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競技賽最終的獲勝者, 可以當場向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挑戰。
這是給曆屆優勝者的一個特權。
其實,與其說是挑戰,不如說是給年輕人一個獎勵,讓他們得到一次被自己所敬仰的將軍親自指點的機會。
可以挑戰任何人——說歸這麽說, 但王權絕對不容冒犯。
若真有愣頭青膽敢挑戰戴維爾王, 在場的所有武將絕對會勃然大怒, 直接動手將這個膽敢冒犯王的蠢貨當場擊斃。
曆屆優勝者都是少年中的佼佼者, 自然沒人蠢到那種地步。
王太子同理。
但是薩爾狄斯的情況又不一樣。
他本身就是王子, 和王太子是兄弟。這樣一來,兄弟之間互相挑戰切磋一下……似乎……也不算大逆不道?
武將們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最前方,王太子帕斯特所在的方向。
競技場中一片寂靜, 眾人都在屏息等待著王太子的回答。
白發的老將軍憤怒地瞪著那個膽敢冒犯王太子的毛頭小子,放在膝上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若對方不是王子,隻怕這位性情暴烈的老將軍已經一拳揮了過去。
被槍尖指著的王太子帕斯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先是看向老將軍, 見老將軍麵色冷硬不吭聲, 又看向戴維爾王。
“看我有什麽用。”
黑發的王者瞥了帕斯特一眼,目光再次投向前方。
“上去吧。”
回答隻有一個, 也隻能是一個,帕斯特沒得選擇。
一眾武將都在這裏看著,若是王太子拒不接受薩爾狄斯的挑戰,武將們都會對其感到失望。
帕斯特站起身, 接過仆從遞過來的長|槍, 走到競技場上。
亞麻色長發的將軍注視著王太子的背影, 眼底有微光掠過。
薩爾狄斯的行為, 旁人看來似乎隻是在肆意妄為而已。但是作為一個身後沒有任何勢力的少年,卻懂得借勢將王太子逼到這種地步。
這個年僅十四歲的王子……
…………
夕陽斜斜地照過來,將人的影子長長地拉在地麵上。
空曠的競技場中,金發少年與黑發青年相對而立。
這兩位雖然有著一半同樣的血脈但是生長環境完全不一樣的兄弟年齡的差距也是巨大的,足足相差了九歲。
白發將軍看著體型差了一截的兩人,神色稍安。
在他看來,薩爾狄斯雖有天分,但終究年紀尚幼,習武時間太短,最多隻能在同齡人之中占據優勢。
而帕斯特可是從小就在他嚴厲的教導下習武,勤練十幾年,槍術絕對不弱,怎麽都不可能輸給一個孩子。
薩爾狄斯目光淩厲,宛如猛獸,凶猛而又冰冷。
帕斯特看著比自己矮小了一截的少年,雖然已手握長-槍擺出對戰的姿勢,但是眼底卻流露出一絲遲疑。
對方……終究是他的親弟弟,萬一失手傷到……
太陽已經有小半截落下地平線,萬丈霞光如火,籠罩在大地之上。
帶著熱氣的風掠過大地,四周高大的橄欖樹枝葉微微晃動著,發出沙沙的響聲。
薩爾狄斯握緊手中的長|槍。
隻要握緊槍杆,他就有一種它是自己手臂的延伸的錯覺,仿佛它也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隨心而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棕發的騎士長曾撇著嘴說,這就是所謂的天賦。
在無數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中,薩爾狄斯突然想起了從前。
一年多之前,隻要自己出現的場合,同樣也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可是那個時候,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帶著輕蔑的意味,也有的透出幾分憐憫。
沒人看得上他這個廢物,哪怕是那些帶著謀求好處的目的接近自己的人。
除了將軍之子的身份,他一無所有,亦一無是處。
隻有一人,那個將他從漆黑的海底拉出來的少年,毫不猶豫地對納迪亞說出‘我相信他’這句話。
薩爾狄斯深吸一口氣,用力握緊槍杆。
他什麽都可以不要。
可是唯有彌亞——隻有彌亞——他絕對不會讓給任何人!
…………
‘天賦?’
