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狩獵的季節
大海之上,波濤起伏,看似一覽無餘,其實暗藏殺機。
這讓我想起了趙忠祥老師在《動物世界》里的著名台詞:氣候漸漸變暖,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
嗯,又到了狩獵的季節,對我來說。我的獵物正是將由東瀛開往高麗的柴田軍勢後勤運輸隊!
夙紮根在東瀛,根據我的要求已經把勢力灑滿了四島上下——這要得益於石川五右衛門在馬六甲發展下來的新伊賀眾,讓我擁有了幾乎源源不絕的忍者資源。
高麗的戰爭,說到底是後勤補給的戰爭。高麗本土國小民寡,除了地理位置之外堪稱標準的垃圾地段,想要就地補給的難度很大。
尤其是東瀛兩軍破紀錄的幾十萬大軍壓境,想要靠著高麗地產的那些糧食補給簡直難上加難,所以靠著海運的方式從本土運輸就成了最大的補給渠道。
據夙的情報,投靠了柴田勝家的上杉景勝擔負起了糧食運輸的職能。為了避開羽柴秀吉的勢力,他們將把收集到的糧食整體運往岡崎,從德川家康的領地上出海,往南兜一個圈子,最終到達釜山。
之前已經採取這種模式連續運輸了三次糧食補給,每一次的運輸量大概夠前線軍勢消耗一個月到四十天,即將到來的是第四次運輸,也是截至目前最大的一次。
東瀛兩軍進攻高麗之時仍是盛夏,如今卻已入冬久矣,但戰士們卻仍穿著夏季的作戰裝束,只不過在裡面或外面加了一些從高麗搶來的民服。
想要靠著劫掠完成補給是不現實的,因此這次的運輸隊裝載了比以往幾乎多一倍的物資——除了糧草之外,還加裝了能滿足三分之二前線部隊配備的冬衣。
但是東瀛的海運能力畢竟也很有效,再加上九鬼嘉隆、長宗我部元親、島津義久等長於水戰的人全倒向了羽柴秀吉,柴田勝家能夠抽出的運力更是捉襟見肘。
因此這次把能調動的船隻全征伐了來,就是為了一次解決大問題,不要再一回一回軟刀子割肉——儘管海運便宜,那也僅僅是相對而言,實際上還是有很大成本的。
據情報顯示,上杉景勝的船隊共一百五十艘左右,聽著數字很嚇人,但實際上卻全是小型船隻,中等規模的船隻在他這裡都算得上主力艦了。
在他們的面前,我的新式戰船簡直稱得上海上堡壘、航空母艦!對付這些運輸船隊,我目前帶著的二十幾艘、近一半的艦隊足夠了!
當然,我不管做什麼都特別注重接地氣,於是我又讓嵐去了一趟東瀛,購買了一些二手安宅船,簡單做了武裝。至於做什麼用,我自有道理。
我的艦隊就埋伏在釜山東偏北一百海里的位置上,這裡是上杉景勝必經的航線。很多人不理解,大海那麼大,為什麼不能隨便航行,非要設置航線呢?
實際上,之前我就講過,在十八世紀經度的準確方法被那個幸運的鐘錶匠發現和解決之前,所有航海士都只能沿著既定的航線去航行。
這一方面是熟悉的航線上水文、風向、礁石等情況比較熟悉,出現問題的概率低,另一方面,想想看,當你在無盡的大海上,只知道自己南北方向上到了哪裡,卻不知道東西方向在什麼位置,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說這些很多人可能還不太明白其中的關節所在,舉個栗子——《魯賓遜漂流記》很多人都很熟悉,書中主人公魯濱遜出身於中產階級,他父親常用知足常樂的哲學教育他,要他滿足現狀,不要出海。
但海外的世界像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誘惑著他,他雄心勃勃,決心捨棄安逸舒適的平庸生活出海遠航。第一次出海他幾乎淹死。第二次出海,又被海盜擄去,逃出后在非洲發了財。但他仍不死心,經別人提議,再次出航,結果滯留海島,這一滯流就是二十八年。
這樣問題就出來了,當艦隊在海上遇到暴風雨之類的災難,不可抗力將船隻吹的遠遠偏離了航線,該怎麼辦?
