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一晃一個多月的時間就過去了。


  這段時間裏, 彌亞的生活很規律,要麽在海神殿和其他預備役少年們上大堂課,要麽出門不是去王宮就是去訓練營,每隔五六天就會去看看那隻小鹿, 擼一擼。


  就是每次去看它的時候, 幼鹿都會很開心地叼著蓮花啊葉子啊之類的塞在他手裏, 一邊不舍地看一邊嚶嚶地叫他吃, 讓彌亞哭笑不得。


  這一天下午, 彌亞一如既往來到訓練營中練弓。


  帕姆早就已經和他熟了,遇到的時候會抬手高聲和他打招呼。其他人雖然和他不熟, 但是也逐漸習慣了訓練場中這麽一個特殊的存在。


  怪胎。


  不少人都暗中議論著。


  畢竟對他們來說,一個祭司卻跑來他們武者的訓練營練箭什麽的實在是不可思議。


  還是和往常一樣,射箭場很清靜, 隻有他一個人。


  在戰爭中的主力是騎兵,武器以槍和劍為主。專門的弓兵隊大多用於守城戰,極少在野戰中出現。


  軍中將領在弓術上大多隻是用來輔助,精通弓術的極其罕見, 訓練營中的預備役少年們亦是如此。


  訓練營中的弓術教習隻會教弓術的基礎, 所以,彌亞在將所有基礎都學會之後, 其他的就隻能自己慢慢摸索。畢竟不可能為了他這麽一個不是訓練營的成員,還特意請一位精通弓術的教習過來。


  再度射出一箭後,彌亞停下來,有些苦惱。


  無人指點, 隻能靠自己摸索著練下去這點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你倒是堅持得比我想象中的久。”


  熟悉的慵懶語調從後麵傳來, 讓彌亞的手瞬間一僵。


  天天被這位閣下的毒舌嘲諷, 他都對其形成條件反射了。


  他轉身, 沒好氣地看著不知何時又出現的安提斯特將軍。


  “將軍閣下,你天天沒其他事可做嗎?閑到要天天跑來看別人練箭?”


  天天被譏諷,彌亞對這位將軍閣下已經沒有任何尊重之心了,每次都會毫不客氣地嘲諷回去。


  安提斯特從不在意被彌亞譏諷,甚至看起來還樂在其中——反正他的毒舌功力完全碾壓彌亞,每次都將彌亞說得毫無抵抗之力。


  比如此刻,他隻是笑了一下。


  “哦?看來你不需要我的指點了?”


  彌亞:“…………”


  饒有興致地看著少年憋屈的模樣,安提斯特很滿意。


  “不過,這麽長的時間,我也看膩了。”


  彌亞怔了一下,有點緊張地朝安提斯特看去。


  這位將軍毒舌歸毒舌,但是他這段時間在弓術上的進步至少一半都是靠對方指出他的問題所在,雖然是以嘲諷的口吻。


  “軍中或許人人都會射箭,善於射箭的或許也不少,但是精通弓術的卻很少。”


  “小鬼,你運氣不錯,你麵前正好就有一個。”


  安提斯特走過來,他笑著看著彌亞。


  “求我。”


  他笑吟吟地說,怎麽看都是一副故意為難少年的模樣。


  “隻要你求我,我就收你做弟子,教你弓術。”


  彌亞眨眨眼。


  他說:“好的,求你。”


  安提斯特:“…………”


  太快了。


  好歹象征性地糾結掙紮一下啊。


  而且這種明明成功地讓對方祈求了,卻讓人覺得非常不爽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一點欺負人的樂趣都感受不到。


  少年仰著頭,一雙湛藍的眼看著安提斯特,眼眸水亮水亮的。


  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滿是無辜,像是一隻軟萌的小動物,讓人看著就心軟。


  安提斯特氣樂了,他抬手,手指在少年額頭上重重敲了一記。


  “沒出息的小家夥。”


  叩的一聲,頗為響亮。


  彌亞捂著被敲疼的額頭,看著敲了他一記的男人轉身離去。


  所以,這到底是收他,還是不收他的意思?

  “將軍閣下?”


  他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安提斯特沒有回頭,隻是舉起手,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背對著彌亞揮了揮手。


  他說:“等著。”


  這一等就是十來天,彌亞再也沒在射箭場上遇到這位將軍閣下。


  練箭的時候沒有那個慵懶的聲音,這讓他有種似乎缺點了什麽的錯覺。


  等反應過來,他才驚覺,他覺得缺了的東西居然是對方的冷嘲熱諷。


  習慣這種東西真的好可怕!

