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流水線生產。
老鐵匠以及薩爾狄斯等人聽到這個從未聽說過的詞語時, 都是一臉茫然地看著彌亞。
彌亞略微思索了一下,幹脆直接從練武場的武器架上拿起一隻羽箭,分別指著箭頭、箭杆和尾羽,大略將什麽叫流水線生產解釋了一下。
在場的眾人智商都不低, 彌亞隻要輕輕一點, 他們很快就理解了彌亞話中的意思。
一開始他們還有些不解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但是稍一琢磨, 他們就覺得, 這所謂的‘流水線生產’似乎……有點意思?
而一開始神色茫然中帶著幾分惶恐的老鐵匠琢磨了好一會兒之後,恍然大悟, 緊接著就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他親手打造了一輩子武器,所以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明白這種做法對大批量的打造武器以及盔甲所擁有的意義。
要知道,流水線生產可是工業化變革的大殺器, 能夠讓生產力爆發式增長的革|命性變革。
它除了能夠大幅度提高工作效率之外,另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能逐漸推動產品的標準化、規格化,從而極大地提高產品的合格率。
比如說,每個鐵匠單獨打造一把鐵劍, 不僅費時費力, 更因為手藝的高低,打造出來的鐵劍質量也良莠不齊, 甚至同一個鐵匠打造出來的武器也有好壞之分。
這是無法控製的。
對一名上戰場的戰士來說,武器的良莠程度極為致命。
而流水線打造出的武器,質量幾乎不會有太大的變動。
它或許無法打造出神兵利器,但是卻能最大限度的保證武器的質量達到合格以上。
這才是當前波多雅斯的軍隊最需要的。
若是換成十多年前, 醉心於鍛造的老鐵匠對所謂的流水線打造武器隻會不屑一顧, 認為這樣打造出來的武器沒有靈魂。
但是現在, 滿心隻想向海上民複仇的他渴望波多雅斯人盡快強大起來的心思完全不輸給波多雅斯人。
所以, 在從彌亞這裏得到‘流水線生產’這個大殺器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匆匆返回工地中,摩拳擦掌打算對工地來一次大型改革。
他有信心,如此一來,武器的產量絕對能翻上幾番,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熟練度的增長,產量還會不斷增加。
這樣一來,一年以內,一定能給波多雅斯的軍隊全部換上新的武器!
“你是怎麽想到的?”
薩爾狄斯好奇地向彌亞問道。
他一開始還沒覺得怎麽樣,但是在仔細琢磨之後,越琢磨越是覺得所謂的‘流水線生產’很有意思。
彌亞瞅著他,眼突然一彎。
他笑眯眯地說:“我有時候做夢會夢到很奇怪的地方,這個就是我做夢的時候夢到的。”
“奇怪的地方?”
“是啊,和我們這裏完全不一樣,那裏的房屋有百米之高,高聳雲霄,那裏的人萬裏之外可以對話,那裏的人半日之內可以從斯頓的王城前往我們的王城,那裏的……”
“行了行了。”
薩爾狄斯失笑,伸手揉了一把還在滔滔不絕說得興起的彌亞的頭。
“知道你很聰明,不過想象出來的東西有些可行,那些不可能的,就別幻想了。”
少年睜著一雙湛藍的眼看著薩爾狄斯,細長睫毛輕輕地眨了一下,帶著幾許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被薩爾狄斯打斷後,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抬手打開薩爾狄斯的手,一轉身。
“沒意思。”
他小聲嘟噥著,“我出去逛一逛。”
“等等,我也一起。”
薩爾狄斯立刻追了上去。
和彌亞並肩走了幾步之後,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少了點什麽。
左右看看,他突然醒悟過來。
那個總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彌亞身後的尾巴居然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看著站在原地沒動的法埃爾,很是納悶。
不過這點疑惑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
彌亞同樣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正陷入某種沉思之中,他覺得,他好像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嗯,鐵已經煉出來了。
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和鐵有關的,但是一時間怎麽都想不起來。
……到底是什麽呢?
