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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說服獅子心

  從自由港區乘坐馬車,不大會兒就到達了阿爾奇特湖。


  一千多年前,流經漢堡的阿爾斯特河通過一片低洼草地同易北河匯合,造成了巨大的水窪。隨著歲月的流逝,這片草地逐步被淹沒,才形成今天的阿爾斯特湖。


  現代的阿爾斯特湖分內湖和外湖,但在這個年代還只有一個湖區。湖面位於市政廳廣場以東,像一顆明珠鑲嵌在市區的中央,風景優美如畫。


  寂靜而美麗的湖面上風帆點點,天鵝優雅地穿梭在波光粼粼中,我們徜徉在阿爾斯特湖畔,心裡無比的寧靜。華梅突然開口道「啟藍,你說這個地方多好啊!如果有一天,能在這裡住下來,那該是多麼開心而幸運的一件事呢?」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點了點頭。旁邊的克里斯蒂娜卻叫道:「住在這地方,不出三天我就得得病!我的未來在海上!只有那波濤洶湧才是我的天堂!」


  說著,倍感無趣的左右看了看,跳著腳叫道:「哎呀哎呀,我受不了這裡的安靜,我去酒吧喝酒啦!就是昨天的block mary,你們去吧你們去吧!」


  說完,連蹦帶跳的跑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礙於老塔克的面子,我不好意思趕她走,但這傢伙也太隨性了。唉,走著看吧。


  我們沿著湖畔向前走,隨著樹林逐漸茂盛,我們開始慢慢的發現了一些零零星星的民居。阿迪肯住在哪裡呢?我看了眼韋恩*納什,這傢伙也是一臉苦相的道:「我也是只知道他住在漢堡,卻不知道門牌號啊!」


  我無奈的搖搖頭道:「去問問,去問問!」


  韋恩*納什點點頭,向著不遠處一處民居走了過去。


  那是一幢平頂的民房,裝飾很簡單,花圃卻很茂盛。屋門口坐著一個中年人,一邊看著書,一邊逗弄著腳邊的黑貓。


  韋恩*納什走上前去,客氣的行了禮,對方也很優雅的回了禮。納什詢問著,那人站起身來,雙手抱著碩大的肚子轉了半圈,用右手指著樹林深處說了些什麼,納什點點頭,行了禮,回到了我們的隊列。


  「船長,萊因哈特家族的莊園在前邊。大概一英里遠的地方。」納什獻寶般的笑著說道。


  我打了個響指道:「走著!」


  隊伍又逶迤向前,隨著清晨的霧氣逐漸散去,我們終於在阿爾斯特湖的最西頭,那片鬱鬱蔥蔥的白樺林中,找到了一座不算太大、但卻修整的十分精緻的莊園。


  莊園通體用紅磚和白石砌成,絳紅色的琉璃瓦十分的老舊,但卻很整齊。大門鐵質,兩旁的白樺樹像是衛兵般被打理的整整齊齊,整體看來,就像一個衣著簡樸、卻拾掇的十分爽利的中年人,英姿颯爽的站著。


  韋恩*納什當先上去叫門,我帶著九鬼政孝和華梅在後面等著,基本的禮儀我們是有的。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似乎是園丁一類的角色,過來將鐵門略為拉開一些,與韋恩*納什說了幾句,又看了我們一眼,方才客氣的完全打開門,迎接我們進去。


  院子里的甬道兩邊種著淡藍色的鳶尾花,在白色的滿天星點綴下,顯得十分雅緻。


  在莊園正廳里,我們見到了被眾人推崇備至的前日耳曼海軍提督——萊因哈特*阿迪肯。


  這名三十七歲的前海軍提督儘管已經離任,但長期的軍人生涯養成的嚴肅作風依舊濃郁。見面時,他雙腿微微併攏,身形拔的筆直,黑色鑲金邊的軍便裝被肌肉撐得很飽滿。雙手垂下,穩穩的落在身側,卻似乎永遠在準備拔劍、或者拔槍一般!

  面容宛如刀刻,稜角分明;灰藍色的眼珠不怒自威,嘴角微微的抿著,更加顯得威嚴。灰褐色的頭髮向後梳著軍官特有的背頭,更是顯得精明幹練。


  如果我沒有聽過別人的介紹,僅僅是初見,也會感到他身上宛如山嶽般的軍人的氣勢,絕對令宵小膽寒的氣勢。


  「那麼請坐吧!女士們,先生們。」萊因哈特*阿迪肯客氣的說道:「瑪姬,給大家來一杯 ……不知你們想喝些什麼?」


  我微笑道:「阿迪肯先生,雖然應該客隨主便,但我想你一定更願意品鑒一下來自東方的神奇樹葉——滇紅茶的滋味吧!」


  阿迪肯一怔,隨即笑道:「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九鬼政孝將一個提袋交給了中年侍女瑪姬,侍女躬身接過、退了下去,不大一會兒,便端著一個茶碟上來,端給我們一人一杯紅茶。


  阿迪肯將茶杯端到鼻子跟前,深深的吸了一口,長長的「嗯」了一聲,又抿了一口,品嘗了半天后再抿一口,連續三口,才一仰頭,將整杯茶一飲而盡。瑪姬立即又給他倒上一杯。


  「馬可*波羅說,神奇的東方遍地是黃金,那裡物產豐富、人文興旺、商業繁榮、軍事強大!僅從這一杯茶,和諸位的言談舉止就可以看出,馬可先生所言非虛、言之鑿鑿啊!」萊因哈特*阿迪肯讚歎道。