  …………


  ……………………


  還是清晨時分,彌亞窩在被子裏睡得正香。


  今天是他給自己決定的每周固定的休息時間,也是他最愜意最悠閑的一天。


  每周的這一日,他可以直接一覺睡到中午。他那聰明乖巧的小侍從也知道他這點習慣,從來不會進來打擾他。


  本該如此。


  然而,天色剛亮了不久,法埃爾就慌慌張張地衝進來,把彌亞從床上拽了下來。


  “主人!醒醒!主人——”


  彌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法埃爾從頭到腳迅速地整理了一遍。


  或許是因為身體變健壯了的原因,法埃爾的動作比以前更快了。


  十分鍾後,全身上下煥然一新的他被自家侍從推出門,慎重地交到等在門口的祭司手裏。


  是的,彌亞出了門才發現,大門前有一排人在等著。


  上到上位祭司,下到神殿侍從。


  足足幾十個人站在那裏,擺出不小的陣仗。


  彌亞:“???”


  發生了什麽?

  這麽大陣仗是要做什麽?

  還處於雲裏霧裏的狀況中,他一臉迷茫地跟著來迎接他的人走。


  那茫然的表情讓來接他的那群人都暗自搖頭。


  算了。


  反正這位隻是走個過場而已。


  負責來迎接這位少祭的上位祭司在心裏歎息著。


  畢竟那件事……這位橫看豎看都最沒有可能,所以在上位祭司中最弱勢的他才會被派來迎接這位少祭。


  不管心裏怎麽想,但是身為迎接的人,這位上位祭司還是盡職盡責地將事情告訴了彌亞。


  大祭司昨夜在祭祀之所祈示時,突有所感,於是向眾人宣告,他要在今日定下少祭的最終人選。


  大祭司突如其來的一個宣告,讓整個海神殿都亂成一團。


  這個重要的消息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就傳遞到海神殿之外,讓王城中的各方勢力也跟著忙碌了起來。畢竟,幾位少祭無論在海神殿內還是殿外都有暗暗支持他們的勢力。


  昨晚一夜,不少人徹夜未眠。


  唯有在海神殿中沒有絲毫勢力所以根本沒人傳遞消息的彌亞呼呼大睡了一整晚,對此一無所知。


  就算現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彌亞也沒什麽特殊的感覺。


  頂多是‘自己少祭的名號從今天起就要沒有了’這樣的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以後不能拿出去扯大旗唬人,覺得有點遺憾罷了。


  來迎接他的上位祭司一開始看到彌亞聽到這個消息後神色平靜,還有點奇怪,後來見到彌亞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心想著‘這才對嘛’,然後將彌亞帶到祭祀之所的外廳中。


  祭祀之所,顧名思義,是海神殿的主殿中最核心的地方。


  那裏是大祭司向海神祈示,與神靈溝通的地方。


  隻有大祭司才能進入其中。


  眾所周知,這一任的大祭司伊緹特是曆任大祭司中最虔誠的一位。


  他經常一進祭祀之所就是一兩個月,這期間,從不踏出祭祀之所一步。


  尤其是戴維爾王率領軍隊出征時,他都會進入祭祀之所為勝利而祈禱,直到軍隊凱旋,才會從裏麵出來。


  對於這位高貴、神聖、無私而又虔誠的大祭司,眾人無不敬重。


  天知道當彌亞聽到別人如此讚歎著大祭司的時候,內心世界是多麽的翻江倒海。


  就是不知道那些敬重著大祭司的人們看到大祭司的真麵目會多麽崩潰。


  當彌亞踏入外廳之時,四雙眼睛齊刷刷地向他看來。


  大廳中已有四名少年在等候著,他們昨晚就通過各自的渠道得到了消息,一大早就來到了這裏等候著。


  彌亞是來得最遲的一人。


  隻是看了一眼,那幾名少祭的目光就輕飄飄地收了回去。


  顯然對於他的到來,沒人太在意。


  之前彌亞寂寂無名的時候,其他少祭都沒把他當回事,後來在上次的出征儀式上被小海豚推到風頭上,再加上陛下似乎對其另眼相看,從而引發了眾人的警覺。


  知道彌亞背後沒有勢力,就有人蠢蠢欲動的想要廢掉他,但是又不想自己出手,都指望著別的勢力動手——所有人都這麽想,反而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風平浪靜的局麵。


  再後來,眾人見陛下在幫其奪回了家產並懲治了當年害他的人之後,再沒有注意他,想想覺得陛下可能是看到他是將士遺孤的份上護他一下,而彌亞之後又變回了隱形人,毫無威脅力,他們也就逐漸將其拋之腦後。


  所以,即使彌亞出現在這裏,也沒人把他當回事。


  在場的少祭們也都覺得,都覺得這個一臉稚氣的少年不過是陪跑走個過場而已,他們的競爭對手隻有其他三人。


  他們雖然現在都被人稱呼為少祭,但是最後能保留這個名號的,隻有一人。


  一時間,那四名少祭兩兩相對,呈四足鼎立之勢。


  雖然沒有人說話,但是一種無形的氣勢在他們之間蔓延開,宛如旋渦一般對撞在一起。


  與此同時,站在廳堂四周的那些上位祭司麽也是一個個神色肅然,凝神靜氣地等待著大祭司從祭祀之所出來。


  大廳中的氣氛如繃緊的弦,帶給人一種偌大的壓迫感。


  在這種威嚴肅穆的氣氛之中,隻有一名少年神色輕鬆,一臉毫不在意的表情。


  彌亞覺得事不關己,就懶得在意其他幾名少祭之間緊張的氣氛。


  他想著自己是第一次到主殿最核心的祭祀之所中來,恐怕也是最後一次,幹脆就趁著這個機會好奇地四處張望。


  這一看,他就忍不住在心底哇了一聲。


  好閃,好耀眼。


  好多黃金啊!