少年冥思苦想著,剛走到外麵,突然聽見一聲駿馬的嘶鳴。
他下意識抬頭看去,就看見薩爾狄斯接過下仆遞上來的韁繩,被韁繩牽著的那匹馬一邊打著響鼻,一邊用前蹄刨了刨地。
瞬間,他的腦中仿佛有一道亮光一閃而過。
對了!他想起來了!
有鐵了,那麽——
…………
彌亞說的那番話,無論在誰看來都是異想天開,是他夢中亂七八糟的幻想而已,但是當他說出口時,將這段話全部聽入耳中的法埃爾心裏瞬間咯噔了一下。
【我夢到了一個和我們這裏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心髒深深地沉下去,但是他的麵上沒有顯露出絲毫端倪,仍舊靜靜地站在一旁。
直到目送主人的背影離開之後,黑發的騎士長才突然開口叫住了正欲離開的安提斯特。
“閣下,我有事要告訴您,關於在主人身上發生的一件事。”
安提斯特停下腳步。
“彌亞?他為什麽不自己跟我說?”
法埃爾語氣略顯沉重地說:“因為主人自己並不知道這件事。”
“…………”
安提斯特皺了下眉。
法埃爾繼續說下去。
“如果您允許的話,請讓我將一個人帶來,隻有那個人能詳細地將當時的情況告訴你。”
…………
是夜,雲層飄浮在夜空,半掩著那輪彎月。
房間裏很安靜。
將那個月光異常明亮的夜晚所發生的詭異之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之後,紅發怪盜就閉上了嘴。
他雙手抱胸懶洋洋地靠在窗口,細長的狐狸眼斜斜地看過去,打量著對麵那位麵容平平無奇的將軍。
那雙湛藍的眼,隱隱和伊賽亞有點相似。
嗬,畢竟都是普賽爾的大祭司。
是的,希迪爾也是極少數知道這位安提斯特將軍就是那位據說已經‘被殺’的大祭司的人之一了。
是剛剛得知的。
法埃爾帶他來見安提斯特,身為千麵怪盜,他稍微多看幾眼,就發覺安提斯特這張臉的不對勁。
起了警惕心的他拒絕向不肯用本來麵目示人的安提斯特說出彌亞的事情,安提斯特沉思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口將自己擁有兩個身份的事情告知了希迪爾。
希迪爾在詫異了一下之後,沒有多問,然後就直接將那一天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段時間裏,他也一直想著那一天的事情。
在伊賽亞身上發生的那件奇異之事到底是……
眼前這位身為曾經的大祭司,又是伊賽亞的老師,說不定能知道些什麽。
房間裏很安靜,雖然有三個人,但是當希迪爾說完之後,就沒有人再開口。
安提斯特在聽完之後,就垂下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沒有人知道他在思索什麽,隻能看到他沉思了很長的時間,看起來像是在回憶著什麽。
許久之後,他似乎終於從回憶中醒來。
他看向西希迪爾,問:“你覺得,在彌亞身上發生的事情,和月神有關嗎?”
希迪爾沒有立刻回答,他反問道:“月神到底是怎樣的神祇?”
“為了尋找月神失落的神殿,這段時間裏,我尋找了許多關於她的資料和典籍。但是,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是覺得她神秘莫測,她仿佛……”
他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形容。
“她仿佛……仿佛極為多麵,甚至於,關於她的傳說,和其他的神祇比起來,有著極大的差別。”
他再一次問道:“她到底是怎樣的神祇?”
安提斯特沉默了稍許之後,開口回答。
“月神戴薇婭,是一個很特殊的神祇。”
“神祇因為俯視大地,所以是理智的,他們遵從著世界的規則。”
“唯有戴薇婭是崇尚自由、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縛的神祇。”
“變幻不定的月亮是她的象征,她是多麵的存在。”
“她司掌著財富,喜愛著所有美麗的事物,庇護純潔的靈魂,在黑夜中用光芒守護著人們。”
“這是滿月所象征的她神性中的一麵。”
“而與之相反的,世人罕知的……”
安提斯特的聲音在這個異常寂靜的房間中回響著。
“她厭惡著一切的罪孽和醜陋。”
“錯亂與癲狂,亦是她神性的一麵。”
“而在這種神性之下,她的無所顧忌、她的肆無忌憚將被無限製地放大,在她的審判之中,她將放任甚至於推動著那些犯下罪孽的人在瘋狂中走向自我毀滅。”
安提斯特的聲音是輕緩的,但是隨著他的話語,房間的氣氛一點點凝重了下來。
希迪爾不知想到了什麽,皺起眉來。
而法埃爾在沉默許久之後,開口道:“剛才,主人說,他在夢中看到了一個和這裏完全不一樣的地方,那個地方,有著無數奇跡的存在,那裏是不是就是……”
他的話在這裏戛然而止。
就是什麽?
