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雙城破

  朝堂之上如何百姓並不知曉，但是聽說蠻族離梁州隻有二百裏，梁州的百姓都嚇壞了，許多聽說戰報後，連夜卷著家當逃走，生怕晚點就慘死在蠻子的刀下。


  二百裏啊，快馬加鞭一天差不多就到了，真的太近了。


  嶺城十幾萬人被屠殺，男女老幼無一生還，這個慘事就是噩夢一般，縈繞在所有人的心頭，揮之不去。


  南陽城裏的人暫且不說，周圍的縣城的百姓膽都被嚇破了，縣城的衙門那幾十個人都不夠蠻子砍幾下的，平民百姓根本不指望，收拾東西舉家往南逃去。


  秩序崩壞，有人趁亂生了歹意，搶劫財物，殺人放火，一時間縣城火光衝天，遠處看到還以為蠻子殺了過來，百姓爭搶逃命。


  村子的情況要好些，因為各個村子男丁多，而且都有把子力氣，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人多勢眾，到底有底氣些。


  一邊讓家裏女人趕緊收拾東西，另外一邊各個姓氏家族長輩將每家每戶的男人召集到祠堂，商量一起往哪裏逃，在這亂世，人多相互照料，存活的希望也就大。


  上元村最大的姓氏是蘇，蘇新平在族中輩分不算大，但因為耿直又照顧人，很有威望，所以坐到了上位，大部分幾個人都說要趕緊走，走晚了可能性命不保，眾人嚷著三更出發，蘇新平皺著眉，始終沒說話。


  “叔，你說兩句。”有族裏的年輕人看向蘇新平，眉宇間帶著慌亂和急躁。


  “我不走。”蘇新平開口說道。


  這三個字像是炸了鍋，整個祠堂都亂了。


  “不走在這裏等死嗎？”


  “守不住了，雍州十萬大軍都失守了，我們梁州都沒有守軍，根本抵擋不住……”


  “叔，我知道你們家業大，這麽一跑一輩子的心血全都沒了，可是蠻子有馬有武器，他們打過來，會把所有人殺了，你根本保不住你家的地和房子……”


  “是啊，咱們先逃到安全的地方，要人活著，才有以後，現在命都快要丟了，不要想那些身外之物。”


  眾人七嘴八舌的勸著，蘇新平沉默的聽了良久，問道：“現在打成這樣，你們想逃到哪裏去？”


  眾人語塞，然後紛紛道：“蠻子從北麵來，咱們往南走就對了。”


  也有人道：“往東邊走也行，或者去京城，京城裏都是皇親國戚，他們的命金貴著呢，肯定有重兵保護，我們隻要到了京城，不管是蠻子還是南邊的叛軍，都不用再害怕了。”


  更有性子的急的直跺腳，“再羅裏吧嗦，蠻子就到村口了，你不走，我們走！”


  蘇新平歎了口氣，道：“現在天寒地凍，每個家中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在外麵走上一天兩天可能沒事，走上十天八天就扛不住了，生了病那就隻能等死了。再者說，逃命你們能帶多少糧食，就算能撐到地方，到了之後吃什麽，喝什麽？雍州那麽多人逃出來，死在半路的可不少，他們到了京城和梁州後，都不讓進城，每天三碗稀粥，粥裏的米粒都數的過來，離開春轉暖還有二個月，這兩個月不被凍死，之後又怎麽熬過去？”


  “逃命會死，留下來也會死，那我們怎麽辦？！”


  “留下來肯定會死，但是逃走有可能還會有人活下來，當然是逃了！”


  “我也不走。”突然一個年輕人開了口，“我爹娘腿腳不利索，跑不動，他們死也想死在家裏頭，我要留下來。”


  他這麽說，有個年逾古稀的老者道；“你們這些年輕力壯的能跑就跑吧，有朝一日蠻子被打跑，你們再回來就是了，我們這些老骨頭就是算嘍，已經半截身子埋到土裏，不遭那個罪了。”


  有許多老人都是這麽想，一來他們體力不支，不想拖累家人，二來不想客死異鄉。


  剛才問話的是蘇家這輩子的比較有出息的年輕人，他看著蘇新平，急道：“叔，那十萬大軍都抵抗不住蠻子，留下的話隻有死路一條，你不走，我那三個哥哥肯定不能丟下你，拖拖拉拉下去，一家人都走不了，難道你想他們也跟著一起死嗎？”


  蘇新平開口道：“我不想死，來之前跟家裏頭說了，東西收拾好躲到深山裏去，那些蠻子追不到裏麵，找個山洞躲起來，等他們走了，再出來。”


  他這樣一說，也有不少人道好。


  “這倒也是個好辦法，幾個月倒是好挨，怕隻怕蠻子一直占著梁州，我們躲一年兩年倒是行，再久可就難了。”


  “山裏也行，起碼不用擔心被餓死，跑到外頭就不一定了，官府不發糧，怕是得活活餓死。”


  “官府哪裏管那麽多，就怕樹皮草皮都啃光了，隻能喝西北風。”


  就在大家爭吵不休的時候，有個本族的年輕人進來，身後跟著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


  “三爺爺，五爺爺，打穀村有人來報信。”


  看到來人，祠堂裏許多人將目光飄向蘇新平，有人道：“這不是文家老五嘛，蠻子都打過來了，你們不趕緊逃命，來這裏做什麽？”


  來人正是文天立，他在外遊學，南邊打起來後，便立刻返鄉，才回到家沒幾日，蠻子就攻破了陽門關。


  “諸位叔伯，小侄是打穀村的文天立。”文天立進來行禮，直道：“現在情況緊急，就不閑話客套了。今日我接到書信，信中寫到朝廷派楊家固守梁州，大軍已集結，希望大家夥到南陽城避難。”


  聽到這話，祠堂的人臉上的愁雲登時消散了一半，“真的假的，楊家人打仗可是厲害，他們守著雍州時，蠻子就沒占到什麽便宜。”


  “楊家要是真的那麽厲害，為什麽不早點派到陽門關？雍州都丟了，現在來太晚了！”


  也有人懷疑的問道：“這消息是從哪兒傳來的，可不可靠，咱們縣太爺都跑了，難道他不知道朝廷派兵來保護梁州？如果縣太爺都不知道，文這事天立誰告訴你的？”


  眾人向文天立投去質疑的眼神，文天立苦笑了一下，“這個我不能說，但是真的，一兩日左右，大軍便會抵達。”


  “不能說？！”有人當場就跳了起來，憤怒的吼道：“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你不能說，我們怎麽能相信你？！”


  “一兩天才能到，怕是太晚了，倒是可以給我們收屍，當然，他們半路不被蠻子殺了才好。”


  一看眾人不信，文天立道：“這事千真萬確，我不可能拿這麽多人的性命扯謊，我們全家幾十口人今天晚上就去南陽城，難道我會害死我的親人嗎？”


  “你相信給你送信的人，但我們根本不認識他，誰知道真假。萬一是假的，我們躲到南陽城，大軍沒來，蠻子到了，就像嶺城那般把我們所有人都燒死，那豈不是冤死。”


  “就算是大軍真的來了，南陽城也未必安全，雍州那麽堅固的城牆和工事，也沒擋住蠻子，梁州靠什麽？”


  這樣一說，眾人臉上剛剛燃起的希望慢慢的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