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鐵鍋燉大魚
「咔嚓」!一道凄厲的閃電劃破長空,落在遙遠的海面之上,彷彿有人在一面黑漆漆的鏡子上用力劈砍,龜裂之後又緩緩復原,直到下一次劈砍的再次降臨。
在暴雨來臨之前,我們已經先西班牙人一步開始北上,此時已經全部在朴茨茅斯寄港,靜靜的看著遠方黑沉沉的海面。
那裡有西班牙人的無敵艦隊!
是的,在我們開始北上的時候,遠遠的已經望見了西班牙人的艦隊,他們正在逶迤北上,看來是準備一鼓作氣、徹底擊垮我們的艦隊,甚至滅亡整個都鐸王朝!
可是,現在的局面是一切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在我們距離朴茨茅斯還有十幾海里的時候,我們聽到了一聲彷彿開天闢地的驚雷聲!隨即天地間彷彿變成了混沌的地獄,上帝開始向著人間傾倒起無盡的洪水!
我們的艦隊在這短短的十幾海里便損失了四艘中型船隻,至於小船我們壓根沒讓他們出海——這還是風暴剛起、比較孱弱的階段,很難想象目前身處風暴深處的西班牙人是怎樣一種感受。
「這是天譴!」德雷克有些獃滯的望著遠處的海面,喃喃的說:「我們有罪,這是上帝在用滅世的洪水懲罰我們!」
「是他們。」我站在搖晃的船艙里跟著道:「我們所做的事情是剷除邪惡,所以上帝他老人家的懲罰不應該將我們包括在內。」
德雷克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即使是敵人,接受這樣的懲罰也太過殘忍了.……」
我淡淡的道:「所以我們還準備了背的節目,等這一幕一結束,下一幕便立即要上演了。」
德雷克望著我疑惑的道:「你似乎非常仇恨西班牙人,更甚於我們對西班牙人的仇恨?」
我望著遠方宛如沸騰的海水面無表情的道:「有些仇恨,是不必總掛在嘴上的。」
德雷克點點頭,也看向我看著的那片海域,良久又問道:「仇恨真的可以讓人這樣瘋狂嗎?上帝告訴我們,要寬容。不是么?」
我冷冷一笑道:「是否寬恕他們是上帝的事情,而我的職責則是送他們去見上帝!」
德雷克哈哈笑了幾聲方開口道:「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啟藍,我真希望我們一直會是朋友。」
我似笑非笑的道:「當然是!你不會已經忘了你的承諾吧!」
德雷克錘了我的胳膊一下,沒好氣的道:「別再提那該死的承諾,說說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我抿了抿嘴,輕聲道:「還能怎麼辦?等雨水小了,西班牙人殘廢了,我們就去要他們的命!」
德雷克點點頭,不無擔憂的道:「這場暴風雨的確可以消耗他們的一部分實力,但是卻不足以要了他們的家底——畢竟,規模太大了,而且大多數是大型戰船,想要靠這樣一場暴雨消滅他們是不現實的!對嗎?」
聽到這裡,我不由的哈哈笑了起來,半晌之後才收住笑聲問道:「老兄,你不會要我教你怎麼打西班牙人吧!還是說——你根本已經怕了?」
德雷克老臉一紅道:「誰怕了?我只是有些擔憂——剩下的大部分西班牙海軍主力艦,我們真的能吃得下嗎?」
我拍了拍德雷克的肩膀,堅決的道:「吃得下!我們一定吃得下!因為我們是為了戰勝他們而來到這裡,所以,我們必勝!」
話音剛落,一道巨大的閃電「咔嚓」一聲在我們不遠處炸開!不知道是在為我的話壯大聲威,還是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德雷克和我都沉默了,一起望向了遠處看不到邊的海面。
歷史已經清晰的告訴我們,西班牙無敵艦隊的傷亡主要來自惡劣的天候,看來果然不假,在這樣的狂風暴雨之下,找不到地方寄港的西班牙海軍一定格外痛苦,即使很多船隻不至於沉沒,也必定受到了風暴的重創,船身、水手必然殘缺不全!
等到雨停風歇,自然就是我們出手的時機了!
毀天滅地般的大雨持續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天放亮的時候,雨水彷彿一次性下乾淨了一般,天上再未落下一滴。風向轉為東北風,對我們算是一定程度度上有利,是時候行動了!
這一仗,我們可謂傾巢而出,因為完全沒有留守的意義——如果英吉利海峽失手,那麼倫敦便是敵人的囊中之物,這是毫無花假的事實!
為了捍衛自己的祖國,英國的私人船主們也行動了起來——在前階段軍事化改造的基礎上,這些由武裝商船組成的隊伍實力同樣不可小覷!
他們從東邊一路駛來,在朴茨茅斯和我們匯合一處,浩浩蕩蕩的開向英吉利海峽西段的西班牙無敵艦隊!
這是一次關乎勝負的決戰,更是一次決定命運的決戰,所以對雙方無論誰而言都輸不起。
德雷克的艦隊打頭,而後是武裝商船隊,我的艦隊則穿插於側翼,更多的起著機動掩護的作用。
行駛了不到半天時間,第二天凌晨時分,我們便遠遠的聽見了前方艦隊的隆隆炮聲!
