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受苦
蘇冬青終於收到了薑大年的回信,信中附帶一紙公文,將蘇冬青家這個染布小作坊劃在了他徒弟的名下,這樣上頭有匠戶的人頂著,蘇冬青的農戶身份依舊可以繼續下去。
沒過兩天,裏正再次上門,蘇冬青將織造署的公文拿出來,李正東徹底沒了招數,隻能惺惺的離開。
這兩天蘇冬夢都住在文家老屋這裏,魯家人大概豁出不要臉了,隔三差五就上門來求情,雖然都被蘇新平打跑了,不過鄭氏還是讓她來打穀村呆一陣子,怕她被魯家人氣著。
文家老屋子修葺的好,再加上窗紙都是用最厚的,白天屋裏長期生著炭火,所以屋裏暖烘烘的,大冬天的呆在裏麵特別的舒服。蘇冬夢幹著活不自覺的犯困,時而靠著牆小憩一會兒,時而同蘇冬青說會話,時而吃兩塊點心,日子比做夢還輕鬆。
她們這邊過的逍遙自在,文家業和張氏可是受大罪了,一天兩頓稀粥,撒泡尿就出去了,從早到晚肚子都是餓的,晚上更是餓的心慌難以入睡。可是又能怎麽辦,家裏沒丁點糧食,地裏的二茬凍死了,還要差不多再挺一年才能打糧,這糟心的日子都看不到頭。
挨餓也就罷了,可是偏偏還不消停,天天哭罵嚎個不停,吵的人腦仁疼。
家裏沒糧食,老人孩子都得勒緊褲腰帶忍著,可是文玉全的媳婦剛有了身孕,正是胃口好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每天抱著肚子抹眼淚。文玉全剛當爹的喜悅之情也被愁苦衝的一幹二淨,他去求過陳氏,結果被罵了回來,偌大的男子漢氣的直掉眼淚。
文玉全的媳婦餓的受不了了,使勁拿拳頭砸肚子,哭鬧的喊著不要這個孩子了,生下來也得餓死。
陳氏覺得她這是在威脅自己,沒好氣的罵道,“別覺得肚子大了自己金貴了,從前災荒的時候啃樹皮該生孩子也生了,你這還有口吃的呢,別不知足!”
懷著身子的媳婦被氣的差點昏厥過去,文玉全說不服他娘,隻能去求爺爺奶奶。文家業防著大兒子和二兒子兩家,可是不能不管未出世的重孫子,隻能扣扣索索偷著給一些,文玉全用這個錢偷偷摸摸給媳婦開小灶,可是其他人就得硬挺著。
二房的人先挺不住了,蔣氏假惺惺的來找張氏,“爹、娘,先前是我們見識短,把糧食都賣了。我們年輕的吃多點少點都行,你們兩個歲這麽大歲數,還跟我們跟著一起受苦,媳婦真是於心不忍。”
陳氏抱著肩膀在旁邊冷眼看著,她太清楚蔣氏的為人了,肯定挨不住了,又要打什麽主意了。
果不其然,蔣氏接下來便道:“娘,我們兩家雖然沒糧食,可老六媳婦那可是不缺,入冬的時候拉回來好幾車呢,她在那好吃好喝,讓長輩挨餓可是不孝,您說說不是這個理兒……”
在蔣氏的鼓動下,張氏傍晚時候來到了文家老屋。一見著她,本來正和蘭兒玩的高興的文玉湘立刻提心吊膽起來,後院隻要來人,準保沒有好事。
看著兩個穿戴厚實臉色紅潤的孫女,再想想那兩個院子長期肚子咕咕響個不停的孩子,張氏心裏複雜極了,當初分家誰都不想要的拖累,現在反而比誰過的都好,這誰能想的到呢。
蘇冬青倒了茶水,聽著張氏說完了來意,一時沒開口,張氏急了,道:“我知道分家的時候是偏了心,可你大哥和二哥家將近二十口子人,天天數著米下鍋,你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被活活餓死吧。”
提到大房和二房,蘇冬青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但還是按捺住心頭的厭惡,開口道:“娘,你是長輩,我供養你是應該的。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他們那麽多全手全腳的,我們孤兒寡母可養不起。我落難的時候他們落井下石,我寒透了心,可也不屑做小人,畢竟早就分家,各憑本事吃飯。”
知道她還在氣大房和二房擅自搶東西的事情,張氏訕訕的道:“畢竟是一家人……”
蘇冬青不搭她的話茬,隻道:“正好要碾新米,我明天送過去,兩袋夠你們二老吃半年了。”
張氏還要再開口,蘇冬青垂著眼睛道:“娘,誰家過日子都有難處,我一個女人撐著這個家本來就不容易,不指望誰都幫一把,希望你們能多體諒一下。”
張氏心有不甘,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個兒媳剛進門的時候她也許還能拿捏兩下,現在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張氏一走,文玉宏就把簸箕扔到了地上,氣呼呼的道:“六嬸,真要送糧食過去嗎?他們把糧食賣了把銀子揣到自己口袋裏,憑什麽從咱們這裏要糧食!”
蘇冬青歎了口氣,她也不想當這個冤大頭,可在這個孝比天大的民風下,一個“不孝”的大帽子扣上,又打又鬧她還得給糧食,不如省點力氣。
雖然打算出血,可是蘇冬青不想這麽不明不白的,第二天去碾米,有人問起,“不經意”的開始宣揚,半個村子都知道了,文家老大和老二養不起老的,得靠三房和六房的女人和孩子,然後 這才拉到文家後院。
蘇冬青親自送過去,陳氏對她視而不見,直接把口袋打開,在裏麵抓了兩把,然後才讓人把米抬進去。
她這麽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分家的時候用破爛的糧食充當好的,怕蘇冬青用同樣的法子報複她。
蘇冬青見狀嘴角露出幾分嘲諷的笑,眼裏隻看得到芝麻的人,這輩子怕是也見不到西瓜。
蘇冬青也沒和陳氏以及文天德打招呼,徑直去了屋裏同文家業行禮,“爹,我前陣子被人冤枉入獄,打點官府花了不少銀子,暫時又不能染布,所以手頭也不寬敞。不過我們小輩再苦再累也不想長輩受苦,這兩袋米差不多也夠您和娘吃半年了,再那個時候我再想辦法再弄些過來。”
蘇冬青就差直接說了,她遇到事的時候文家不聞不問,現在文家倒黴了也別怪她冷眼旁觀,這兩袋米與其說是孝敬,不如說是堵住村裏的悠悠之口。她就管著老的別餓死,其他人愛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