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見鬼了
「虎子,你弄啥咧,扯壞了咋辦!」這下嬸子急了,畢竟這不是她家的東西。
不過我卻沒有閑工夫理她,而是緊緊的盯著房間里,這時候這個房間里的事物在充足的光線下被看的一清二楚,床頭櫃、花瓶、書架、桌子,看上去和普通人家一般平淡無奇。
不過這一切顯然沒有那麼簡單,因為我很清楚的看到,在窗帘拉下的那一剎那,顏安的身子輕微的震顫了下,雖然很短暫但我絕沒有看錯。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種感覺又突兀的來了,甚至比以往的兩次更加的明顯,即便我現在身處陽光底下,依舊渾身起著雞皮疙瘩。
「虎子,你有……!」
嬸子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很快被我粗暴的動作打斷,我回頭一把拿過她手裡的書包,把口子打開后直接整個給扔了進去。
軍綠色的書包正好就落在了顏安的大腿上,我目不轉睛的盯著它們,很快書包突兀的抖了兩下,這並不是顏安的身子帶動的,而是它自己在動。
突然,書包中鑽出個尖尖的腦袋來,眼睛、羽毛、連同長長的喙都是漆黑的,很快它便整個冒了出來,我也同時把窗戶都給關了起了。
「烏鴉……烏鴉,虎子你把烏鴉給丟進去做什麼!」嬸子有些神經質的說道,聲音很小聲,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我沒理會她,而是一直緊緊的盯著房間裡面,這隻烏鴉一冒出來就顯得很不安分,撲騰了兩下翅膀就想往外飛,但因為看到我就在窗戶前晃蕩,立刻又落了回去。
不過這次它卻沒落在顏安身上,而是徑直飛到了顏安腳那頭的書桌,站在灰白的檯燈上對著顏安的床頭一陣『哇、哇、哇』的怪叫,它腦袋雖然不時偏來偏去,但目光與喙尖始終對準這一個地方。
「狗曰的躲這兒呢!」
這時候我再按捺不住,一把打開窗戶,從褲兜就提溜出一個淡黃色的塑料袋,對準顏安床頭就筆直的扔了過去。
「啪!」
袋子準確無誤的摔在了慘白的牆壁上,爆裂后一團淡黃色的液體四散射去,地上、顏安身上、牆上全都布滿。
與此同時,一股輕微的白煙從顏安額頭升起,那隻烏鴉也立馬撲通著飛了起來,而且看樣子已經顧不上我有沒有站在窗前了,直接對著窗戶就撲了過來。
幸好這時候我已經將玻璃窗打開了,要不然它非得撞死在這兒不可,烏鴉從我的耳畔筆直的掠過,然後一飛衝天,像是重獲新生般大叫著直至消失不見。
但我根本沒有閑工夫理會這些,因為這時候我已經呆住了,這是真正的呆住了,我整個人如同一個大木頭般杵在原地,汗水順著額頭、髮絲、臉頰不斷的滴落。
我的嘴突然張到很大,想喊卻又不敢喊出來,喉嚨里發出『咔咔』的聲音,似乎是從胃裡湧出來的動靜,我的眼神也瞬間變的極其驚懼,汗毛是真的根根炸起,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
我甚至連牙齒都開始了微微打顫,幾秒后,我終於還是面容扭曲哆哆嗦嗦的說道:「阿……阿……嬸,你看到……看到……沒有?」
「看到什麼,虎子你可別嚇嬸子啊,嬸子膽小!」阿嬸顯然也是被我這模樣給嚇住了,整個人不斷的往後退,整個後背都緊貼在了院牆上。
她看不見,我知道了,只有我看見了,只有我看到了,在顏安的腦袋上,那個木質的床頭上,它分明就在那裡坐著,它一動不動的坐著,一動不動的看著我。
我無法很準確的形容它,因為這不是人。
它個頭跟十來歲的小孩差不多,但卻又蜷縮成一團,如同行將就木的老婆子一般,它身上長著皮毛,但大多數地方跟被活剝過一般,只有少少的幾片還耷拉在身上,露出裡面褶皺的皮膚。
更讓人心寒的是它那對綠到油膩,讓人看上去就發暈的眼珠子,竟然直接爆了出來,被兩根類似於神經之類的黑線吊著。
而且它兩個嘴角也一直裂開到耳根下邊,露出裡面參差不齊的褐色尖牙,像是在對我笑,但要是可以的話,我一輩子也不願意見到這種模樣的笑。
這真的就是光天化日遇鬼了,儘管來之前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這時候依舊連話都很難說出來,那種從靈魂都戰慄的感覺是無法言喻的,總之就是一句話,可怕,可怕到了極點。
「滋……」
這頭似鬼怪般的邪物顯然也是知道我看到它了,嘶叫出一聲低沉又古怪的聲音,我不知道嬸子能不能聽到,但在我眼裡又更添了幾分恐怖。
突然,它直接一步躍起,向我的面門撲來,但如此遠的距離,說是跳躍到不如說直接是飛,我相信它應該是有這能力的。
待我反應過來后,它已經出現在我身前不遠。
那對綠色的眼珠子似乎還在顫動,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上面五顏六色的神經,隱約間一股濃烈的臭味幾乎讓我作嘔。
砰!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又或是天意使然,我竟然不由自主的反手從屁股兜里摸出刺刀,對著它猛的死命砍下,這一下剛好砸在它腦袋上,其頭骨和我刀刃發出的碰撞聲很是清脆。
