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澀時光--8
8、
7月4日,高梓淇請了假沒有去班裡上課,上午第四節課後准考證發了下來,孫策是25考場的9號座位,同班同學中,他確切知道有8人與他分在了同一個考場,其他17人來自不同班級或者不同學校,李悅娣沒有和他分在同一個考場中。拿到准考證后全校放假,學校考前凈校。
從縣城到明月鄉每天只有三趟車,上午中午和晚上各一班,李悅娣孫策中午放學,收拾好自己的書本和一些生活用品,他們的東西並不多,前幾次回家,已經帶走了一些,他們用一個大約40公分大小的背簍裝完了他們所有的行李,在校門口匯合后,孫策拿走了李悅娣一半書本,裝到自己的背簍里。李悅娣的背簍里僅剩二三十本書和一些生活用品。頂著刺眼的烈日,匆忙趕到車站,他們要趕上三點整的班車回明月鄉,從學校到車站大約兩公里,他們沒有更多的錢坐車,剛走幾步就覺得天熱得發了狂,地上已經像下火,街上的樹木葉子被曬得焦黃,乾枯的低垂著。柏油路被曬化了,粘住行人的鞋子,乾巴巴地發著白光,火一樣的空氣夾帶著熾熱的塵埃熨燙著行人的臉。孫策的塑料泡沫底涼鞋裡早就被腳底滲出的汗液打濕,路上的塵土鑽進到鞋子和腳丫之間,隨著行走時腳丫的攪動,形成一層看不見的泥湯,腳在鞋中就如同一條條粘滑的泥鰍,孫策十分難受的行走著,李悅娣的書本被孫策拿走了一部分,分量輕了不少,兩條背簍的鞭繩深深的陷入到本就瘦弱的肩膀里,勒得肩上的襯衣變了形,沒走多遠,汗水就打濕了她的背脊,緊緊地貼在她的背上,胸罩的背部的輪廓十分清晰的顯露出來。孫策看得一陣心酸,要是他們兩有錢多好呀,街上有的是帶著空調的計程車,可是她倆是窮學生,家裡都貧窮的不堪忍受,哪有那份閑錢去坐計程車呀,從學校到汽車站只有兩公里,但是從明月鄉到孫李村還有十多里地呀,孫策想著這裡,他總感難受,那段路可能自己都一口氣走不到家,更何況瘦弱不堪的妹妹李悅娣了,有錢該有多好呀,有錢可以吃好點,至少可以讓妹妹李悅娣長得更加豐潤一點,至少可以坐計程車不至於讓妹妹受這份罪,他叫悅娣停下來,要把悅娣的東西再拿走一些,悅娣汗流滿面,掙紅的臉上布滿汗漬,猶如一道道灰色的淚痕,悅娣怎麼也不願意再讓哥哥拿走自己的書本,哥哥背得已經夠重的了,這樣的天氣,不要說是負重行走,就是空手走在路上,也會受不了。她必須要自己負擔一部分,減輕一點點,哪怕一點點的哥哥難受。
好不容易到了車站,上了快要擠爆的客車,孫策、李悅娣被緊緊地擠在客車後排的通道上,人與人之間沒有了任何一點的空隙,無論是背靠背,還是面對面,站定后都無法原地轉動一下,孫策李悅娣面對面的站立著,胸部,腹部、腿部都融在了一起,臉上的汗水肆意的流淌著,似乎在他們的肉體間匯成一個個小小的水窩,太擠了,汗水沒有掉到地上的通道。他們的手沒有地方可以舒展一下,孫策把手放到悅娣的肩上,時不時的替悅娣推一推緊緊擠在一起的乘客,悅娣緊緊地貼著孫策,深怕站立不穩而摔倒。其實在這個擁擠的車上,根本沒有摔倒的空間,但是悅娣還是擔心自己站立不穩,她靠著孫策,覺得似乎安全了很多,擁擠,擠走了他們的語言交流,汗水沖刷著他們的想象空間,他們多麼盼望下車,下車就可以吐一口氣,長長的吐一口氣。孫策一隻手把她緊緊地護衛在自己的身前,一隻手為妹妹撐開一點點空間,讓妹妹不至於被擠成肉餅。他們屏住了呼吸,在左搖右晃中,總算到了明月鄉汽車站。
下車才發現,天空已經陰黑了下來,天上濃雲密布。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孫策要去熟人家裡借一副挑子,悅娣說什麼也不答應,堅持要自己背一部分,孫策沒有辦法,只好同意了悅娣,他們繼續背上他們的背簍,向家行進。
稻田間的小路悶熱得讓人心慌,突然,一絲涼風刮過,李悅娣頓感心裡舒坦了很多,緊接著一陣強勁的涼風,吹走了身上的汗水。身邊的的樹木猛烈的搖晃起來,風把樹木變成了一道道彎弧,樹尖都快要打到地面了,樹枝猛烈的敲打著樹葉發出巨大的聲響,緊接著一道攝人心魄的閃電,就在離他們不到百米的地方耀眼的劃過,「比昂、轟隆隆……」一聲爆裂的巨響之後,緊連著萬炮怒吼,巨浪滾滾,李悅娣兩股顫顫,胸口有一種強烈的撕裂感,她的下身不聽使喚的流出了尿液。她猛地掉過頭,臉色煞白,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緊緊地抱著孫策,半天沒有回過神了,孫策也被剛才爆裂的雷聲嚇了一跳,他很快醒悟過來。摟過悅娣,輕輕的撥弄一下悅娣額上的頭髮,安慰著、鼓勵著悅娣。悅娣放開孫策,長長的尖叫一陣,給自己打足了氣,定了定神繼續前行。