那是很久之前,初學槍術不久的少年和巨劍騎士長之間的對話。
‘是的,絕頂的天賦,卻被你小子浪費了這麽久,想想都覺得心痛啊。’
‘天賦有那麽重要嗎?’
‘嗬,有這東西的人當然不覺得。’
‘不懂。’
棕發的騎士長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麽形容。
‘這麽說吧。’
他抬手,比劃了一下。
‘你這天賦,隻要認真練上一年,就足以抵上別人練上十幾年。’
………………
薩爾狄斯手握長|槍站立在大地之上,濡濕的額發落在他的頰邊,細碎的金色發絲散落在他的眼角。
陡然間,風起。
狂風席卷大地,搖晃樹冠,從對立的兩人周身呼嘯而過。
就是這一瞬,凶光從少年異色的瞳中猛然迸出。
利槍悍然刺出,快如閃電,勢若風卷殘雲,帶著疾風,呼嘯而去——
今天!正好是一年!
…………
……………………
哢嚓一聲脆響。
槍尖重重地點在槍杆之上,讓整個兒槍杆斷裂成了兩半。
手中長-槍斷裂的黑發青年整個人向後踉蹌一步,而擊斷槍杆的鋒利槍尖勢頭未停,仍是凶狠向前,直逼帕斯特喉前。
看台上白發的老將軍猛地起身。
眼看閃著寒芒的槍尖就要刺透對方的喉嚨,持槍的少年卻突然手一抖。
槍尖險險從帕斯特頸部一側擦過,一根黑發從空中飄落。
勝負定下的這一瞬,競技場中一片寂靜。
安提斯特看得分明。
平心而論,薩爾狄斯的槍術其實不如帕斯特精湛,體型也略遜一籌,再加上已經戰鬥了一整天,體力所剩無幾。
按常理來說,他很難勝過帕斯特。
可他偏偏就贏了。
隻因為,薩爾狄斯在氣勢上完全壓製住了帕斯特。
槍為百兵之王,自有一股傲氣。
使槍,最重要的就是那股一人槍挑千軍萬馬也巍然不懼的氣勢、一往無前的氣魄——如薩爾狄斯這般。
與之相對的,槍術最忌諱的就是優柔寡斷,偏生帕斯特在對戰中就是如此。
如此此消彼長,哪怕帕斯特明明占據優勢,卻依然落敗於薩爾狄斯手下。
薩爾狄斯劇烈地喘息著,臉色微微發白。
這一戰,他拚著一股誓死也要贏下來的氣勢,拚盡了全部的力量,拚到整個人幾乎都要虛脫的地步。
他站在那裏,渾身汗淋淋,整個人簡直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一般。
我贏了。
少年急促地喘著氣,他收回槍,想要轉身,卻因為脫了力身體猛地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就在他向後踉蹌了一下的時候,一雙手從後麵伸過來,扶住了他。
薩爾狄斯整個人反射性地繃緊,可是隻繃了一秒,他就分辨出身側的人熟悉的感覺,他的身體立刻就放鬆了下來。
他低聲喊了一句‘彌亞’。
這一刻,他身上的淩厲氣息皆盡散去,前一秒還凶悍如猛獸一般的少年收起利齒和利爪,像是一隻溫順的貓咪靠在彌亞的身上,任由彌亞扶著自己走出了競技場。
這一場特殊的競技賽落下帷幕,所有的光芒都歸於一人之身。
戴維爾王首先起身離去,他什麽都沒說,神色也很平靜,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
恭送王離開之後,其他觀眾們也紛紛起身離場,心底自是思緒萬千。
白發老人臉色鐵青,他用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帕斯特,顯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了王太子的顏麵強忍住沒吭聲,但是私下定會訓斥帕斯特一頓。
在離開的時候,老將軍恰好和美美睡了一覺的棕發騎士長撞個正著,他滿臉怒意地衝納迪亞哼了一聲。
“你做的好事!”
