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惡意
一尺坯布十文左右,每匹少四到六尺左右,錢倒是不多但是也不少。剛察覺時蘇冬青不動聲色,等到親眼看到香桃趁人不備將裁剪下的布料悄悄塞到褲腰裏,當天傍晚就將兩個人留下,讓兩個人明天不用再來了。
姐妹倆當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香蓮佯裝懵懂道:“青兒姐,我們如果做錯了什麽,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們這一次,以後我們再也不敢了。”
蘇冬青將銅板向前推了推,下巴微挑道:“笨點慢點我都不在意,唯獨你們做的事情我沒法容忍。這是一半的工錢,另外一半在你們自己身上,別的我不想多說,你們好自為之。”
沒想到她絲毫不留情麵,姐妹倆臉色變幻不斷,最後在蘇冬青冷冰冰目光的注視下,拿上工錢灰溜溜的走了。
因為中間有裏正媳婦在,蘇冬青這事也沒對外聲張,她本來想的是吃虧以後長記性就行了,沒想到村裏反倒傳起了她克扣工錢。
不用猜也知道這謠言的源頭來自哪裏,蘇冬青聽了之後隻覺得好笑,她顧忌那些人的臉麵沒有把這事捅出去,有人就是這麽迫不及待的不想要臉!
所以,當有人問起這事,蘇冬青便直言不諱的道:“我是隻給了一半,可她們偷著拿走的布可比另外一半工錢隻多不少,如果不是心裏有鬼,我少給工錢她們肯走?”
好事的人嘴上說著“瞧那倆姑娘挺聰明的,怎麽還做這種傻事”,轉頭就把這話四處宣揚出去。裏正這人心狠手黑,沒好處根本不動彈,再加上他媳婦平時總覺得高人一等,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兩口子這些年在村裏積怨深重。現在終於有了話柄,在背後一個比一個說的難聽。
“你看她那牛氣的樣子,不知道以為是什麽皇親國戚呢,不就是嫁個裏正,真把自己當根蔥了。非得把她那倆妹妹塞到湘兒她六嬸那,圖人家工錢也就罷了,手腳還不幹淨,被人掃地出門,還倒打一耙,真是不要臉!”
“人家有吃有喝,地又多,住著寬敞的大磚房,這些都是靠著不要臉得來的,要臉日子能過的這麽好?”
“有人覺得自己挺厲害,卻不知道被被窩裏的人耍的團團轉……我聽人說,去縣城的時候看到了那個誰去逛窯子,喝的醉醺醺,捧著妓女的腳啃個沒完呢,嘖嘖,沒錢還真不知道妓女的腳是香是臭呢”
裏正媳婦無意中聽到這些閑言碎語,當時都快氣瘋了,也顧不得蘇冬青不給她麵子的事情了,回家就把裏正撓了個滿臉開花,又哭又鬧了兩天,裏正李正東隻能半夜落荒而逃。
逛窯子對李正東來說並不是掉麵子的事,讓他覺得憋氣的是他被自家婆娘給傷了,他不反思自己,反而怪罪到蘇冬青寧的頭上。香蓮和香桃做的是不對,可是打狗還看主人呢,她把這事捅出去讓他受了大罪,這根本就是沒把他這個裏正放在眼裏,這事不能就這麽完了!
裏正這個職位, 能辦的正事有限,不過論起使絆子,可是想一出就是一出。
在外麵躲了幾天,等到家裏的那個氣消的差不多了,李正東回到了村裏,他倒是挺了解自己屋裏頭的人,回去就說道:“咳咳,這事都是文家老六媳婦搞出來的,我這次定然要把她整治的嘴巴嚴實了。”
裏正媳婦也知道,這事她隻能忍了,再鬧就隻能讓外人看笑話,對自家男人的火氣撒不出去,隻能對準蘇冬青,恨恨的道:“那個小賤蹄子牙尖嘴利的,你要是不把她收拾的服帖的別回來了!”
當天下午李正東就到了文家老宅,義正言辭的同蘇冬青道:“老六媳婦,你靠著染布掙錢,按照當朝律例,應該歸為匠籍。雖然成了匠籍有了不少限製,可你現在不缺銀子,也沒什麽打緊的。”
他怕蘇冬青不明白這裏麵的玄機,一邊邁著方步,一邊拉長聲調故意說道:“其實匠籍也沒啥不好,就是要三五不時的抽調你們去管營的作坊幹活,當然了,這是沒有工錢的。再者考功名可能難嘍,還是趕緊把你家玉軒接回來吧,再讀下去也是白費力氣。”
匠戶在本朝比農戶要低,和商戶差不多,略高於賤籍,受限頗多,並不是真正的自由之身。尤其是在科考方麵,匠戶出身極難出頭。
而文玉軒在書院讀書,這事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李正東故意用這個來威脅蘇冬青,用心實在是太險惡。
蘇冬青看著他,麵無表情的道:“這事可真是有些難辦了,不知道裏正大人可有什麽辦法?”
還以為她害怕了,李正東心道到底是個無知女流,一嚇唬臉都白了。
故意停頓了半天,李正東轉了轉眼珠,使勁清嗓子道:“你們孤兒寡母也不容易,都是一個村的,我這個做裏正的也想幫你們一把啊。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事我做不了主,得向上麵求情,怕是得麻煩不少人,人情份禮都得花錢,這個你應該明白的……”
威脅完再勒索,做的這麽嫻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蘇冬青心裏冷笑,以前隻覺得這個人喜歡貪小便宜,今天則看透了這人本來麵目更卑鄙!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蘇冬青深知得罪這種小人以後肯定麻煩不斷,但也明白,如果自己今天用銀子打發這人,日後李正東肯定還會用相同的理由再次要挾自己,那個時候自己可就是砧板上的肉了。
不能來硬的,也不能這麽輕易屈服,蘇冬青裝作一副拿不定注意的樣子,緩緩開口道:“謝謝裏正大人的好意,不過總麻煩你我實在過意不去,織造署裏有我認識的人,我問問他這事有沒有什麽法子……”
李正東本來穩券在握,已經想好以後缺錢就來這裏念叨兩句,沒想到蘇冬青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上浮現出來的得意神情登時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