是了。”
蘇冬鵬一口將酒悶了,歎的氣中帶著辛辣味道,懊惱道:“別的也就罷了,有時候分不清裏外輕重,說兩句又不聽,哭鬧個不停,糟心。”
蘇冬橋安慰道:“嬸子心地不懷,就是嘴巴快,她說完才能明白過味兒來,然後就後悔,後悔完了就變著法去賠不是,知道她這個性子的都不會介意,一輩子人不操心兩輩子人的事,你別想太多……來,再來喝一個……”
那廂,李氏哭到天黑終於停下來,吃飯的時候沒見著兒子,強忍著沒問,蘇冬嬌見狀便道:“我哥跟三哥在喝酒呢。”
李氏哼了一聲,半天道:“才搬來還不熟悉道,等下你去接你哥,順便帶點幹菜,白天的時候聽你三嫂子說她家菜不多了……你哥也是,現在誰家東西都缺三少四,還跑去別人家喝酒,也不怕給人家添麻煩。”
蘇冬嬌偷笑一下,見她娘看過來,趕緊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