幫薩爾狄斯插隊報名參加競技賽的人,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誰。
納迪亞毫無尊老的精神,用小指掏著耳洞,說:“我這個人嘛,優點無數,唯一的缺點就是護短,實在是改不了,我也很煩惱。”
媽的,欺負老子弟子,當老子死的啊。
老將軍黑著臉,甩手走人。
…………
闊別十幾日後,薩爾狄斯再次來到許久未來的海神殿。
光明正大的,肆無忌憚的。
他痛快地泡了個熱水澡,洗幹淨身上的汗水和塵土,換了身寬鬆的衣服,一身清爽。
緊接著,他和彌亞一起開開心心地吃了晚飯。
夜色已經很深,早已躺在床上的兩個少年還在小聲地說著話。
十幾日未見,此刻,他們頭抵著頭,親昵地湊在一起,說得很開心。
彌亞好奇地問道:“說起來,你到底打算提什麽要求?”
“秘密。”
“……”
“反正你很快就會知道。”
彌亞看著薩爾狄斯帶著明顯疲憊神色的臉,想著他今天真的是辛苦了,就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頰。
“不說就不說,睡吧。”
說完,彌亞閉上眼,準備睡覺。
可是剛閉上眼,就有人戳了戳他的頭。
“你還不覺得累啊?”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啊?”
異色的雙瞳盯著彌亞,薩爾狄斯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他說:“你忘了。”
彌亞:“…………”
他認命地抬起上半身,湊過去,輕輕地親了一下薩爾狄斯的額頭。
晚安吻。
親完之後,重新躺下去的彌亞想了想有點不服氣,忍不住說道:“為什麽晚安吻總是由我來,不能由你來主動一次嗎?”
他說這話還真沒其他意思,純粹就是覺得憑什麽每次都是他主動,不公平。
薩爾狄斯哼了一聲,拿眼瞥他。
“我主動?做什麽春秋大夢,你想都別想,當初是你答應的,就得你來。”
說完,他一個轉身,直接背對著彌亞,似乎是生氣了。
彌亞:“…………”
本以為一年過去了,當初的傲嬌波斯貓已經進化成凶猛小獅子了。
現在看來,還是那隻脾氣又壞又傲慢的波斯貓,一點沒變。
他無奈地閉上眼,睡了過去。
睡過去的彌亞自然不知道,背對著他的金發少年在黑夜中漲紅了臉的模樣。
我、我我我、我才沒有想著要親彌亞!
絕對沒有!
…………
一夜安眠。
薩爾狄斯覺得這是自己這麽久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個晚上,他已許久沒有睡得這麽安穩過。
他睜開眼,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張熟悉的稚氣麵容。
淡金色的發絲散落在雪白的枕頭上,彌亞的睫毛很纖長,膚色白皙,頰上還殘留著一點嬰兒肥,睡著的時候更是像個孩子一般。
此刻,少年一張臉睡得紅撲撲的,像個水蜜桃似的,越發顯得可愛。
薩爾狄斯盯著彌亞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見彌亞睡得很沉,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的樣子,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向彌亞湊過去。
他的呼吸很輕,像是生怕呼吸重一點就會將對方吵醒。
他一點一點地湊近彌亞,唇慢慢地向沉睡中的少年的額頭靠近。
薩爾狄斯緊張得渾身僵硬。
他告訴自己,是因為昨晚彌亞說想要早安吻,所以他現在才勉為其難地做一下。
沒錯,他隻是在滿足彌亞的要求而已。
屏住呼吸,薩爾狄斯慢慢地低下頭。
噗通,噗通。
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心髒一下一下跳動的聲音。
他的唇一點點地落下。
越來越近。
他感覺到自己的唇已碰到了彌亞的發絲,下一秒,就能落在彌亞的額頭上——
沉睡中的少年睫毛忽微微一動。
下一秒,彌亞睜開了眼。
他坐起身來,打了個嗬欠,揉了揉眼,轉頭一看,發現薩爾狄斯還保持著昨晚睡著時背對著他的姿勢。
看樣子還睡得很沉。
也是,薩爾狄斯昨天累得不輕,讓他多睡會兒吧。
如此想著,彌亞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快步走了出去。
房間靜悄悄的。
金發的少年背對著房門躺在床上,咬緊牙,握緊拳頭,一臉不甘心。
就差那麽一點點——
可惡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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