  這座外廳並不大,是由六根圓柱撐起。


  雕琢成複雜花紋的鏤空黃金環繞在圓柱之上,四周的牆壁上也都鍍上了金。


  無數碩大而又清澈透亮的海藍寶石點綴在純金雕紋之上。


  蒼穹圓頂是五彩琉璃造成,描繪出的圖案是神典中眾神的事跡。


  陽光一照,五彩琉璃頂閃閃發光,陽光折射進來照在圓柱和牆壁上更是金光閃閃,再加上雪白的白玉石地麵,讓整個廳堂明亮到了極點,就像是無時無刻都被光輝籠罩著一般,宛如置身於永遠的光芒之中。


  此時此刻,其他人都麵色虔誠地站在廳中,沐浴在神賜予的光輝之中,靜靜地感受著神的氣息。


  唯獨彌亞一雙眼珠子左看右看,滴溜溜地轉動著。


  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這一屋子的黃金到底值多少錢,以及在滿屋子金燦燦的黃金地包圍中吃飯睡覺是一種怎樣夢幻般的生活。


  他真的很想感受一下。


  就在這時,伴隨一陣低沉而厚重的嗡鳴聲,大廳最前側,那扇鍍著精致的純金花紋的天河石石門緩緩地打開。


  身著金絲白色淺藍邊紋長袍的大祭司步履從容地從敞開的大門中走出。


  嵌著海藍寶石的白金頭冠戴在他的黑發上,他的麵容英俊如雕塑。


  那雙海一般湛藍的眼掃過來的時候,帶著看透一切的目光,明亮得仿佛能攝人心神。


  大祭司伊緹特。


  他站在眾人麵前,沐浴在從蒼穹琉璃頂透下來的也陽光之中,高貴神聖,宛如神靈降臨。


  眾人紛紛躬身行禮。


  大祭司明亮的目光掃過站在大廳之中的幾位少年,年輕的少祭們本能地緊張起來。


  他們站得筆直,想要在大祭司麵前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麵,從而得到大祭司的青睞。


  他們凝視著大祭司的目光是虔誠的,但是眼底深處都隱藏著深深的渴求。


  少祭,大祭司的繼承人。


  那就是他們此刻最渴求的東西。


  大廳中的氣氛越發緊張,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落在那四位少祭的身上,猜測著最後得到大祭司青睞的人到底是四人中的哪一位。


  當大祭司邁步向前走去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和其他人的關注點完全不一樣,彌亞正側頭看著離自己最近的圓柱,確切地說是看著嵌在金色花紋中那顆碩大的火紅色寶石。


  這顆半透明的火紅色寶石色澤極豔,光一照,寶石裏麵就仿佛有火焰在燃燒一樣。


  就在他思索著能不能趁大家不注意偷偷伸手去摸一摸或者摳一摳的時候,突然一隻手伸到他的麵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也擋住了他視線中那顆漂亮的火焰寶石。


  彌亞下意識想要撥開那隻手,可是那隻手已經托住了他的側頰,將他的臉向上一抬。


  他看到了一雙深邃的藍眸。


  伊緹特大祭司低頭,在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的少年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他低沉而空靈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中響起。


  “塞普爾將從此庇佑於你。”


  這一刻,塵埃落定。


  整個大廳在這個瞬間鴉雀無聲,隻能聽見眾人或輕或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是一臉猝不及防而又難以描敘的詭異表情。


  下巴還被抬著的少年睜圓了眼,張著嘴,看著近在眼前的大祭司的眼底滿滿都是‘臥槽這絕逼是哪裏不對’的神色。


  大祭司鬆開彌亞的下巴,手指抬起來,叩的一聲敲在他的腦門上。


  這個動作莫名讓彌亞感到熟悉。


  他怔怔地盯著大祭司的眼,伊緹特大祭司也看著他,神色淡然,但是眼底隱隱透出一點似笑非笑的意味。


  電光火石間,腦中仿佛有什麽一亮,眼前大祭司的眼和他腦海中某個人的眼重合在了一起。


  少年的瞳孔劇烈地一縮。


  “安——”


  安提斯特將軍——??!

  伊緹特大祭司的唇角不著痕跡地上揚了一下,他的食指輕輕地按在了少年微張的唇上。


  他說:“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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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鼻,顏控寫的文中不存在容貌平凡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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