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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出雲的落日

  「錚」!我把秀吉贈予我的寶刀掣在手裡,刀刃上的寒光映的我不得不眯住了眼睛。


  鬼切,乃是日本平安時代最知名的兩把的名刀之一,同既是源滿仲保衛天下的兩把名刀之一。其原名髭切,與另一把名刀膝切配為一對。


  據說當年源滿仲手持兩刀攻擊敵人之時,一刀攻擊面門,一刀攻擊膝蓋,因而得名。


  後來這兩把刀傳到源賴光手裡,源賴光為了收買人心,將其中的髭切——也就是鬼切交給了渡邊綱。


  傳說渡邊綱用髭切在五條渡口偶遇鬼神茨木童子,急怒之下用其一刀揮斷了茨木童子的手腕,因此髭切也就有了「鬼切」的稱呼,據說後來木曾義仲又用鬼切在戶隱山殺鬼,讓這把刀更加具有傳奇色彩。


  再後來,此刀又傳到源賴朝手中,成為開創時代、東瀛最高當權者才能使用的寶刀。


  如今秀吉將這把刀贈與我,這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試探我?還是希望我幫助秀賴,成為東瀛掌權的人?

  拔刀在手,我看向秀吉,一言不發。


  秀吉同樣直勾勾的看著我,良久方才開口嘆道:「秀賴性格懦弱,才能有限,若是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扶持著,實在不堪為東瀛之主。故我將此刀贈與你,就是希望你在秀賴尚沒有能力完全繼承我的衣缽之前,我希望你能代他行使職權!」


  說著頓了頓,又補充道:「就像你二叔祖在大明朝那樣!」


  二叔祖.……我望著秀吉,你是希望我成為東瀛類似於首輔的人?但是我方才已經說過,我可以在關鍵時刻幫秀賴一把,卻不會常年駐守在這裡,成為他的長期打手。


  可是事兒已經到了這裡,難道我現場反水,告訴他抱歉,在下真的做不到啊!那似乎也確實有些煞風景。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半推半就的說道:「唉,既然如此,那就到時候相機行事吧!」


  秀吉大悅,又端起酒杯給我頻頻敬酒,直到他徹底喝得大醉,方才結束了這場無厘頭的酒宴。


  按照歷史,秀吉還有大概八年左右的壽命。八年.……足夠我做很多事了,到時候如果他的兒子還是和歷史上一樣,受到了德川家康的強大威脅,那我就……就回來幫他一把吧!


  將喝的爛醉的秀吉交給已然略微清醒的石田三成他們,我準備去後面找華梅他們幾個。結果卻被告知,華梅和嵐隨著秀吉的太太們去了海邊看日落,只有鳶一個人仍在那裡等著我。


  見我出來,鳶蹦蹦跳跳的過來拉住我的胳膊,偏著頭笑道:「先生,說完大事兒了?」


  我輕輕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笑道:「怎麼還叫先生?」


  鳶輕輕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笑道:「不叫先生叫什麼?我早都習慣了!」


  說著又偏頭看著我,疑惑的問道:「我看秀吉他們全都喝多了,怎麼先生你好好的?我可是怕你喝醉了,專門留下等著服侍你的。」


  我笑了笑:「底子好,不解釋!」


  鳶掩口輕笑,旋即看到了我手裡捧著的玄色盒子,奇怪的問道:「這是什麼?是刀嗎?」


  我將盒子遞給她,笑道:「鬼切,秀吉贈給我的。」


  「哦!」鳶無所謂的點了點頭,肯定是覺得送些禮物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兩秒鐘之後忽然覺悟,險些將手中的盒子扔在地上,嘴巴張的老大:「鬼!鬼切!這是那把鬼切嗎?」


  我呵呵笑了兩聲:「以秀吉的身份地位,怕是送不出手贗品的。」


  鳶立時嘖嘖稱奇:「這可是天下有數的至寶!秀吉怎麼會贈給你的?先生,快告訴我吧!」


  我看著她可愛的樣子,忍不住在她頭上揉了一把:「你喜歡就送你好了!傻姑娘。」


  鳶連忙將盒子遞還給我,吐著舌頭俏皮道:「我可不敢要!這可是至尊者的刀,我拿著像什麼?我不要!」


  說著又偏頭看著我溫柔笑道:「先生你配這把刀正合適,留著吧,回頭我給你做個刀掛兒,隨身別著吧。」


  我笑了笑,輕輕的摸了摸鳶的腦袋,沒有拒絕她的好意:「走吧!我們也去海邊吧,出雲的日落很美呢!」


  「好!」鳶笑眯眯的答道。


  到了海邊,恰好趕上落日前的最美一刻,我遠遠地看到了華梅和嵐她倆——路上鳶跟我講了,本來她們也想留下來一起照顧我,但是考慮到一起的都是秀吉的家眷,要是一氣兒都走了,貌似面子上不好看,於是二人跟著他們一起來了海邊,留下鳶等著我。


  我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門道,於是什麼話也不說,便微笑著攜著鳶,緩步走向了華梅二人。


  看到我過來,她們遠遠的朝我招這首,隨後便向我快步跑來。見面之後自然又是一番詢問,我只是說事情重大,回去再說,她們便十分懂事的沒再多問,恰到好處的保持了沉默。


  走到海邊,我駐足望著天邊的落日,宛如一塊融化了的巨大金蛋,燃燒著鋪滿了半邊天。


  我對著那西洋微微嘆了口氣,人生啊,為什麼總有這麼多的牽絆,不能簡單些嗎?就像這落日一般純粹,不行嗎?

