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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自己人

  但見倪文滿含期待的眼神,想了想他又點點頭,「也罷,你拿來我看看。」


  「公子稍待,東西在我住處,我這就去取來。」倪文說道。


  「不必了。」慕容復一擺手制止了他,「正好我要出去,順道去你那裡看吧,你住哪裡?」


  倪文一愣,「北營,帥帳後面的寨子。」


  慕容復微微錯愕了下,隨即一步邁出,頓時周遭景象大變,一股無形勁力裹著少年出現在丈許之外,梅劍趕緊跟上。


  一路憑虛御風,不一會兒,三人來到金蛇營帥帳後方,一個十分簡陋的營寨,不過這個營寨可不簡單,它是金蛇營一些重要人物,比如袁承志、崔秋山、木桑道人等人的居住之地,另外像天地會胡德帝這種重量級別的客人,也會安排住在此地。


  至於說當初慕容復沒有被安排在這,倒不是袁承志不夠重視他,而是因為他跟天地會起了衝突,有意讓兩家分開罷了。


  此時營寨中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倪文領著慕容復二人來到一座不起眼的土屋前,「就是這裡。」


  說完他飛快跑進屋子,居然都沒有招呼二人一聲。


  慕容復皺了皺眉,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進得屋中,環眼一看,只能用一個「亂」字來形容,除了一副殘破盔甲和一柄長槍擦得銀光雪亮並整齊的掛在牆上,其他東西都是隨便扔隨便放,簡直不堪入眼。


  好在屋裡倒沒什麼異味,不然二人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很快倪文從裡間出來,手裡捧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盒,當看到慕容復二人進了屋,不禁臉色一紅,支支吾吾道,「這……這……平時比較忙,沒時間收拾。」


  慕容復沒有多說,目光看向倪文手裡的盒子,「這就是你說的重要之物?」


  倪文點點頭,遲疑了下,解釋道,「這裡面是金蛇營麾下所有核心將領頭目的生平,包括他們干過的許多見不得人的事,全都有詳細記載。」


  慕容復聞言不禁大為錯愕,再一聯想此人先前所說的金蛇營幾乎沒人知道他與袁承志的關係,頓時有所明悟,「是袁承志讓你乾的?」


  一般人可做不出這種事,也就身為首領的袁承志才會派人秘密探查手下人的底細,並將之記錄下來。


  但出乎意料的是,倪文馬上搖頭,「我……袁大哥才不會做這種事,盒子是家父留下的。」


  「哦?令尊是?」慕容復驚訝道。


  倪文遲疑了下,「家父姓倪,上倪下浩。」


  「倪浩?」慕容復完全想不起這是哪一號人物,不由轉頭去看梅劍,「金蛇營有這麼號人么?」


  梅劍來的時間比他還短,又怎會清楚,搖搖頭,「奴婢不知。」


  這時倪文解釋道,「家父早年曾是袁崇煥將軍的部下,袁將軍死後,他與幾個弟兄拚死救出少主,也就是今天的袁大哥,說起來,他還是袁大哥的師父之一,幾年前,一次與清廷交戰中,家父不幸戰死。」


  「原來如此。」慕容復恍然,雖然還是沒什麼印象,不過也足以說明這個倪浩包括面前的倪文的確不是什麼雜魚小蝦類的人物,一時之間他心裡的疑惑更多了。


  左右掃了一眼,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然後伸手一招,倪文手裡的木盒飛了過來,木盒上有一個銅鎖,輕輕一捏,銅鎖碎成兩半,打開木盒,裡面是一摞厚厚的書籍,當先一本封面上寫著「袁崇煥」三個大字。


  倪文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只是恭敬的站在一旁,目光微微閃動著,不知在想什麼。


  梅劍則好奇的湊過去看了看,當看到第一本就是袁崇煥之後,忍不住問了句,「你父親既是袁將軍的部下,怎麼連他的隱私也要打探?」


  倪文沒有回答。


  慕容復翻開書冊,粗略的瀏覽起來,書上記載的袁崇煥生平跟他知道的大相徑庭,另外,說是生平,其實應該是袁崇煥第二次重掌兵權才開始記錄的,所以記載非常少,也沒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合上書冊,慕容復翻開了第二本,朱安國,這一本記載就非常多了,從朱安國入營到身居重位,再到後來救少主,金蛇營成立,大大小小的事情,事無巨細都有記載,至於見不得人的事,也有那麼一件,有一次他喝醉酒,強姦了一名女子。


  這本來算不得什麼大事,偏偏那名女子是有丈夫的,而且她的丈夫還是朱安國手下的一名副將,這事可就大了,軍中之人都講一個「義」字,姦淫弟妹和勾引大嫂均屬大忌。


  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名譽,他找了個由頭將那名副將趕出軍營,至於那女子,據說還懷了孕,但最後是何結果,不得而知。


