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騾馬與人
戰區的總結會一開完，趙誠直接奔了益陽兵站。山裡修建定居點的事已經步入正軌，材料齊備后交給後勤負責就行。
有鑒於日軍時常有小部隊越境襲擾，邊防二旅新派來輪戰的兩個營在山裡住了下來，給他們的任務也簡單，等安置點完工以後就去北邊練兵。
戰區開過會，師里自然得儘快傳達會議精神，順道總結經驗教訓。和上高會戰那會一樣，所有連以上軍官一個不落的都坐在會場里。
長沙一役，全師殲敵人數超過了參戰人數，繳獲大批火炮不說，彈藥、補給品更是多達數百噸。最讓後勤欣喜的是大批騾馬進賬，加上上高會戰那會的繳獲，總數超過了四千三百匹，光是戰馬就有四百多匹。看著這些戰利品，全師上下喜氣洋洋。
有不少弟兄向師部提出要組建騎兵隊，卻無一例外的被趙誠否決。波蘭戰役證明，騎兵這種兵種已經沒落，儘管在一些特定情況下還能派上用場，但裝甲兵替代騎兵已經是無可逆轉的潮流，最為直接的證據就是日軍也在縮減騎兵的規模。
照本宣科一般說完戰果，接下來就得總結經驗教訓。
幾個參謀事先擬了稿子，可趙誠念到一半就把材料扔到一邊，無他文化人寫出來的東西太書面化，一幫子老粗得用他們聽得懂的話進行交流。
趙師座絕對是本色發揮，除去問候各人爹媽的話沒說，至少有六成的營連長被罵的頭昏腦漲。
「訓練場里看著挺熱鬧，一動真格的，戰術指揮就全他媽變了樣。步炮協同，不是你一個營里步兵和炮兵能配合好就行，友鄰單位呢？打獅山村那一仗，看看你們那照明彈打的，要不是鬼子的機槍少，師里至少還要再訂三百口棺材。」趙誠似乎罵的不太過癮：「二營二連長張守光在哪裡，站起來給大家亮個像，你狗日的挺能耐啊，你們連為什麼老喜歡和鬼子拼刺刀，老子給你們買的MP38呢，那些美國手槍呢？！別以為胳膊掛了彩就會放過你，下次再這樣，就算沒受傷，老子也親手給打折嘍。三營長蔣成福，你也站起來，別坑著頭裝兔爺。大夥瞧瞧，蔣營長英雄啊，你衝鋒在前是好事，可隊伍誰來帶。居然還敢把步話機扔給營副，上高會戰是這樣，老子講沒講過這個問題，耳朵里塞驢毛啦，打大荊街又這樣。從今天開始，半個月內，除去洗澡，不管你幹什麼，步話機都得給我抱著……」
師座訓話，李副師座也在一旁幫腔：「從大荊街撤回山裡那天，為什麼有人不按規定把帆布鋪好，就那麼直挺挺的睡在地上，是不是覺著醫院裡的護士漂亮，等生病了好找人家來伺候你們？下次再這樣，通通罰款，醫藥費自理。」
周易比較斯文，畢竟是和一堆知識女性相過親的，話里話外一個髒字都不帶：「五營二連季三龍站起來，還有警衛營營長廖天明，哎呦，看看，今天一個個收拾的真利索。你們二位怎麼不把手下的兵好好捯飭捯飭，也讓他們精神點。瞧瞧你們營（連）的防毒面具，平時按規定保養了么，怎麼在長樂街叫自家的瓦斯熏成那副熊樣。虧得那天毒氣散的早，要不然這會得給二位開追悼會了吧！六戰區打宜昌，日本人在城裡朝外打芥子氣和路易氏氣，因為缺乏防毒裝備，光是率先攻入城內的第九師就死了七百多弟兄，此外還有一千多重傷的。晚上師里搞會餐，師座請您二位去廚房裡炒點干辣椒備用，記住嘍，別放油，干炒！到時候一定要門關上，好好聞聞那股子香味！」
各種花式罵法，各個營或多或少都在「表揚」之列。等趙誠他們哥三個點評完，會場上人才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領兵之道，不外乎「獎懲分明」四個字。大棒子敲打完，胡蘿蔔總得分上幾根。
按戰果和戰場表現情況，大把的票子直接分發到個人。最大的彩頭叫炮兵們得了去，用炮火覆蓋日軍第6師團的炮兵駐地，不僅殲敵近四千人，還協助友鄰單位繳獲了大批火炮和騾馬，說他們功勛第一，就沒有人不服氣的。營級軍官，每人獎勵銀元二百塊，連級一百二，排級八十，班長們五十，就算大頭兵都有二十塊。不過，除去班長和士兵的獎勵是現錢外，其他人全都記賬。
趙誠講的明白，最近師里的財政吃緊，所以只能行此下策，等美國那邊的款子一到位，全都一次性結清。
在其他隊伍干過的老兵都知道，師里的吃喝用度相當「奢侈」，幾近人家一個集團軍的用度。這麼大的開銷，委員長自然不會認賬，只能靠趙老大自己掏腰包。家大業大，偶爾錢不湊手也是正常。
不過師里給陣亡將士的撫恤一點都沒拖欠，能查到父母妻兒地址的，每人五百塊現大洋，另有各個連按戰功分配的戰利品。那些沒家室的，師里照例是紙屋紙馬、金童玉女、金錢元寶伺候著，東川孤兒院里挑了沒爹沒媽的孤兒，每個戰死的弟兄都過繼了一個，好歹沒讓他們絕了后。
最早給陣亡弟兄續絕嗣的是陝州那頭，消息傳回雲南以後，在弟兄們里起了很大的反響。隊伍上結過婚的畢竟是少數，誰也不想死了以後連個摔盆打幡的都沒有。師部從善如流，就定下一個規矩，登記家庭住址和親屬情況，凡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都可以享受這麼個待遇。
趙誠沒想到，師里這個舉措居然起了大作用。益陽兵站醫院裡可是有不少其他隊伍的傷兵，等他們弄清原委以後，就沒有不挑大拇哥的。當兵的可憐，活著沒人疼、傷了沒人管，死在戰場上，能有一捧黃土蓋臉都是造化。新24師那些陣亡的弟兄，不但有正兒八經的棺材，香燭紙錢、念經的和尚，一樣都不缺，甚至還有「兒女」給他們磕頭盡孝，這是說明什麼，人家師里的長官仁義！
於是，總有傷兵詢問能不能到新24師扛槍吃糧，來打聽情況的甚至還有其他部隊的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