比如說,你的艦隊從巴布亞紐幾內亞的俾斯麥群島出海,駛過俾斯麥海,經過帛琉,向著馬尼拉駛去。但是很不幸、遭遇了暴風雨。
結果昏天黑地好幾天,等到你驚喜的發現雨停了、風歇了,卻愕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被吹到了那裡——假如說,被吹到了同一緯度的關島附近海域,在只知道南北緯度、不知道東西經度的情況下,該向著哪邊邊去航行呢?
換句話說,在這種情況下除了向著正東方向航行或可能有一絲生機,往北、往南、往西.……好吧,最終要的辦法忘記說了,那就是祈禱吧!
這就彰顯了航線在這個年代的重要性,尤其是對上杉景勝這樣並不以航海見長的東瀛大名,死死的扣住航線,是他安全達成使命的首要之義,重要性甚至遠遠超過了武力防護!
所以在這裡,我一定能等到上杉景勝!
哨戒船被放出去二十海里,對我的告訴艦隊來說也就是一小時的海程,但上杉景勝的艦隊卻需要至少三個小時,這就是我敢在大海上大模大樣伏擊他的底氣所在!
甚至這都不能算是伏擊,應該算是打劫才妥帖吧!
只是茫茫大海,等待總是漫長,畢竟大海啊,TMD全是水,看向哪個方向都一樣。日出日落雖美,但每天都一成不變,看多了總會膩的,不是么?
在嵐趕到指定海域與我匯合的第五天下午,哨戒船終於全速回到了我的主艦隊所在,告訴我:獵物咬鉤了!
就像是麻木的神經被注射了一支興奮劑,我頓時來了精神!
在我的擺布之下,艦隊很快形成了幾個梯次——第一梯次,正對著上杉景勝方向的是嵐的安宅船艦隊,當然嵐已經回到了我的旗艦上,指揮的是當初招聘來的蘭帕德和喬科爾兩人。
經過這麼多年的考察,這兩個小夥子,嗯……老小伙已經贏得了我的信任,具備了獨立帶領船隊的資格。
在安宅船隊之後,是華梅帶領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艦隊,形成了第二道戰列線。
而隱藏在最後的,正是我和阿迪肯分別帶著的英式蓋倫大型艦隊。離得遠一些,船顯得小一些,同時也看不全——畢竟地球是圓的,不是么?
按照哨戒船趕回的時間計算,上杉景勝到達我們面前海域的時間大概是一個半小時后,我抬頭看看天,冬日裡天黑的極早,那會兒應該正是入夜之前的朦朧狀態吧!
於是,我又讓三條戰列線向西撤退十海里,與上杉景勝同向航行,客觀上增加了我們之間的相對距離。
目的只有一個,我要在完全入夜的狀態下襲擊上杉景勝,這倒不是怕白天襲擊他讓他跑了,而是我還有別的、更深層次的目的在裡面。
艦隊開始向西航行,本來已經氤氳漸升的傍晚彷彿定格在這一刻,並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化,至少暫時是。
很多人可能會有過這樣的經歷,前一世記得又一次,我從京師乘坐飛機飛往西北,五點起飛,天色已經開始昏暗,可是當我七點多在黃土高原的金城降落時,太陽卻依舊高高掛在天上。
此時的情況一模一樣,只是航船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飛機,更趕不上地球的自轉,於是我們在我們到達目標位置后不久,便只能愉悅的目送著太陽君一路西沉,最終降落在海平線上。
當天空升起瑰麗的火燒雲,呈現出一片紫金橙紅的色澤之時,頭頂的瞭望手開始呼喊:正東方發現敵情!距離,六海里!
