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教導

  聽清楚緣由,蘇冬青舒了口氣,嚇了她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


  搬了椅子讓三個孩子坐好,蘇冬青坐在中間,開口道:“書本上的道理是先人總結的,能流傳至今,自然是因為它是有價值的。但是道理隻有一句話,如果完全按照書本中的道理,那就是你們常聽到的讀死書。”


  三個小孩仰著臉聽的仔細,蘇冬青繼續道:“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咱們在打穀村時,六嬸和後院的人不合,書本上有說‘孝為德之本,百善孝為先’‘家和興萬事’,按照這個道理來說,我頂撞長輩,不服哥嫂,便是大逆不道之人?”


  文玉軒臉色大變,“不是,六嬸很好,是爺爺奶奶她們不講道理!”


  蘇冬青開口道:“若是你們遇到窮凶極橫的長輩,你們會完全像書本那般孝順嗎?”


  農家多貧困,誰家雞毛蒜皮的事情都不少,文家並不是唯一鬧騰的,蘇正非和文玉軒見過太多了。


  三個孩子一臉難色,想了許久,最後沮喪的垂下頭。


  蘇冬青又道:“書本說‘父母在,不遠遊’,書本又說‘好男兒誌在四方’,書本上還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些道理都是書本上的,你們要聽哪一個呢?”


  三個孩子一臉迷茫,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停頓片刻,蘇冬青繼續道:“我們每個人身處的環境不同,如果時時刻刻遵循書本的道理便有些呆板了,要因時製宜,才不會讀成認死理的書呆子。”


  泡了杯茶,蘇冬青靜靜的等著,等著三個孩子思考這個問題,並沒有催促。


  快到晚飯的時候,三個人終於開了竅,紛紛跟蘇冬青說了自己的想法。


  他們能明白,蘇冬青也高興,“‘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管是你們還是你們的夫子,終究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的想法難免有局限。如果夫子平時說的話,你們不理解,大可以直接說,若是夫子解釋的有道理,那便是解惑,若是夫子說的有偏差,你們提出來,他也高興。”


  三個人重重點頭,蘇冬青忍不住又叮囑了一句,“讀書識字固然重要,思考更是彌足珍貴。”


  今天陸景在南市口現身,蘇冬青還以為他會回來,結果到晚上也沒見到人影,便猜他可能有別的事情在身,不免又想到不知道身在何處的文天佑。


  第二日,覺福去請方夫子,老頭看著三個孩子的眼神儼然一副“朽木不可雕也”,考問了他們一頓,才喊三個人進屋,繼續上課。


  郊外的院子那邊已經收拾妥當,蘇冬青過去看,裏裏外外幹幹淨淨,規規整整,這三個人可真是勤快。


  蘇冬青特別滿意,當天便開始教他們熬膠。


  所謂膠,便是將煙灰凝結成塊之物,膠的好壞直接影響墨錠的質量,所以至關重要。


  膠的原料是牛馬的骨和皮,清洗幹淨後放在水中熬煮,待到火候時加各種藥材和香料,保證墨錠除濕防腐。


  熬膠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前幾天蘇冬青守著鍋灶,待到第一批膠出鍋,教三人再處理。


  膠成沒多久,木匠那邊來信,工具全都弄好了,拉到郊外布置停當,然後便開始取煙。


  取煙,顧名思義,便是將油燃燒後的煙收集到一起,煙灰輕,所以需要相對封閉的場所。


  東廂房擺著上下好幾層架子,架子上麵放著一盞盞油燈,油燈上方罩著特製的罩子,油燈燃後的煙沾在罩子上,按照一定的時間將罩子上的煙灰掛掉,這便就是取煙了。


  煙灰的質量對墨錠的影響至關重要,這個步驟繁瑣也是重中之重,蘇冬青和三個夥計確定了好幾遍,更是親自演示,為的是讓他們記得清清楚楚。


  取煙這個過程聽著覺得緩慢,實際上卻一點都不慢,一個廂房六七個架子,能放幾百盞油燈,每個油燈每天能收幾錢煙灰,那一天下來也能得十多斤煙灰。


  煙灰入膠,然後再杵搗數千下,壓墨錠成型,最後再晾墨。


  最漫長的就數晾墨了,未免墨錠在晾幹的過程斷裂或者收縮不均勻,需要在溫度和濕度差異不大的環境下,室外有陽光直射肯定是不行的,隻能在室內。


  墨錠一般要半年左右才能晾好,這期間要不停的翻動,這著實有些費工夫。


  剛開始,許多事情都要操辦,蘇冬青在郊外這邊忙活了半個多月,回到家裏,蘭兒撲到懷裏,“哇”了一聲,“六嬸好香啊!”


  確切點說不是香,是油煙味和藥材味道混合之後的氣味。


  蘇冬青洗澡換衣服,然後檢查蘭兒寫的大字,又教她寫了幾個,蘭兒認真的練字,蘇冬青去書房。


  南陽府的事情耽擱了一陣子,又忙了這麽久,大腦騰空,再重新將那件衣服畫在紙上,看了一眼,蘇冬青便將紙燒了,然後閉上眼睛,在腦海裏回想。


  先從腦海裏摒棄尋找離族故土的想法,簡單的從衣服來說,民俗是一個民族時代相傳形成的習俗,衣服的款式、圖案便屬於民俗的一種。


  民俗中的圖案都是有意義的,在民俗中用圖案表示的還有很多,比如圖騰……


  圖騰。


  腦中閃過這兩個字,蘇冬青皺了皺眉,繼續想象。


  圖騰,被視為神的靈魂載體,做為民族的象征而被拜祭,圖騰的重要不言而喻……


  那件衣服上,花草魚獸造型誇張而富有美感,唯獨有一處與眾不同,後心正中的位置,那個蝴蝶圖案,給人的感覺很莊重。


  按理說,蝴蝶這種生物特征決定它的形象是靈動鮮活的,但是那件衣服上的蝴蝶卻不同,四平八穩,穩穩當當,如定海神針一般……


  想到這裏,蘇冬青心頭一跳,抓起筆在紙上寫了“蝴蝶”兩個字。


  蝴蝶、蝴蝶……


  但是接下來又沒有了思路。


  蘇冬青又把那個化蝶圖案畫到紙上,脫離其他圖案,單單隻有這一個蝴蝶,感覺特別平常無奇,和隨處可見的蝴蝶花樣沒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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