又一個閃,正在頭上,白亮亮的雨點緊跟著落下來,極硬的砸在悅娣的背上,她一陣哆嗦,趕忙拿出自己的雨傘,孫策沒有雨傘,只有一頂草帽,悅娣奪過草帽,把雨傘塞進了孫策的手中,悅娣個子小,她以為草帽就可以擋住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了,就在他們爭論未果的時候,四下里全都響成一片。飛流直下雨道,扯天扯底地垂落,天地已經無法分辨,空中的水往下倒,猶如一道道無邊無際的水瀑,地上的水到處流,涌成了一道道不辨深淺的暗河,天地灰暗昏黃,有時又突然白亮亮的一閃,整個世界瞬間變成一片汪洋。
這條回家路他們不知走過多少年了,已經非常熟悉,即使看不見路,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多大的問題,悅娣在前面帶著路,他們商量著到劉家灣的牛棚里去躲一躲雨,等到雨稍小再走,在離牛棚不到半里地的一條田埂上,有一個平時就比較濕滑的缺口,缺口布滿青苔,沒有水的時候感受不到,但凡有一點水,根本就無法站立,李悅娣小心翼翼的把腳探到那個長滿青苔的石頭上,一道閃電再一次在她的頭上劃過,又是一聲巨大的驚雷,李悅娣一分神,從青苔石上滑了下來,被田裡的洪水衝到了下面的一塊到田裡,孫策趕忙跳了下去,一把抓住了悅娣,草帽被衝出了好遠,水並不深,孫策拉起悅娣,悅娣從頭髮到腿腳滿身稀泥,待他們站定,孫策哈哈的笑了起來,驚魂一刻之後的悅娣也笑了起來,她抹一把自己臉上的稀泥,摸到孫策的臉上,兩人在稻田中在雨水中笑鬧著。孫策取下妹妹身上的背簍,讓妹妹用田裡的水洗一把臉,重新回到去劉家灣的牛棚的路上。
劉家灣的牛棚是前幾年生產隊的時候修建的集體牛圈,沒有什麼設施,牛棚在山體凹進去的一個地方,修建了一道柵欄牆,能給牛遮風擋雨,牛不至於跑出去而已,現在生產到戶了,這裡早就沒有耕牛了,倒成了人們歇腳的好地方。孫策李悅娣趕到牛棚的時候,這裡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偌大的一個牛圈,只有他們兩人,孫策放下背簍,讓悅娣妹妹坐下休息。
他們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悅娣捋一捋頭髮上的稀泥,會心的笑了。這不是第一次滑到水田裡了,現在是夏天,滑到水田裡什麼事也沒有,要是在冬天,那種滋味是真不好受啊,現在是回家之路,馬上就可以換衣服,她記得上初中時的一個冬天,上學路上,有一次孫策哥哥滑到田裡,為了不至於上課遲到,硬是穿著濕透的衣服上了一天課,把濕衣服都暖幹了,那滋味實在是太難過極了。想起這些年來他兩的求學之路,她真的有些心酸難受。好在他們的中學生涯快要結束了。先把以後的事放到一邊,這畢竟是一個階段性的任務結束了,應該值得慶賀。
孫策看到妹妹滿身的稀泥,衣服被雨水緊緊地貼在瘦削的身上,露出骨骼的輪廓,心痛不已。他知道,悅娣妹妹家裡並沒有少給她生活費,即使這樣,每月她還要勻出一部分來給自己,以至於妹妹或多或少的有些營養不良。孫策看了看四周,他看到山體邊上有一道水流,從高處垂落下來,他拉著悅娣,讓她用水再洗一洗自己的頭髮,洗一洗身上的稀泥。他從背簍里拿出一個飯盒,盛滿了水,要給可憐的妹妹洗一洗頭,悅娣聽任哥哥的擺布,讓哥哥為自己洗去衣服上的泥土,一個乾乾淨淨漂亮妹妹出現在孫策的面前,孫策輕輕吻一吻妹妹的額頭,抱起妹妹,放到盛滿書本行李的背簍上,靜靜的欣賞著衣服緊裹的妹妹美麗的姿容。悅娣滿面含羞,低垂著頭,並不豐滿的胸脯在微微的喘息中起伏著,他期待哥哥的再次愛撫。孫策再次抱起妹妹悅娣,親吻著悅娣,遠處飄來一聲聲甜美的歌「黃楊扁擔軟溜溜那麼姐哥呀哈里呀……擔擔白米下柳州嘛……姐呀姐呀……下柳州那麼哥呀哈里呀……姐呀姐呀,……下柳州那麼哥呀哈里呀,……人說柳州的姑娘好那麼姐哥呀哈里呀,……個個姑娘會梳頭嘛姐呀姐呀,會梳頭那麼哥呀哈里呀姐呀姐呀,會梳頭那麼哥呀哈里呀」這是李悅娣二哥李悅河的歌聲,孫策放下悅娣,李悅河唱著歌,正向牛棚走來……。原來李悅河估計到妹妹今天要回家,出來接她來了。
「二哥!我們在這兒呢!」
「哇,兩個小東西,都成落湯雞了,哈哈哈……」
李悅河爽朗的笑聲在牛棚的山灣里久久的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