  正在望著那一片金黃髮呆,忽然感覺身後有人在輕輕拉我的褲腿,我回過頭,卻見身後一個幼小的身影正站在我腳邊,輕輕的拽著我的褲子,對著我齜牙笑著。


  我認出了這個孩子,正是秀吉的獨生子——秀賴!

  這個孩子在歷史上出生於三年後,但是如今這一世,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提前了,所以他早幾年出生並不奇怪。而這些,應該都是我的出現造成的吧。


  「你是秀賴吧!小夥子。」我過轉身,輕輕的蹲了下來,伸出逗了逗他的臉蛋。


  小傢伙偏瘦,身體一看不太好,也有點膽小,被我這麼一逗,立即有些害怕的樣子,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他的身後走來一個宮裝女子,我抬頭看時,卻是秀吉的側室——淀夫人,也就是秀賴的生母。


  「孩子還沒有圓服,上沒有起名字,現在都叫他拾丸呢。」淀夫人看著我,笑眯眯的道。


  我對著淀夫人點了點頭,又對拾丸——也就是秀賴伸出了雙手:「過來,叔叔抱抱!」


  秀賴有些膽怯的看著我,忽然又笑了:「父上說,你是我的亞父,要我向對待父親一樣對待你。亞父是什麼意思呢?」


  聽了他的話,淀夫人面色不改,依舊笑眯眯的望著我,但是我身後的華梅、鳶和嵐卻嚇了一跳!

  在東瀛戰國,所謂的「亞父」,一般都是王公貴族託孤之時採用的模式,換句話說,當權者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於是挑出一個足夠信賴、又足夠強大的人,幫助自己的後代穩住陣腳、繼續掌握權力!

  這樣的角色在東瀛歷史上一般都以代家督的形式出現,權力上都會受到一些限制。而真正能被成為亞父的,那就是宛如一家人,絕對信任的意思了。


  就好比大明朝,二叔祖張居正其實對朱翊鈞就是行了一個亞父的角色,只不過沒有具體的名分罷了。


  可是如今,我既然已經接受了秀吉的委託,便應該盡到自己的應盡的義務,於是我對著秀賴,十分認真的說道:「所謂亞父,就是當你父親不在的時候,和你父親一樣可以管教你的人,懂嗎?」


  秀賴怯生生的點點頭:「亞父也像父親一樣,會打拾丸屁股嗎?」


  周圍的人都笑了,我卻沒笑:「如果拾丸做得好,亞父會獎給拾丸糖果。而如果拾丸做的不好,那一定要打屁股的!」


  秀賴聽了這話,懵懵懂懂的問道:「那拾丸這會兒做的好不好?」


  我看著他透亮的雙眼,肉嘟嘟的小嘴,不由的一陣心疼,於是笑眯眯的道:「拾丸很勇敢,做的很好!現在亞父要交給你一個任務,如果你做的好,就有糖果!」


  秀賴高興地拍著小手:「拾丸可以的!拾丸可以的!」


  我撿起地上的一塊鵝卵石,遞給秀賴:「把它扔進海里,用最大力氣!」


  三歲的秀賴接過石頭,瘦弱的他小手明顯一沉,但為了糖果,他又努力拿起石頭,儘力向著海里扔了過去!

  可惜,他的力氣太小,石頭打在腳前面二尺遠的地方便落地了。


  我正色對著秀賴喝道:「去撿起它!扔進海里!」


  鳶在身後小聲道:「先生,他還小,是不是太嚴厲了?」


  我面無表情的道:「他是秀吉的兒子,獨生子!註定過不了平常人的人生!如果不快人一步,就只有滅亡一條路!」


  鳶沉默了,華梅和嵐忽視一眼,微微點頭,沒有作聲。


  淀夫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目光中充滿的慈愛讚許的神色,同樣沒有作聲。


  看著前面不遠處翻騰的海浪,秀賴明顯有些膽怯,回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目前淀夫人。


  見我們都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秀賴嘟起小嘴,有些戰戰兢兢的跑向那塊石頭,彎腰撿了起來,又看了看我。


  我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目光,秀賴再不猶豫,舉著石頭向著海邊又跑了幾步,用力將石頭向著大海扔了出去!

  「啪!」石頭這次飛出去四尺遠,恰好落進了一個小水坑。秀賴回過頭對著我奶聲奶氣的叫道:「亞父,我做的好嗎?」


  我緩步走向他,摸摸他的腦袋,柔聲道:「你做的不錯,孩子,但是以後你要做的更好!」


  說著,我從水坑裡撿起那塊扁平的石頭,測過身去,對著海平面斜斜的發力將石頭擲出!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扁平石頭就像一隻蜻蜓,在海面上打出一串漂亮的水漂!


  「哇哦!」秀賴雙手捧在面前,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有朝一日,你要比我做的更好!你有信心嗎?」我低頭問道。


  「有!」秀賴高聲答道。


  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從兜里摸出一塊方才從街市上買的花生糖,伸手遞給了秀賴。


  「謝謝亞父!我最喜歡花生糖!」秀賴奶聲奶氣的說道。說完,又回頭看了看母親淀夫人,見到目前笑著點頭,他才打開包裝,一口對著花生糖咬了下去!


  可愛的孩子,可惜你的未來並不好走!好吧,等到關鍵時刻……亞父不會讓你獨自面對的!

  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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