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 110 章
象徵皇權的朝堂上, 朝臣們按次序上奏國事,君王有條不紊的下達各項決策。若遇難斷之處,會與朝臣幾番商議, 最後定下最有利的決策。
這樣的朝廷看起來君臣和諧,政治清明,若不出意外,晉家王朝必會長治久安。
太子坐在台階下首那單獨他準備的椅子上, 看著眼前君臣相佐的畫面, 不免失神的想到前世。
的確是大不樣了。
他不由將目光望向群臣的方向。
如今的朝臣們, 可以侃侃而談, 甚至可以了某項決策與君王而幾番爭辯。他們有著朝臣應有的尊嚴, 御座上的君王也有上位者的寬和, 這與前世真是迥然不了。
這般, 挺好。
直至此刻, 他方真正覺得, 晉朝的國運是真的扭轉了。他們所有人的命運, 也都改變了。
他又不由將目光投向隊伍的木逢春。
那少年及的狀元郎俊俏出彩, 與前世別無二致。
下刻他又不免將目光偷偷朝高階的方向望去, 那精雕細刻的御座上,除了坐著他的父皇, 還坐著他的母后。
她的神態模樣不再是前世的孤冷凄清, 而是淡笑望向殿中,溫和中帶著淡淡的威嚴。
這樣, 也挺好。
他轉了眸再次望向群臣的方向。
建元十年,太子在宮道上偶遇了進宮來見他母后的表姐韓芳。母后與他姨母素來親近,自打建元七年的時候,她時不時的召姨母以及表姐入宮。
他見表姐抱著孩子軟轎中出來, 笑著與他寒暄,遂僵硬的扯了扯笑,勉強給了回應。
這些年來,他來都是避著的,所以饒是她進宮頻繁,他們表姐弟次也未見著面。
韓芳並未所查他的僵硬,畢竟雖表姐弟,可對方份尊貴太子,況他們之見面次數屈指可數,情頗生疏,對她不熱絡也是正常。
兩人寒暄過後,各自啟程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等走的遠了,太子不由回頭望了眼,恍惚眼前好像又浮現了,她憐惜抱著他,撫著他腦袋氣勢十足的說別怕的場景。
那時候表姐多疼他啊,以致於後來他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們相依命了那麼多年,何木逢春來,她捨得放棄他而選木逢春呢。
腦中又突然浮現她最後那怨恨的眼。
饒是今時今日,他也忘不掉她目光對他的那種刻骨的恨意。
他抬袖擦了擦眼,轉了頭來,逼自己不再回頭去看那頂軟轎。
罷了,想那麼多又何必,總歸今世不了。
縱他們之不再有過多交集,可她依舊能笑的美麗明艷。只要她能過得舒心快樂,這成了。
聽說,她與她夫君琴瑟和鳴,恩愛非常,羨煞旁人。成婚不過年生了兒子,生的兒子也十聰慧,這才不過周歲,能口齒清晰的喊人了。
他加快了步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心在酸澀的時,又稍微有些安慰的想,這世她雖不屬於他,可也樣不屬於那木逢春。
如此想,倒也覺得好受了些。
「我入宮的時候恰見到了太子表弟了。多年未見,太子都長這般高了。」
鳳鸞宮,韓芳笑著抬手比劃著。
望著跟前簡單穿著常服,難掩風華的姨母,她不免真心覺得,歲月當真帶不走她姨母美貌的半,反倒隨著時光的推移,給她姨母增添了不少歲月沉澱的魅力。
「他隨了他父皇,少不得會長得人高馬大。如今正是長的時候,你們表姐弟素日見得少,驀的見面,可不覺得他竄了老高。」
林苑逗弄了會她懷的宇哥兒,接著又問起她大姐的體來。
韓芳回道:「前些日子小病了回,好在也不大嚴重,吃過幾服藥后,子也大好了,如今且卧床養著。」
林苑的神色斂了幾,看的韓芳的心微微提。
「芳姐兒,你可早在建元八年,你臨近大婚那段時日,我與母親深刻的談了番。」
韓芳直覺姨母接下來的話怕也與她有關,不免緊了神經,前傾了子,屏息聽她姨母接下來的話。
林苑回憶那日的談話,想起她長姐面上的苦笑,不免閉了閉眸。
「芳姐兒,你可你母親在出嫁前,是何等的明艷開朗,子骨又是何等的康健?可出嫁后,反倒日憔悴過日,三不五時的卧榻養病回,子也大不如前。芳姐兒,你不學醫所以大概不,女子的病,多半都是悶出來氣出來的。」
韓芳抱著孩子,面色怔怔的。
