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他找到她了

  第二天早上，監獄。


  「顧先生、顧先生！」顧陵游被人搖醒來。


  顧陵游遲了幾秒才認識到自己的處境，他在監獄里，在小月呆過四年的地方，他揉了揉眼睛，溫和地說：「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不、不是這件！」獄警激動地和他說，「是、是……哎顧先生我問你，蘇小姐、蘇小月是不是一直沒有消息。」


  顧陵游又遲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啊。」他猜想可能是獄警收到了什麼消息，這幾個月來，各式各樣的假消息他收得多了，比大多數人想的還多，一次一次地期望，一次一次地落空。


  他漸漸習慣了不去指望。


  沒有指望，也就沒有失望，也就不至於絕望——他就只能靠著行走在記憶里，行走在小月的記憶里，才能夠感觸到腔子里那顆心的溫度，感觸到它還在跳躍、它還活著，雖然活得並不那麼好。


  但是獄警不知道這些，她還處在興奮中：「我昨天、我昨天在朋友圈裡發了顧先生你和顧夫人……嗨，顧先生知道的，然後我的一個朋友忽然回復我說，她見過這個人，她見過顧夫人！」


  顧陵游聽見自己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在……哪裡？」


  「在天河城！」


  天河城是榕城中心的商城，距離女子監獄是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顧陵游心裡迅速閃過這幾個念頭，雖然他知道等待他的可能是又一次失望，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你能……陪我去一趟嗎？」


  「當然、當然可以！」想到自己能夠見證到奇迹的誕生，獄警興奮得舌頭都打結了：她還可以趁此機會和蘇小月說聲對不起，畢竟，她當時真不知道她是冤枉的，她還以為她是個冷血殺手。


  車子平穩地往天河城開，車上的兩個人都沒有作聲，一個是過於興奮，一個是過於疲倦。


  很快，車子抵達天河城，顧陵游和獄警下了車，直接走進去，一樓專櫃，顧陵游照著手機上的指示一步一步走過去，他做好了失望的準備，他拚命安慰自己，就算不是，小月也一定還活著。


  可能不是……


  他不會有這樣的運氣的……


  他不該有這樣的運氣……這個念頭還沒有轉完，就聽見一個年輕女子溫柔的聲音：「小姐試試這支口紅，顏色和小姐的妝容很配。」


  「小月！」根本沒有腦子轉動的餘地，顧陵游聽見自己脫口叫出來的聲音，全世界像是在那個時間靜止了，沉默了，都褪成了背景，就只剩下他，和抬頭看他的……小月，蘇小月。


  他找到她了！

  她還活著！就像他想的那樣，她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活得好好的，沒缺胳膊沒少腿，她還好好的，就像她離開之前一樣好好的。


  但是……但是為什麼她的眼睛這樣冷漠？


  「這位先生，」蘇小月笑了，「你是在叫我嗎？」


  「小月……」


  「好像這些天，有不少人把我誤認為是蘇小姐呢，」蘇小月笑吟吟地說，「是因為先生的緣故嗎？」


  顧陵游覺得口腔里全是苦味，她又叫他「先生」了，這回甚至不是叫他「顧先生」，就是一個冷淡至極，陌生至極的「先生」，連姓氏都沒有，就和她方才招呼的那位「小姐」一樣，都是陌生人。


  陌生的顧客。


  「我——」顧陵游咽了一口口水，又一口，「別裝了小月，我知道是你！」


  他三步兩步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腕細極了，顧陵游翻轉它，露出手腕上的紅痣：「小月，你看，你騙不過我！你這次，怎麼都騙不過我了！」


  蘇小月猶豫了一會兒，用一種詫異的口氣說：「這麼說……我真是、真是那位蘇小姐？」


  「什麼？」顧陵游呆住，「你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嗎？」


  蘇小月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真……其實我是大病了一場，之前的事，就不是很清楚了——照先生的意思，難道我真是那位蘇、蘇小月？」


  顧陵游退了半步：「你、你不認得我了？」


  蘇小月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是、是啊，我好像把記憶給搞丟了。」


  她說得這麼輕鬆，顧陵游只覺得心上又重重受了一擊：她不記得他了，她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把他給忘了。


  「那……蘇小姐還記得我嗎？」獄警從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里擠了進來。


  蘇小月仔細看了片刻，還是搖頭，抱歉地說：「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我真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