在難辨敵我的濃厚晨霧中,我隱隱約約看到前方火光閃動,看來我們已經靠近了敵方的前沿,所有人的神經頓時一緊,目不轉睛的盯著西偏南方向的迷霧。
隨著一陣勁風拂面,迷霧被稍微吹散了少許,前方的戰事頓時顯現在我的面前。
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隻分成明顯的前後兩個陣營,彼此糾纏著、追逐著。靠近我方、正在調頭拖刀射擊的正是德雷克帶領的英國艦隊,而後面緊緊銜尾追擊、寸步不離的除了西班牙無敵艦隊還有誰?
見到這個情況,我立即下令發出信號,所有船隻做好調頭準備,火力支援我方船隻,不要與敵人接舷白刃戰,採取邊打邊走的風箏戰術,牽制和消滅敵人!
命令下達之後,艦隊與艦隊之間立即就顯示出能力水平的不同來。我的私人艦隊和英國海軍的二線艦隊顯示出嚴格訓練的痕迹,轉向瞄準一氣呵成,幾乎沒有瑕疵。
而那些武裝商船卻顯得凌亂的多,不少船隻發生了彼此碰撞,甚至有一艘漢薩克船被旁邊的卡拉克船撞得倒翻入海,引發了旁邊船上的一陣鬨笑。
我默默的望著眼前這些亂糟糟的武裝商船,心中不由有些憐憫——他們當中的一部分終將成為這一戰的犧牲品,冰冷的英吉利海峽或許就是他們永遠的埋骨之所吧。
我這麼想是有原因的,調轉船頭之後,我們這些包圍在外側的軍艦立即調整航速,與身後正在風箏敵人的艦隊保持了幾乎一致的速度,方便接應,而武裝商船隊的速度則參差不齊,快慢不一,極大的拖緩了整體行進的速度。
後面的西班牙人明顯紅了眼,目測剩下的都是些中型以上的戰艦,估計他們目睹著小型船隻上的同伴在暴雨中紛紛餵了魚之後,只能將無盡的怒火全部投射到我們這些罪魁禍首身上!
據觀察,西班牙無敵艦隊的戰艦完全採取著不顧一切的亡命打法向我方衝來!他們的目標就是靠近我方船隻,接舷實施白刃戰!
但是這一切早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德雷克很好的調度著船隊呈撤退態勢,同時不斷的用艦身後側的火炮清洗著西班牙戰艦的甲板和桅杆。
西班牙的戰艦平均排水量是我方戰艦平均排水量的兩到三倍,總排水量也超過兩倍,只要被他們趕上,那九成九就是有死無生。可是我方的船隻無不是小、快、靈的典型代表,就像是奔跑的大象面前一隻只疾走的獵狗,並不與身後的龐然大物硬拼,但是只要有機會,便立即調頭咬下一塊兒肉來!
當敵艦接近我方戰艦兩海里左右時,我大喝一聲:「開火!掩護後方友軍!」
瞬間千炮齊發,一陣轟鳴之後,散發著橘紅色光芒的炮彈飛射而出、在空中畫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向著地方戰艦兇猛的撲了過去!
我站在甲板上靠近炮口的位置,幾十門火炮齊射帶來的巨響震得我耳朵持續發出「嗡——」的耳鳴,頭皮也覺得一陣陣的發麻。我張開嘴,大口的呼吸著夾雜**氣息的空氣,調整著顱內的氣壓。
就像有人捅破了一層隔層,耳朵里忽然一清,聽覺重新回歸了我本身。只聽下面的水手長高喊著:「首輪命中七發!方向向左三度,高低向上一度,裝填!點火!」
幾秒鐘之後,又是一輪火炮射擊聲在我耳邊爆發,但這一次對我的影響卻沒有方才那麼大,我的耳朵也在慢慢適應這個狀態。
炮彈如雨,完全不計成本的飛向西班牙的戰艦,打的敵方船上風煙驟起,不少船上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如果就保持這樣的態勢,那麼用不著五十海里——我是說我們邊打邊走的距離——就能消滅敵人大半的船隻,但是不幸的是,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在此時發生了!
德雷克按照英國海軍的規範操作,將每支分艦隊的備用炮彈裝在一到兩艘補給船上,結果靠近敵人的船隻為了自保打的格外激烈,炮彈消耗就像流水,根本剎不住。
炮彈看看打完了,後面的補給船卻靠近不了,這就造成了無彈藥可用的尷尬局面!
一部分西班牙戰艦失去炮火壓制之後頓時加快了速度,全速朝著我方艦隊銜尾追來,不片刻就追上了落在最後的幾艘!
這幾艘戰艦為了自保,將船上用作固定的船錨和繩索發射向西班牙人,一定程度上遲滯了他們的追擊。再加上我們在後面的遠程支援,也減輕了他們的壓力,但仍然有少數不幸的船隻被西班牙人趕上,搭板接舷。
對於這些友軍,所有人都自發的選擇了放棄,因為這就是一個無底洞,如果衝上去救援,那隻能搭上更多的性命。
同樣,不少轉舵緩慢、提速性不好的武裝商船也被西班牙人趕上,開始了他們最後的抵抗。
他們完了,我知道,這就是戰爭,沒有人能評判他的對錯,參戰雙方無論是誰,都應該在之前就做好了一切準備。
望著後面敵軍主力和我方少量船隻糾纏在一起,我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九鬼政孝道:「命令,所有船隻的火炮轉移火力,目標——敵我接占密集處!覆蓋射擊,一個基數!」
九鬼政孝立即去執行我的命令,旁邊的其他人卻面色複雜的看著我。
我絲毫不為所動,既然那些友軍已經註定要犧牲,那就讓他們的犧牲更有價值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