「旁的我不與你細說。不過你母親這些年的不快活,想必你也應看得到吧。」林苑看向她:「那日,我再地勸說她,若是過得不開心,可以與你父親和離。到時候也不必回那長平侯府,完全可以自立門戶,讓衙門單獨給立女戶。堂堂正正的生活,怕什麼?」
韓芳的體微抖,她的眼圈漸紅:「她不意是嗎?了我?」
林苑輕微嘆息,韓芳已了答案。
「我回去勸勸她。」韓芳咬咬唇,努力平復了呼吸,「娘我操勞憂心半輩子,沒道理後半輩子,還要我苦苦捱在那令她糟心的地。」
林苑略有欣慰,難掩複雜的看她:「怕不怕旁人非議你?怕不怕夫家看輕你?」
韓芳冷哼了聲:「因娘沒生齣兒子,這些年來我與娘受到的非議可還少?那時都不怕,現在又怕什麼?至於夫家,若他們如此短視迂腐,那算我看錯了人罷。」
林苑溫柔的伸手給她捋過鬢邊的發,笑道:「別怕,有姨母在呢。」
韓芳嗯了聲,力點點頭,望向她姨母的目光中充滿了晶瑩而明亮。
她姨母怕是不,她有多仰慕多崇敬她,因她姨母做了尋常女子都未曾做過的事,讓人羨慕,欽佩。
建元十三年的時候,是林苑臨朝的十年。
十年的時算起來並不短,足矣潛移默化的改變些事情。
譬如,已經有不少順利女醫署結業的女醫,並未留在京城給達官貴人瞧病,反而回到了自己家鄉開設了女醫館。女醫館的成立,不僅給那些困於禮教的女子提供了看病的途徑,也因醫館招收女學徒學藝,也給了女子生存的途徑。
再譬如,自打建元十年朝廷設立了專管和離官司的機構后,這些年來,敢於提出和離的女子也逐漸多了起來。和離之後的女子,若不想重歸娘家,官府可以給置辦女戶。由此來,激皇后的人有,可罵皇后的人更多。
不過對此,林苑不以意了。
她縱使如今她看似高高在上,可世俗規矩擺在那,她能做的,真的是微乎其微。可這點微乎其微的事情,若她能做成,縱使有些罵聲,又能如何呢?
最早由晉滁帶著上朝的時候,她內心所想還不過是掌握更多的主權,讓自己有席喘息之地。可隨著時的推移,隨著她了解的越多,話語權的漸多,她的想法也漸漸發生了些改變。
她渴望能做些什麼,自己,也能這時代。
的確,她能做的太少。十年,大概也做成了這兩件事。
可饒是著兩件事,她也竭盡所能的去做,因她道這是粒種子,撒到這時代,縱然短期看不出什麼大的水花來,可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百年後,不能福澤世人?
這時代女子的命太苦,她既有些能力,那能爭取些,是些罷。
建元十四年的時候,林苑開始到,她的體好似在走下坡路。
其實早在去年的時候,她察覺到體大不如前,每回散朝後,總覺精神不濟。
林苑有時候自嘲,或許是歲數到了的緣故罷。
晉滁雖然面上沒有流露出慌字,也未開口對她提過怕字,可下皇榜,頻頻召集宮外名醫入宮、以及夜夢醒后緊緊摟過她的種種舉動,還是無不昭示著他的慌與怕。
大夫給出的診斷大致相,打娘胎帶的弱疾,年輕時候精細養著看不出什麼,可年歲漸長,會見到比旁人提前步入機能衰退之態。
換句話說,是會影響壽命了。
晉滁好懸沒當場變臉。
林苑來自己大概不是能長壽的,對此也沒有太多執念。不過他有執念,這點是讓她極不放心的。
「這有什麼,只不過是可能比平常人少活那麼幾年罷了。」林苑撫過他緊繃的唇角,安慰道:「我覺得人活的這條路,不在於有多長,而在於有多寬。只要此生過得無憾,過得美滿,那即再短,又有何妨?」
略停了瞬,她柔了聲音又道:「過完了此生,不還有來世嗎,怕什麼。」
晉滁緊繃的體終是緩緩鬆懈下來。
林苑當他被勸服住,神色不□□露出輕鬆之意。
未見到,掩飾在他深沉眸色後面的,是濃烈的化不開的苦意。
「阿苑,你此生還有什麼心愿?」
他手掌撫過她的後腦,熟稔的將她按上了他的軀膛。他喜歡她依偎在他的軀膛上的覺,喜歡她臉龐受著他胸口的溫度,喜歡她聆聽他有力的心跳聲。
「愛人在側,親朋無憂,天下太平,這些都實現了,你還想讓我有什麼心愿?」
聽著她的輕笑聲,他低頭輕吻在她發頂,緩聲道:「那天下太平吧。如今天下北有韃靼、南有蠻荊,還有些西戎不服朝廷管教,這些都是不利於太平的因素。」
他掌心輕撫著她的發,在她的詫色中,繼續道:「明年初,我御駕親征,替你蕩平寰宇,呈現給你泱泱大國,盛世太平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