法埃爾沒有說出來,但是其他兩人卻很清楚他沒說出口的是什麽。
希迪爾說:“當時我以為他會掉下去,所以將他拽了回來,但是……如果他不會掉下去呢?”
他轉頭,望向夜空中隱藏在雲層中若隱若現的彎月。
他低聲說:“如果他沒有掉下去的話,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沒有人回答。
“……真是有趣啊。”
紅發怪盜嗤的笑一下,放下抱在胸前的雙手。
他抬手,隨意捋了下一縷散落到眼前的火紅發絲,一邊邁步向前走去。
從安提斯特這裏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之後,他似乎是不耐煩再在這裏待下去。
隻是,在經過安提斯特身側時,他開口了。
“注意看著點,大祭司冕下,可別讓自己的繼承人被搶走了。”
“若是那樣的話,偉大的海神塞普爾可是會很沒麵子的。”
如往常一般說著輕浮的話,紅發怪盜離開房間,很快失去了蹤跡。
“閣下……”
法埃爾看向安提斯特。
“不要多想,法埃爾,沒事的。”
安提斯特說,
“波多雅斯的王室後裔所在的地方,就是海神塞普爾所守護的地方,所以隻要彌亞待在這裏,就不會發生上次的事情。”
黑發的騎士長沒有再說話,低頭行禮之後,轉身快步離去。
房間裏隻剩下安提斯特一個人。
他垂下眼來,想,或許他該去見一下他的那位許久不見的老師了。
…………
……………………
但是,安提斯特尚未來及動身,第二日就有緊急軍情從北方邊界傳了過來。
北方的斯頓人召集起大軍,向波多雅斯北境逼近。
和以往為了掠奪而攻打波多雅斯的局部戰爭不一樣,這一次,斯頓王召集起斯頓大草原上所有部族的兵力,號稱組建起十萬大軍,向波多雅斯襲來。
隨著薩爾狄斯的影響力在斯頓人之中日益擴大,不少斯頓人都對其又是畏懼又是崇拜,那影響力甚至已經從邊界逐漸向大草原之中延伸了進去。
而且隨著那些投到薩爾狄斯麾下的斯頓人過得比以往舒適太多的消息傳開,不斷有生存困難的部族主動遷到邊境地段,投到薩爾狄斯麾下。
如今在薩爾狄斯麾下效力的斯頓騎兵已經破萬。
子民的流失以及薩爾狄斯名聲在草原中的高漲讓斯頓王坐立難安。
早在海上民攻入內陸的時候,他就暗地裏開始召集各個部族的兵力,打算等海上民攻到舒爾特城時,他也同時發兵,雙麵夾擊。
誰知等來等去,竟是等來海上民被擊敗然後南撤的消息。
斯頓王在與他的將軍們商討之後,果斷出兵襲擊波多雅斯北境。
原因很簡單,一是因為波多雅斯剛剛經曆了幾場大戰,就算最後勝了一次,亦是元氣大傷,此刻正是最虛弱的時候。
二是因為舒爾特城中一部分兵力南下,駐守在法達加羅河北,防禦南岸的海上民,舒爾特城中的兵力少了不少。
更有某個不為人知的第三點的優勢……
總之,天時、地利、人和,斯頓王率領大軍攻向波多雅斯北境。
他宣稱,要攻破舒爾特城,活捉薩爾狄斯,處死那些背叛他的斯頓人!