該來的總會來,想跑的快別想了。戰鬥的突然到來讓上杉景勝措手不及,負隅頑抗了不過二十分鐘他就放棄了。
原因無他——面前的這隊安宅船簡直像是開了掛!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裝備,為什麼他們的火力那麼強大?
在接火的第一時間,上杉景勝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命令艦隊搶佔上風位,爭取優勢。
這本來是毫無問題的,但是在我方宛如暴風雨般的火炮侵襲之下,上杉景勝終於意識到,這種掙扎是徒勞的。此時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讓艦隊四散逃跑,並向天照大神祈禱,後面那支可怕的「安宅船」艦隊不要追向他的方向!
當然,在上杉景勝下令艦隊四散逃跑之時,他非常雞賊的沒有選擇最安全的正東方向逃竄,而是選擇了次安全的正北方向——只要能從這裡逃出,他便可以就近從高麗東部任意海岸線登陸,爭取生機!
這不可謂不狡猾,但是他再狡猾,卻也永遠想不到我的想法。
體現在具體情況上,就是我們的追擊做的粗糙而潦草,並沒有搜索主將的意思,只是簡單粗暴的把他的艦隊儘可能多的送進海底,讓那些補給輜重儘可能的餵魚就可以了。
上杉景勝的心有沒有在滴血,又或者他怎樣思考我們的身份並不重要,因為他一定需要一套說辭來圓這件事——為了生存。所以我並沒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是調轉船頭,向著西南駛去,目標——旅順,我需要補給一下,為下一次戰鬥做好準備。
返程途中,華梅幾個人湊在我旁邊,提了一籮筐的問題。
比如華梅問我,為什麼只襲擊柴田勝家的補給艦隊,卻不襲擊羽柴秀吉的補給艦隊。
比如拉克申問我,為什麼不全殲敵人,偏要放走一些。
諸如此類,林林總總,這幫傢伙問了一大堆,都是他們想不通的問題。阿迪肯漢語也學得有些水準了,同樣磕磕巴巴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鳶見大家一起「欺負」我,立即嘟著嘴跳了出來,表示只要是我的決定,不用問為什麼,執行就是了。這個觀點倒是得到了不悔的全力支持,這算是無腦挺了我一把,可別人不答應,氣的華梅過去猛揪鳶的臉蛋,嵐在一邊推波助瀾,幾個人鬧成一團。
我任由他們鬧了一會兒,等到這些傢伙都眼巴巴的望向我,我才端著茶杯悠然問道:「我們這場戰爭的目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
華梅介面便答道:「自然是滅了倭寇,回家過年!」
她的說法引來一陣嗤笑,她本人卻毫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回頭反問:「咋了?不對嗎?」
又是一陣鬨笑。
我跟著笑了笑,卻停下繼續說道:「前方之敵有幾十萬,我們就算吃掉他們再多的人、再多的補給,他們也有屹立不倒的實力。而且,若是我將雙方的補給全搶光,把這些人逼上絕路,他們會不會不顧一切、反衝擊大明朝呢?」
我的話,讓這些傢伙陷入了深思,我索性也別藏著掖著了,便繼續說道: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我只打柴田勝家,卻養著羽柴秀吉,他們之間原本的均勢就被打破了!給予取得冬衣、糧草而不得的柴田勝家看到隔壁的羽柴秀吉要啥有啥,自己的艦隊又恰好在夜間被一對安宅船襲擊了.……」
鳶眼睛一亮:「你是要他們狗咬狗?」
我笑道:「狗不咬狗,難道咬你么?」
鳶聽了不依不饒,撲上來咬我的胳膊,我只能大呼狗去咬狗,別咬人啊!船艙里一時間沸騰不已。
這自不必提,我盡情的放鬆著神經,因為我根本不擔心柴田勝家有其他打算。
在這種情況下,他一定會首先眼紅最可企及的羽柴秀吉,會想方設法去算計這位勁敵、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為,這就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