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阻礙
吳三桂臉色很快恢復自然,瞥了眼埋頭吃喝的慕容復,朝傳令兵吩咐道,「傳令王大有,許他變陣,但不得出擊,無論如何一定給本帥守住,否則提頭來見。」
「謹遵鈞命!」
傳令兵恭聲一句,正要起身離去,這時,慕容復忽然開口了,「且慢。」
那傳令兵並不認識他,就算認識也不會聽他的,但不知為何,隨著這人話音落下,兩腿微微一麻,竟已無法動彈。
吳三桂面色微微一變,使了個眼色示意傳令兵快走,嘴上則語氣平淡的問道,「不知慕容公子有何見教?」
傳令兵無法起身,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緊縮,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樣,發不出半點聲音,一時間他驚恐莫名,一動不動的跪在原地。
慕容復抹了抹嘴上的油漬,嘿嘿笑道,「見教不敢當,實不相瞞,此番來到貴營除了探望王爺之外,在下還有一些兵法上的問題想跟王爺討教一二。」
吳三桂惱那傳令兵不懂事的同時,聽了這話不禁大為愕然,這人一向狂的沒邊,怎麼今天倒謙虛起來了?但不管怎麼說,他的話一定是不能信的,當即謙遜的推辭道,「公子這話可叫本王摸不著頭腦了,本王雖戎馬出身,但痴活數十載,蹉跎半生,哪裡有什麼高明的兵法可以教授公子。」
「王爺過謙了。」慕容復哈哈一笑,繼續道,「所謂兵法便是從戰場上總結出來的經驗和訣竅,誰不知道王爺身經百戰,幾無敗績,胸中定有許多寶貴的經驗訣竅,還望王爺能不吝賜教。」
「過獎過獎,公子襄陽城一戰名揚天下,婦孺皆知,本王豈敢託大,班門弄斧。」
孰料這時慕容復臉色陡然一沉,「王爺,我誠心請教於你,你卻推三阻四,莫非敝帚自珍?還是對我有什麼成見?」
說話間眼中陡然迸射出一縷殺氣,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勢。
吳三桂心頭狂跳,強自保持著鎮定,「也罷,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本王再作推辭就顯得虛偽了,公子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那好,我就不客氣了,我瞧王爺今晚雖被偷襲,但並非毫無反抗之力,為何只守不攻?」
「公子此言差矣,行軍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不巧本王三者無一沾邊,兼之兵力與金蛇營懸殊過大,自當以守為上。」
「哦?是么,我還以為王爺有什麼陰謀。」
「哪裡哪裡,公子玩笑了。」
二人談笑間,地上的傳令兵恢復了行動,他看了上方的二人一眼,什麼也不敢問,什麼也不敢說,默默起身傳達吳三桂的命令去了。
幾乎也就前後腳的工夫,又有一個傳令兵匆匆來報,「啟稟元帥,我軍正南方向即將失守,王將軍請求元帥下令增援。」
「廢物!」吳三桂聽完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但也沒有失去理智,目光急劇變幻了一下,「傳我帥令,命左右飛虎營、飛豹營出陣迎敵!」
想了想,他又叮囑一句,「告訴張國柱,切斷對方前鋒即可,勿要糾纏。」
言外之意仍舊以守為主。
「遵命!」
傳令兵正待離去,慕容復再次開口了,「等一下。」
話音未落,底下的傳令兵也跟先前的一樣,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吳三桂愣了愣,有些不耐煩的問道,「又怎麼了?」
「王爺稍安勿躁,在下有一疑問,」慕容復彷彿沒有聽出他的不滿,自顧自的說道,「那袁承志膽敢孤身冒進,王爺何不趁此機會搶攻其後軍,叫他首尾不能相顧?」
「本王還是那句話,天時地利在敵不在我,不可冒然出擊。」
「那擒下袁承志總是可以的吧?群龍無首,定是一擊即潰。」
「底下人自有底下人的想法,本王只負責調兵遣將,具體怎麼打是他們的事,縱使本王身為一軍主帥也不好指手畫腳。」
這話倒是不假,為將帥者,最忌發號施令時有人在旁邊指手畫腳,此時的吳三桂便是如此,心裡對慕容復已極為不滿,卻又發作不得,可謂憋屈到了極點。
突然,他注意到下方的傳令兵竟然還在,火氣一下就上來了,厲聲斥道,「該死的東西,你還杵在那做什麼?」
與此同時傳令兵恢復了自由,但見吳三桂那幾欲吃人的眼神,唯唯諾諾應了一聲,慌忙退出大帳。
帳中自有明眼之人看出了什麼,可攝於慕容復先前出手那蓋壓一切的氣勢,以及吳三桂處置歸辛樹時的冷血,誰也沒有多嘴說什麼。
