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P公司
李墨白皺了皺眉，跟黃老板要了雷勇的個人信息與聯係方式，黃老板轉身回辦公室去取。
趁著這段時間，唐海城好奇的腦袋又探了過來。他小聲問道：“小白，到底咋回事？不就刪點東西而已，我看黃老板都快瘋了。”唐海城一直疑惑不解，甚至感覺黃老板小題大做。在他的印象之中，刪除些東西跟電腦清理垃圾差不多，可謂有百利而無一害。
唐海城其實隻想對了一半兒，刪掉計算機中的數據，確實輕鬆簡單，隻不過後果足夠讓一家互聯網公司倒閉。李墨白見黃老板還沒出來，耐著性子給唐海城解釋了啥玩意叫刪庫跑路。
“海城，對於一家互聯網公司來說，相關的數據和資料就是生命，有時甚至比軟件本身還重要。這些數據和資料都存儲於數據庫中，由專門的專業人員運營維護。如果沒有了這些數據，公司會承受很大的損失，甚至可能一夜回到解放前。刪庫跑路簡單點來說，就是負責數據庫的人要跟老板同歸於盡。”李墨白解釋完之後，又悄悄補上了一句，“我想，黃老板肯定是得罪了雷勇吧。”
唐海城聽得一知半解，長歎一口氣道：“唉，這也太絕了，等於斷人財路呀。”
正說話間，黃老板拿著雷勇的資料回來了，把文檔遞給李墨白，喘著粗氣叮囑道：“警察同誌，拜托你們加快偵破速度吧。這小子之前說過，讓我在兩小時內把跪下道歉的視頻發給他，不然就自動執行代碼刪庫。”
李墨白見事態緊急，接茬反問道：“黃老板，您何時收到的郵件？”
黃老板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道：“從我收到郵件至今，差不多過去四十分鍾了。”
“黃老板，你趁他刪除之前把東西拷一份不就行了？或者把他寫的那個代碼刪掉不行？”唐海城說完自己的辦法之後，隻見黃老板的臉上寫滿了尷尬，不知該咋給唐海城解釋其中的原理。
黃老板低垂著腦袋，十分沮喪地說道：“警察同誌，您這兩招都沒用，那家夥把數據庫的密碼都改了。原本我們的維護人員不止他一個，如果是兩個人的話，肯定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唐海城好奇，又繼續追問道：“那另一個人咋不管啊？”
“他……”黃老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到最後也沒說出原因。
李墨白瞧著麵前之人的表情，自然明白這其中肯定有大矛盾。他先吩咐唐海城將雷勇的相關信息傳回所裏請求支援，然後又繼續向黃老板了解情況。
“黃老板，雷勇平時為人如何？事發之前，他有啥反常的地方嗎？”
聽李墨白這麽問，黃老板立刻又換了一副嘴臉道：“雷勇這家夥就是一個混球，平日裏工作不認真就算了，白瞎我給他開那麽高的工資了。我當初要不是看他畢業的院校好，還真不願聘用他！”
李墨白低頭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小小驚訝，這雷勇竟然是從國內一所重點高校的計算機係畢業的。按道理來說，這麽高的學曆，去外麵闖蕩，不是更容易找到好工作嗎？怎麽他卻寧願在這小地方摸爬滾打？
李墨白極為隨意地問道：“黃老板，最近幾年互聯網市場咋樣？”
黃老板明顯沒心思和李墨白閑談，他不耐煩地敷衍道：“混口飯吃而已，不比前幾年了。”
李墨白繼續追問道：“確實，任何行業都是有起有伏。現在，員工好招嗎？”
黃老板耐著性子答道：“招人不難，畢業的學生一抓一大把，比人力市場裏的還多。”
黃老板不清楚李墨白為啥要問這些東西，他隻是一個勁兒反複看手腕上的那塊名表。