  我笑著搖了搖頭道:「阿迪肯先生謬讚了!茶是好茶,人卻不過爾爾——聽先生的言語,不像是個軍人,倒更似是個混跡官場已久的政客呢!」


  萊因哈特*阿迪肯哈哈笑著道:「自從離開了軍界,我一直在研究話劇,看來很有成效啊!」


  我也哈哈笑道:「那也得虧先生底子好,方才能事半功倍啊!」


  萊因哈特*阿迪肯皺眉道:「聽起來倒不像是誇我的話!」


  我們對視一眼,隨即一起仰天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子,氣氛也活絡了,阿迪肯放下茶杯望著我道:「子爵先生,不知您光臨寒舍有何指教?還望明示!」


  我左右看了看,只見阿迪肯客廳的正牆上掛著一塊巨大的圓形地圖,正是中世紀最傳統、也是最基本的航海圖——毛羅航海圖。


  這幅地圖由威尼斯共和國地圖學家弗拉*毛羅於一四五七年~一四五九年繪製完成。當時的葡萄牙王子為了探索更廣闊的世界,說服了葡萄牙國王阿方索五世為他繪製一幅更為大型、更專業的世界航海圖。


  一四五七年,阿方索五世出資並委託毛羅繪製這份地圖,同時提供了葡萄牙在航海時獲得的全部地理情報。一四五九年四月二十四日,地圖繪製完成,涵蓋了當時全部的已知世界,被認為是「中世紀地圖學最偉大的記載」。


  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這件傑作的原本未能流傳於世,在歷史進程中不幸失落了。幸運的是——在毛羅去世之前,有人繪製了一件複製品,而這件複製品也作為中世紀航海家的瑰寶流傳下來,價比黃金!現收藏在義大利威尼斯的馬爾恰那圖書館。


  阿迪肯家客廳的這幅繪製在羊皮紙上的世界航海圖是圓形的,直徑在兩米以上,可以想象這一定是一件珍品,而且年代相當久遠。


  見我走到地圖跟前,阿迪肯的聲音傳來:「子爵先生也是植根於大海,想必了解這毛羅地圖的珍貴。這件寶物是我祖父從西班牙人手裡搶來的貢品,雖然現在實用價值已經不大,但卻彌足珍貴,十分罕見。」


  我點點頭,用手指輕輕的觸摸著上面輕微的凸起——有的是優雅的圓體葡萄牙文,有的是繪製的地形地貌。一瞬間,我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似乎歷史就在我指尖流淌,我所接觸的這些彷彿都不真實一般。


  我的思維陷入了短暫的停頓,片刻后回過神來,轉身看著正盯著我看的眾人,也包括一臉疑惑、卻依舊保持著優雅微笑的萊因哈特*阿迪肯。


  「未來屬於大海!」我沉聲說出第一句話。


  我的聲音在寬闊的客廳中微微形成迴音,層疊的傳播著。只這一句話,就讓阿迪肯提起了格外的興趣。


  「誰控制了大海,誰就控制了世界!你同意嗎?阿迪肯先生?」我盯著萊因哈特的眼睛,緩緩的問道。


  「當然!強大的海軍締造強大的國家和民族,這一定是未來世界的導向!我同意你的觀點,子爵先生。」阿迪肯正襟危坐,朗聲答道。


  我點點頭,繼續說道:「控制海洋的能力,我們姑且叫它海權。海權,既包括一個國家在一定海域內的軍事控制權,又包括國家所獲得的以海洋為依託的商業貿易、交通航運等方面的優越經濟地位。構成海權的軍事的和經濟的兩方面要素是相互依存的,強大的海上軍事實力是獲取海外經濟利益的根本保證,而發達的海外貿易則是建立強大海上軍事力量的基礎。這個觀點,您同意嗎?」


  我說的是三百年後,美國海軍上校阿爾弗雷德*塞耶*馬漢的著作《海權對歷史的影響》——也稱《海權論》的核心思想。自英國的伊麗莎白一世、詹姆士一世開始,歷史已經證明了馬漢的海權觀點是符合歷史發展進程的經典理論。以前我研究不多,但是現在,我卻從中受益匪淺。


  阿迪肯的眼中噴發出神奇的光芒,他站起身、邁著軍人特有的方步向我走來,走到地圖的另一邊,方才朗聲答道:「不錯!這觀點超越了國界、不困於信仰,一定是未來海洋世界的主導理論!不知來自那位航海奇才的著作?」


  我十分深沉的笑道:「區區不才依海而生,自幼便受到海洋的威脅,故對這海洋的點點滴滴格外重視,也格外敏感。所言不妥之處,還要請阿迪肯提督多加指導才是!」說這話,分明就是將三百年後馬漢的著作吞沒了,但是好在一定沒有人向我聲索著作權!

  萊因哈特*阿迪肯十分敬佩的向我行了個禮,正色道:「自我曾祖父起,西洋各國就在這大西洋、北海與地中海之上拚死搏殺,為的就是爭取更多的生存空間。但有的人逐名,有的人逐利,卻從未有一人能說的如此通透!」


  我心道:「機會來了!」便繼續裝深沉的開口道:「欲制海權,無非雙足走路。一足為巨大而利厚的海洋貿易,一足為性能先進而能制海洋的強大軍艦。如今我兼而有之,卻唯獨缺少能善用之的將才啊!」


  萊因哈特*阿迪肯一愣,他終於明白我來的目的是什麼。笑了笑,他伸出三根手指道:「子爵閣下,我想問你三個問題!」


  我洒然一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先生但問無妨!」


  萊因哈特*阿迪肯前踏一步,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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