  一本一本的翻下去,慕容復是越看越有興緻,他完全想不到,那看似大咧,性情豪爽的羅大千,居然是個貪財好利之人,平日里沒少貪墨金蛇營的購糧銀,還有那滿口正義,嫉惡如仇的崔秋山,曾因為他的誤判,將一家十三口平民當成土匪殺了個精光,事後察覺有異,還故意將現場偽裝成山賊劫掠殺人,以此保住名聲。


  不知不覺間,半個時辰過去了,慕容複合上最後一本書冊,突然他注意到木盒底部還有兩樣東西,一塊嬰兒拳頭大小、雕刻著惡鬼圖案的鐵牌,一張古舊的羊皮紙,上面畫著一些奇怪的線條,看不出什麼名堂。


  羊皮紙暫且擱在一邊,慕容復看到那塊鐵牌的時候,不禁瞳孔微縮,隨即又有些疑惑,這鐵牌上的惡鬼圖案他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時之間又完全想不起來。


  沉吟片刻,他將東西悉數放回木盒,然後看向倪文,「說吧,令尊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倪文似乎知道他會問這些問題,早已整理好措辭,聞言緩緩開口道,「家父雖是袁將軍的部下,實際上卻隸屬於一個神秘組織,這個組織要求他暗中監視包括袁將軍在內的幾位前明將領,將他們的底細、把柄一一記錄在冊,只是後來事情起了變故,袁將軍身死,家父不得不與袁將軍的其他幾個部下帶著少主亡命天涯。」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任務到這算是失敗了,可能是為了交差吧,家父便將身邊這些人的底細都記錄了下來,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


  「神秘組織?」慕容復面色一凝,「你仔細說說,什麼樣的神秘組織?」


  「不知道,」倪文一臉茫然的搖搖頭,「我只是聽父親提起過,這個組織神通廣大,彷彿世上的事就沒有它不知道的,但它又極其隱秘,幾乎沒人知道這個組織的存在。」


  慕容復聽完臉色一下變得古怪之極,怎麼好像在說俠客島的天機閣?再拿起鐵牌一看,越看越眼熟,可不就是賞善罰惡令中的惡鬼令么,細微之處稍有差別,但的確是天機閣的標誌之一。


  搞了半天,原來還是自己人啊!

  慕容復有點無語,又有些好奇,他雖然不了解倪浩的為人,但在袁崇煥倒台後還能不顧一切解救少主袁承志,可見也是個忠義之輩,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跟天機閣扯上關係?完全風馬牛不相及嘛。


  想了想他問道,「令尊是怎麼加入這個神秘組織的?」


  倪文搖頭,「家父沒有說,事實上關於這個組織的事情,家父一直諱莫如深,直到臨終前他才說了一些,並將這個盒子交給我,說如果有一天,有人持同樣的鐵牌找上門來,就把盒子交給他們。」


  慕容復默然,倒有點明白倪浩的苦心了,此人之所以在任務失敗后還要繼續探查金蛇營這些人的底細和把柄,不單單是為了交差,更多的應該是為了保住兒子的性命,他自己其實已經有了脫離天機閣的心思,甚至也已經不在乎生死,但就怕連累兒子。


  至於說倪浩是怎麼加入天機閣的,如果他沒猜錯,倪家往上數三代,恐怕都是天機閣的人。


  不得不承認,天機閣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此,你完全想不到像倪浩這樣的人會是它的暗子,更想不到像這樣的暗子還有多少。


  當然,暗子埋得太深也容易埋沒了,隨著時代更迭,歲月流逝,人心是會變的,那倪浩不就生了背離之心么,而天機閣正好又換了主人,如果不是倪文今天自爆,慕容復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這裡還有一個天機閣的暗子。


  這其中固然有他懶的原因,但天機閣的腐朽是不爭的事實。


  「看來有時間得好好整理一下天機閣的卷宗了……」慕容復心裡暗暗想著,以前他嫌麻煩,雖說是合併了天機閣,實際上像這種幾代之前就已經埋下的暗子的卷宗,他全都置之不理,因為單是檢測他們是否仍然忠心就是一個極耗人力物力的大工程……


  倪文見慕容復久久不語,臉色也是陰晴不定變幻著,心裡很是忐忑,忍不住問了一句,「公子不相信我說的話?」


  慕容復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反問道,「既然你父親早有安排,為何要把這些東西交給我?」


  倪文沉默了下,「因為我身上實在拿不出別的東西了,唯一能拿出的就是這個幾乎和我小命一樣重要的木盒,我是誠心想拜您為師的。」


  望著面前的少年,慕容復心情頗有些複雜,一方面此人天賦的確不錯,不說傳承他的衣缽,稍加培養之下便可造就一個人才出來,但一方面他又確實不想收什麼男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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