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們的家在昆明2
湘黔大道上不時可以見到逃難的人群和潰兵,有時因為成群結隊的難民太多,車隊不得不停下來等待。
因為去昆明運貨的汽車頗多,沿線新開了不少小飯館,倒是不至於餓肚子。張連勝他們被拉肚子拉怕了,說什麼也不願意在那些髒兮兮的小館子湊合。好在車上有糧食臘肉,各種調料備的也足,途經崔家橋的時候,看到鎮上有賣新鮮蔬菜的,用鹽換些回來,自己下鍋炒炒就行。
五月中旬的天氣,不冷不熱,路邊的草叢裡,時不時的能看見野雞野兔出沒。一個上午,走走停停速度始終上不去,張連勝居然遠遠的用弓弩打到野兔,中午吃飯的時候還多加了個菜。
路上照例有塞錢要搭車的,沒理會那些商人,大家挑了些老弱婦孺帶了一段。就這樣走走停停,80公里的路程,整整開了一天,才到常德境內的德山鎮。
還是有高速公路好,哪怕是收費高一些也行啊!趙誠再次淚流滿面。
常德是湘西北門戶,政治,經濟,軍事中心,也是川貴物資的集散地。抗戰爆發以後,這裡人口激增,南來北往車隊要在這裡修整,各種貨物要在這裡集散,小小的常德城內繁華異常。趙誠決定在這裡保養一下車輛,採購一部分物資。弟兄們身上穿的還是春秋裝,天氣有點熱了,得趕緊買幾件夏天穿的衣服。
弟兄們在家保養車輛,趙誠進程搞採購,他最有錢,所以又被敲了竹杠。一條備用輪胎,一罈子淹大蒜頭,每人三套換洗衣服,還有一堆零食。
大家都喜歡上了小人書,這是旅途中最能解悶的好東西,?街上的人說去年新開了一家「生活書店」,趙誠在書店裡沒看到小人書,但是看到了馬列和*著作以及宣傳抗日的《新華時報》等書刊,一打聽才知道這是八路軍辦事處「生活書店總店管理處」的分店之一。趁人不注意,往老闆的飯盒裡放了根十兩的大黃魚,希望他一會別被噎著。
晚上,弟兄飽餐了一頓「常德缽子菜」、醬板鴨,走到哪吃到哪已經成為吃貨們的習慣了。
第二天早上,嘬了一頓常德米粉,弟兄們換上新衣服又開始了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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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常德,路上的難民多了起來,長沙附近遲早要成為戰場,所以有條件的家庭都在往四川或是雲貴逃難。
路上有不少燒炭的汽車,現在的汽油多為軍用,普通人很難搞到汽油。趙誠他們要不是在岳陽繳獲了一部分汽油,現在也得在靠腿在往昆明溜達。
照例有人請求搭車,老規矩,只搭老弱婦孺,三十公里後放下,再搭另外一批。
路況不好,人也多,車也多,車速最高的時候也沒超過15公里,天快黑的時候車隊才到,沙坪鎮,原本計劃在沅陵過夜成了泡影。
到處住的都是逃難的人,幾家小旅社擠的滿滿的,連屋檐下都躺著人。好在天氣不冷不熱,在睡在屋外也能湊合。
車停在鎮外的一片空地上,做晚飯的篝火,引來了幾十個同樣睡在野外的難民。
荒郊野外的危險很多,除了土匪還有各種野獸,人多的地方總會安全些。卡車讓給了老弱婦孺,弟兄們自己想辦法湊合一夜。
用火烤乾了地面,雨披往地上一攤就是床,幾塊繳獲的日本「天幕」連在一起就成了帳篷,沒有旅館舒服,總比直接睡地上強百倍。照例架起重機槍,安排好站崗和換班的弟兄,出門在外小心一些總沒有壞處。
半夜的時候,趙誠被推醒了,上風口的草叢中傳來了急促的「嚓、嚓」聲,大家悄悄地打開槍的保險,端槍上膛,瞄向聲源。
是不是土匪?趙誠心裡直嘀咕。就當大家準備放兩槍把對手嚇走的時候,幾頭野豬跑從草叢裡鑽了出來。車上的婦孺不知碰到了什麼,靜靜的夜裡,啪的一聲傳出去很遠,野豬突然停頓探頭張望。
「開火。」趙誠一聲令下,他瞄準野豬的肩胛,打中胸膛;其他弟兄大多瞄準頭顱、打腦袋。野豬群被放倒好幾隻,其他的野豬落荒而逃!
四周的露宿的人都被驚動了,幾個孩子嚇的嚎啕大哭,大人們也嚇的瑟瑟發抖。腿快的已經拎著行李跑出去好遠了,剩下的也拉起家人開始跑路。只有一家人和幾個學生摸起棍棒上來幫忙!
大家重新點起熄捏餓篝火,弟兄們和幾個學生跑過去拖回了兩頭野豬。一大一小,足有三百斤,宿營的地方離小溪不願,大家燒了開水就開始收拾。
野豬看起來很大,出去頭蹄下水只剩下一百六十多斤肉。
來幫忙的那家人,當家的是位老爺子,姓周,是位醫生。早年在日本學過西醫,還有一手祖傳的針灸手藝,歸國后在吳佩孚大帥手下做了中校軍醫官。後來吳大帥的隊伍被打散了,老爺子就在武漢落了戶。
老爺子親自出手炮製的豬皮、豬膽、豬肚胃和豬頭骨,這都是好藥材。豬肉用鹽腌了,頭蹄、下水和骨頭燒了湯,每個人都吃了好幾碗。那些逃走的人回來了,拿出飯碗也想蹭些吃喝,看見老兵們的眼神又都縮了回去。指望別人拚命,好讓自己先跑。天下哪有那麼多便宜事情。
有那膽子大的,悄悄湊到鍋邊來哀求:「孩子小,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張連勝他們毫不留情的將人趕開,東西多的吃不掉,寧可倒掉也不能給這種人。怕死就去挖野菜啃樹皮吧!
車上的孩子們都醒了,剛才都被槍聲嚇哭了,現在一個個正捧著肉骨頭啃的正歡,全然忘記了剛才的可怕遭遇。有個年齡稍長的抬起頭問趙誠:「叔叔,吃的這麼多,為什麼不分點給他們?」
真是個善良的孩子,趙誠掏出兩顆水糖放在了他的口袋裡:「剛才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們丟下大家先跑了,所以不配享受戰利品。」
孩子有些不理解,趙誠也不打算再解釋。
下關碼頭,為了搶船,不少部隊互相開槍火併。運氣好的上了船,運氣不好的,泡在水裡扒著船舷試圖一起過江。船上的人為能快些走,毫不猶豫地用馬刀砍斷扒在船舷上的手。岸上沒有上船的,架起機槍對著離開岸邊的人掃射……這一幕幕讓弟兄們憤怒不已。
趙誠不禁唱起了前世那首著名的《男兒行》:「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周圍的人都沉默了。剛才那位出手炮製藥材的老爺子也嘆了口氣:天殺的日本人。
張連勝他們輕聲哼起了,幾個學生聽了一遍,也跟唱了起來……
作者八扇門老王說:男兒當自強的曲調三十年代的電影里就已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