李墨白瞟了一眼，又覺得格外吃驚。如果公司效益不好，老板會戴價值幾十萬的表？
“小白，所裏剛通知我，說已經開始大範圍搜尋雷勇了。”唐海城側著臉對李墨白道。
李墨白微微頷首，又追問黃老板之前與雷勇是否有矛盾，亦或雷勇有啥反常舉動。
黃老板見李墨白一再追問，實在沒有辦法，才開口道出了整件事的始末。
原來，雷勇和黃老板早就積怨已久了。別看他們一個是下屬，一個是老板，可二人水火不容，硬是誰也不怕誰。雷勇的學曆比較高，來到黃老板的公司，確實有些大材小用了。也因此，他一直不滿意自己的工資，工作中也常常居高自傲。這讓黃老板十分不爽，他多次向雷勇提起此事，但雷勇一直不以為然，有時還公然頂撞。
事發前一個月，雷勇曾和黃老板有過一次激烈的爭吵，當時全公司的人都在場。爭吵的起因是雷勇上班早退了五分鍾。黃老板一直對早退之舉頗有不滿，這次的事剛好成了導火索，積累已久的矛盾徹底爆發。
爭吵中，黃老板放下狠話，怒罵雷勇不想幹就滾蛋，這個行業最不缺廉價勞動力。
同樣，雷勇也用自己的行動反擊。爭吵後的第二天，雷勇就提交了辭職報告。相應，黃老板立刻同意雷勇辭職，但按公司的規定，辭職需要提前一個月告知老板。也就是說，從雷勇提交辭職報告當天起，他還要在公司幹足一個月才能正式離職。
雷勇雖然不願意，但無奈涉及合同的約束，隻好繼續待在公司裏。隻不過從那天起，雷勇更變本加厲了。他時常遲到早退，辦公時間公然玩遊戲，根本無心工作。黃老板雖口頭警告過雷勇，但雷勇早已打算破罐子破摔，寧可不要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願替黃老板工作賣命。
黃老板講完之後還是很氣憤，罵罵咧咧道：“俗話說，做人要講良心，在其位謀其職，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鍾。他沒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我就不追究了，沒想到還反過來咬我一口，這還是人幹的事嗎？”
李墨白和唐海城對視一眼，顯然這事肯定不簡單，絕不能僅聽黃老板的一麵之詞。
“黃老板，我們想去跟員工們了解一下情況，不知您意下如何？”李墨白試探性地問道。
黃老板臉上略顯出幾分為難，但不出一會兒，還是勉強點頭答應了。不過，黃老板並沒立刻讓唐李二人進入辦公室內，而是先進去安頓完員工，才折返出來，麵帶笑意道：“警察同誌，，趕緊進去吧，想知道啥就問我的員工們，鐵定積極配合你們的工作。”
李墨白和唐海城往辦公室走。黃老板看著二人的背影，抬手推推眼鏡，臉上又露出怪笑。
李墨白跟唐海城同時進入辦公室中，映入眼簾的場景簡直糟糕透頂，根本不配被稱為辦公室，活生生就是一個員工宿舍。身邊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種泡麵和吃剩的外賣，跟垃圾場沒啥區別。在這堆垃圾中，還有一位頭發蓬鬆、衣服滿是褶皺、眼鏡框厚過啤酒瓶底的老兄正埋頭苦幹。李墨白和唐海城的到來並沒引起他的注意，他隻是抬頭匆忙瞄了一眼，便繼續低頭幹活。
李墨白見狀皺了皺眉頭，又繼續向前走。下一張辦公桌的情況也很糟糕，同樣是滿桌的垃圾，厚如磚頭的專業書籍疊加成了一個小書山。唐海城甚至有種幻覺，如果桌上的書堆掉下來，很有可能會把他當場砸暈。這個小書山的後邊是一位臉色慘白、身材孱弱的男子正皺眉盯著屏幕上的代碼，雙手還瘋狂敲擊著鍵盤。看到他的第一眼，唐海城的腦中便閃過“病態”二字。