之前在邊境地段建立起的互市之地,因為日益繁榮已經逐漸形成了一個小鎮。
此時,斯頓人來勢洶洶,一直熱鬧非凡的小鎮瞬間蕭條下來。
商貿中斷,商人們紛紛從小鎮撤回舒爾特城。
斯頓大軍壓境,舒爾特城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迅速進入了戰備狀態。
尤其是斯頓王號稱大軍十萬,是舒爾特城兵力的三倍以上,怎麽看這一次舒爾特城都凶險至極。
然而,就在這種凶險的狀況中,一個更為不利的消息傳來。
波多雅斯左側的西部鄰國,蒙加斯特,將五萬大軍陳兵於兩國邊境。
舒爾特城處於內陸的樞紐位置,離蒙加斯特和斯頓國都很近。
商貿中,這是它最大的優勢。
但是雙方交戰時,這又成了它最大的劣勢。
因為無論是蒙加斯特還是斯頓,他們的大軍從邊境出發,急行軍三四日,就能抵達舒爾特城之下。
蒙加斯特的軍隊並沒有越過國境,隻是待在自己的國境內。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無聲的震懾。
如此一來,舒爾特城本就不充裕的兵力就得再度分出一部分,在西方邊境防禦蒙加斯特的大軍。
蒙加斯特國的做法,讓波多雅斯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
舒爾特城中的氣氛越發緊繃和壓抑。
與此同時,蒙加斯特國的使者也來到了舒爾特城,求見薩爾狄斯王太子。
下午時分,城主府中,蒙加斯特的使者邁步走入議事大廳裏。
他的頭微昂著,掃視站在大廳兩側的波多雅斯人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的高傲。
當目光投向前方時,使者露出詫異之色。
大廳最前方,坐在高台上方的石椅上的,除了薩爾狄斯王子以外,還有一位藍眸的少年。
作為出使的使者,他來之前自然是仔細了解過舒爾特城中的重要人物,因此一眼就認出那位藍眸少年就是前段時間在整個大陸各個國家裏都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少祭。
無論是波多雅斯,還是蒙加斯特,大祭司都是不問政事的存在。
所以,當這位少祭出現在政事大廳中,甚至坐在王太子旁邊時,這位蒙加斯特使者也吃了一驚。
不過仔細想一想,這位少祭都破天荒地親自踏上戰場率軍作戰了,那麽參與政事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收斂心神,蒙加斯特使者在大廳之中站定。
“薩爾狄斯王太子殿下,彌亞少祭殿下,向兩位致以我的君主納撒爾王的問候。”
他低頭向上方的兩人行禮。
薩爾狄斯看著他,沒有開口。
使者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的陛下說,當初他曾參加過您的成人禮宴會。”
他說,
“他讓我代他恭賀您成為新的王太子。”
那問候聽似彬彬有禮,但是仔細去想話中的弦外之音,便能察覺到這句話中所代表的調侃意味。
要知道,當初領著還是蒙加斯特王太子的納撒爾參加薩爾狄斯成人禮宴會的,是原來的王太子帕斯特。
站在兩側的波多雅斯將領以及官員中,一部分人露出不快的神色。
但是使者說的話又沒什麽不對,他們不好說什麽,隻能沉默著。
薩爾狄斯坐在石座上,俯視著下方的使者。
他直截了當地說:“納撒爾王將五萬大軍放在邊境,是想要做什麽?”
“殿下,波多雅斯和蒙加斯特一直都是友好親密的鄰國,如今波多雅斯有難,斯頓大軍壓境,蒙加斯特自然要出兵相助。”
使者笑眯眯地說,
“畢竟蒙加斯特和波多雅斯世代友好,當初,您的父親戴維爾王還在我國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在此期間,更是和納撒爾陛下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所以,陛下怎麽會眼睜睜看著波多雅斯被侵略?”
薩爾狄斯看著使者,說:“所以,讓納撒爾王出兵幫助波多雅斯的代價是什麽?”
“王太子殿下。”
使者微微一笑。
“為了進一步增加你我兩國之間的情誼,納撒爾陛下希望您能將奧佩莉拉夫人送往蒙加斯特。”
“陛下將納奧佩莉拉夫人為側妃。”
他的話中透出不加掩飾的傲慢。
“如此一來,你我兩國之間的情誼將更加深厚,納撒爾陛下就會派出大軍,幫助您擊敗那十萬斯頓大軍。”
四周陡然靜了下來。
空氣仿佛就此凝固。
整個大廳靜到可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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