下一刻,它整個身子被我撞的往地下飛起,剛好彎曲著掛在了窗戶口上,但顯然我這一下並未致命,它沒死,兩個眼球貼在牆上,身體還在微微抽搐,窗戶被它搖的咯咯作響。
不過我也不是很好受,右臂整個都變的酸麻不已,不是因為反震造成的,更像是一股刺骨寒意的順著刀身侵蝕進我的身體,那疼痛的骨子裡的感覺讓我瞬間目呲欲裂。
「讓你害人,讓你害人!」
突如其來的疼痛已經佔滿了我的大腦,我再顧不上恐懼,在我眼中現在就剩下我還有它了,我曲著身子一刀接一刀的往它身上戳去。
刺刀扎在它身上基本上是一下一個窟窿眼,像是燒紅的鐵片遇上了軟膠一樣,我整個人看上去更是如同瘋魔或是鬼上身了一般。
這個動作一直持續到它的身上從頭到尾,已經沒有一塊整肉,我才逐漸停下這個不要命的勢頭。
我顫抖把刺刀收回眼前,雖然上面還掛著許多碎肉骨渣,但是依舊能看到,厚實的刀刃都留下許多深深的划痕,可想而知我用了多大的勁道,心裡究竟承受了怎樣的壓力。
但下一刻,突兀中,它又消失了。
我左右扭著脖子,半張著嘴唇,鼻孔被撐得老圓,雙目驚恐的往後倒著爬去,然後開始神經質的左右張望,怕哪裡又冒出一個同樣的東西。
我如同一個受驚的雛鳥般,一直往後挪著,直到挨著了院牆才停下來,刺刀被我緊緊我握在手中,我顫抖著身子盤坐在地上,目光逐漸變的獃滯,腦子裡一盤亂麻。
眼睛也里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色彩,雙耳開始嗡嗡發鳴,我要幾乎瘋了,我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些什麼,我又幹了些什麼。
「虎子、虎子!」
阿嬸的聲音逐漸傳來,不出意外我又被嚇了一跳,急忙手慌腳亂的跳了起來,同時眼神恍惚的看著她。
「虎子,你沒事吧!」嬸子慢慢地湊了過來,然後輕輕的推了推我的肩膀。
隨著她輕柔的聲音,我的思維也逐漸清醒了過來,看著她緊張的神情,我彷彿一下找到了定心骨,或者說是看到了同類,心理突然鎮定了許多。
在這一刻,我真的是萬分感謝嬸子,要不是她叫醒我,我可能真的會就這樣嚇瘋掉,但現在看來,似乎應該是沒事了。
「阿嬸,我……我沒事!」
我倚著牆壁慢慢的站了起來,然後重新拾起地上的刺刀,又一步一步的往顏安的房間走去,汗水再次順著我的臉頰滑落,越接近我的神情越凝重。
終於,當我將手搭在窗邊那一剎那,我整個人再次如同癱了一般乏力的坐在了地上,嘴角也勾起一絲髮自內心的解脫的笑,因為那種感覺,這時候已經全然不見了。
我邊用衣袖擦著臉上的汗水,邊抬頭對嬸子說道:「阿嬸,應該沒事了,你進去看看顏安吧!」
「好、好、好!」嬸子像小雞啄米般的連點了機下頭,手慌腳亂的就順著窗戶爬進了房間。
她幾下走到床邊,用手輕輕的推了顏安幾下,然後又急忙伸了回來,把幾個手指頭輕輕搓著放到鼻前嗅了幾下,頓時一臉嫌棄的在被子上蹭了幾下。
我看在眼裡也只能笑一笑了,畢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一直在窗外靜靜的坐著,情緒也慢慢的平穩了下來,等到房間中傳出一聲熟悉的輕哼,這才撿起放在地上的書包又靜靜的走出了這裡。
我一直以來都是個挺幼稚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偏在顏安跟前老是會局促的像個小媳婦,想得多做的卻很少。
算是應了那句老話,戀愛使人變態,使人成熟,使人變得不再是自己。
我現在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小叫花子,全身都沾滿了灰塵,臉上混合著汗水更是一層黏糊糊的黑泥,甚至隱隱約約還有股餿味兒散發出來。
刺刀被我重新撕下一頁紙包好放在了書包里,畢竟這裡還是大盤村的地兒,我這樣明晃晃的拿著一把刀四處亂逛,怕是想不惹人多想都難。
把刀放好后,我的手還有些輕微的顫抖,這像是握住它時候的自然反應,老實說這事兒要放在以前,估計是我連想都不敢想的,而且可以說是避之不及的。
不過世事無絕對,它至少讓我知道了,在我們生活的世界,表面上的東西隨處可見,但總有些是藏在影子里難以尋摸的,而我就是曾經窺探到其中一角的人,即便這實在算不上值得稱道的事情。
有時候知道的少一些相反是一件好事,我是第一次感覺到這句話的真理,然而要是真給我一個選擇,我相信自己依舊是堅持自己的堅持。
這無關於成熟,而是在於人的本心,比起飽食終日的活著,我更願意更清楚的活著,那些看到的、聽到的,都是我能夠相信的。
我的心情又沒來由的忽的好了起來,目光所及之處,似乎都更加明亮了一些,路面蒙塵的雜草也比往常來的更青嫩了些。
不過快樂的時光常常是短暫的,由於我這一身極其犀利的造型,即便我已經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我媽還是被我感動的唆使我爸讓我感受到了一頓久違的父愛。
不過就算挨了打我也難得的沒有哭出來,而且完事後居然還笑出了聲,結果我爸以為我不服,又把我吊起來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