再繼續往後麵走，每張辦公桌都差不多如此。數不清的專業書籍堆積如小山，吃完之後還沒扔掉的外賣餐盒，地上麵隨意擺放著充氣睡袋，以及一個個麵無血色的工作人員。唐海城看了看李墨白，眼中滿是驚愕。
李墨白長歎一口氣，小聲道：“你現在明白從事互聯網行業有多累了吧？”
唐海城連吞幾口口水，感慨道：“這樣的工作狀態跟環境，難怪會有那樣的發型。”
李墨白輕咳了一聲，示意唐海城終止這個話題。他走到一位員工身旁，低下頭問道：“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雷勇的辦公桌在何處？”
那名員工用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李墨白道：“雷勇的辦公桌在我後麵，我帶你們過去吧。”
李唐二人自然求之不得。員工起身帶著他們向後走，腳下居然還穿著一雙人字拖。
唐海城注意到他的古怪打扮，開口問道：“小哥，你穿成這樣不會被老板扣錢？”
員工忍不住自嘲道：“睡衣和拖鞋是我們的標配，若連這點自由都沒有，那還咋熬下去？”
唐海城聽著不禁連連點頭，睡衣配拖鞋，這不就是夢想中工作時的樣子嗎？不用受半點拘束，無憂無慮真好。不過，這種自由隻有唐海城會覺得好，看著身旁員工的打扮，李墨白心中一陣無奈。
“到了，這張就是雷勇的辦公桌。”帶路的員工說完，打了一個大哈欠，似乎疲憊到了極點。李墨白跟他道謝之後，坐下正打算翻看抽屜，結果被員工打斷了。
“別瞎費心找了，出事之後，我們老板直接清空了他的抽屜。”員工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掏了又能咋樣，反正裏頭啥都沒有。”
“你覺著雷勇這人咋樣？”唐海城單刀直入道。
員工先是搖了搖頭，根本沒有說話，可臉上的表情卻相當複雜。
李墨白不明白是啥意思，接茬追問：“小哥，難道雷勇這個人很糟糕？”
誰知，那員工居然連連擺手道：“我不清楚，雷勇為人跟工作態度，大概隻有老板知道吧。”
唐海城聽出員工話中有話，正要繼續問，反遭李墨白及時攔下。李墨白使了個眼色給唐海城，唐海城用眼神偷偷往後一瞄，隻見黃老板正臉色陰沉地站在辦公室外，隔著玻璃朝裏麵反複打量。唐海城頓時心領神會，讓帶路的員工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果然，當黃老板見員工離去，整個人像鬆了一口氣那樣，緩慢踱步離開。
“小白，我看這黃老板心裏有鬼啊！”唐海城望著身旁的李墨白說道。
李墨白皮笑肉不笑地說：“沒事兒，公司裏這麽多張嘴，我還真不信他都能堵住！”
說話間，二人身後突然出現了另一個人，直接開口道：“你們是想了解雷勇的事？”
李墨白見對方穿著幹淨的白襯衣，看上去很陽光，於是麵帶微笑道：“敢問您貴姓？”
白襯衣男子很爽快地回答道：“我姓王，你們叫我小王就行。”
唐海城接茬追問道：“你和雷勇平時關係咋樣？雷勇有很多壞毛病？”
小王望著唐海城回答道：“雷勇跟我是好哥們兒，他對人特別好，而且還很講義氣！”
李墨白一聽這話，便知是另有內情了。於是，他開口道：“雷勇跟黃老板之間到底咋回事？”
小王決定要替自己的哥們兒雷勇出頭，果斷全盤托出道：“這事兒是姓黃的不地道。雷勇多好的一個人，性格憨厚老實不說，做事還很踏實，隻是不小心戳到黃老板的痛處，就遭到了打擊報複，換我也刪庫跑路！”
李墨白抓住了關鍵之處，麵帶疑惑之色道：“戳了黃老板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