不一會兒,又有傳令兵前來報信,局勢愈發對吳三桂不利,可作為一個領兵多年的老將,他也還算處變不驚,正要下令調整戰略,毫無意外,又又被慕容復打斷了。
到了這時吳三桂哪還看不出來,面前之人哪裡是來討教什麼兵法的,分明就是故意要拖住他,好叫軍令傳遞受阻,戰機貽誤。
可別小看這一時半刻的拖延,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一場仗可能要打幾天幾夜,甚至幾個月,但決定勝負往往僅在片刻之間,可能是一個軍令,也可能是一桶金鼓,又或是某一瞬間的突發奇想。
想通其中關節,吳三桂不禁大為惱怒,壓抑著怒氣質問道,「慕容復,本王總算與你有些交情,就連最疼愛的女兒也許配給了你,而今本王被匪寇圍攻,深陷重圍,你不幫忙就算了,怎的還幫著外人來對付我?」
嚴格說起來,這吳三桂的確算是慕容復的准岳父了,而且二人還曾有過盟約,勉強算是盟友關係。
但慕容復從來不知臉皮為何物,更何況岳父這種東西在他眼裡那就是天生的敵人,當即裝傻充愣道,「王爺這話我可聽不懂,阿珂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兒還有待商榷,我什麼時候幫著別人對付你了?退一步說,我若想對付你,何必那麼多彎彎繞,以你我現在的距離,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此言一出,吳三桂頓時被澆了一大盆涼水,怒氣憑空消散不少,因為真箇撕破了臉皮,慕容復殺他的確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可他又有點奇怪,這慕容復既然要幫金蛇營,卻又不動手殺他,究竟意欲何為?
面色陰晴不定變幻一陣,吳三桂終是苦笑一聲,「你總歸幫了他們不是么?」
「那也未必吧,王爺是要下大棋的人,些許失利怎會傷得了皮毛。」慕容復似笑非笑道。
吳三桂心頭微微一凜,難道這人知道了什麼?嘴上試探道,「公子此言何意?」
「沒什麼,我就隨便一說。」慕容復搪塞一句,聳聳肩道,「既然王爺是聰明人,倒也省卻了我不少唇舌,不如這樣吧,我們談點風花雪月,那些俗事就不必理會了。」
吳三桂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要自己不再理會外邊的戰鬥,當然也就無法下達軍令調兵遣將了,全靠外邊的將領自由發揮。
一時間他臉色有點難看,雖然他相信手下的將領有能力應付眼下之局面,可問題是此前一直由他總攬大局,若現在突然撒手不管,很容易造成軍令混亂,乃至軍心不穩。
尋思片刻,他覺得至少該讓下面的將領知道目前是個什麼情況,好見機行事,遂朝人群中的夏國相使了個眼色。
夏國相立刻會意,但猶豫了下卻沒動,開玩笑,別人不知慕容復的手段,他能不知道么?這個時候做出頭鳥跟找死有什麼區別,反正自家王爺也沒明說,就當沒看見好了。
吳三桂氣得幾欲吐血,沒想到這個一向機警聰明、極擅「揣摩上意」的女婿在關鍵時刻竟會掉了鏈子,無奈他只得看向另一個女婿胡國柱。
胡國柱此人算是一員極具進攻性的猛將,但與夏國相相反,他並不擅察言觀色,還有點好大喜功,今晚大戰被吳三桂留在帳中聽用本就憋得慌,此時見吳三桂朝他看來,頓時喜出望外,出列道,「末將願領兵出擊,替元帥分憂。」
吳三桂真是一把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能出去還用得著你?眼下什麼形勢看不明白?
無奈的揮了揮手,「你老實的呆著吧。」
隨後又掃了一眼其他官員,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哈哈……」這時慕容復忍不住大笑起來,半晌才止住笑意,「王爺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了,說實話,我並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複雜,一刀殺了簡直不要太省事,但為了阿珂,我只能辛苦一點慢慢陪王爺耗著,可王爺也不要逼我才好啊。」
他這話一說,算是打消了一些吳三桂的疑慮,但他還是不大明白,這慕容復為什麼要幫助金蛇營?總算話頭已經挑明,他乾脆問道,「可以告訴本王,這是為什麼嗎?」
慕容復淡淡一笑,「王爺這話問的有點多餘,你應該想得到的。」
吳三桂默然片刻,「金蛇營許了你什麼好處,本王可以付你三倍價錢!」
「嗯?王爺這是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豈料慕容復突然變了臉,「我慕容復豈是為了錢財而折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