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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玄幡沖陣

  這一天是個艷陽天,時間已經到了三月中下旬,天空中的雨雪已經盡皆散去,現出了久違的太陽,照的人身上暖暖的。


  柴田勝家坐在中軍帳里,一邊品著香茗,一邊心情愉悅的望著對面山頭隱隱動彈的人影。


  那裡是羽柴軍的軍營,他們處在比較矮小的山頭上,自己這邊望過去幾乎一目了然!柴田勝家心情自然是極好的:「只要不去賤岳那邊的高山挑釁秀吉的主力,這邊的分隊都不在話下吧!」勝家心裡暗暗的道。


  目前的形勢比預想的好得多——儘管之前自己曾經一度處於劣勢,但是自從那個明朝人來了之後,自己的運氣好了很多啊!不但與背後的心腹大患上杉家緊急結成了同盟,還分化了羽柴家內部的勢力,更是明裡暗裡削弱了羽柴秀吉不少實力。


  雖然,嗯,自己也遭到了一定的損失,但是比起羽柴秀吉,真的是輕微很多啊——在他的心裡,從來沒有為自己的行為檢討的意思,而是將之歸結於運氣不佳。


  就在這時,軍帳外傳來的盔甲的鏗鏘聲!聽這步速,應該是自己的外甥——佐久間盛政吧!這小子,今年都三十一歲了,走起路還像二十歲似的虎虎生威!真是一員虎將啊!


  柴田勝家心道,那個明朝人似乎對勝政有疑慮,嗯……還是我更多的了解我的外甥吧!

  「舅舅!」佐久間勝政的大嗓門兒在軍帳外近處響起:「我進來啦!」


  話音剛落,這個大個子外甥便大踏步走進了軍帳。


  他穿著一身赤紅色的前笠具足,依然那麼的虎虎生威!進屋之後,佐久間勝政摘下頭盔,望著自己的舅舅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勝政來啦!」柴田勝家溫和的道。自己沒有兒子,與義子的關係又極其不佳,說到底,倒是這個外甥更像自己的孩子一些。勝家心中說不出的疼惜這個孩子,儘管已經三十多歲,但在他心裡仍然覺得——勝政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舅舅,天放晴了!今天正是進軍的大好時機呢!」佐久間盛政的大嗓門兒再次響起,他是個積極的主戰派,一天不打仗就急躁的不要不要的!


  柴田勝家是相當了解自己這個外甥的,於是他用鐵質的軍扇輕輕敲打著胸甲,微笑道:「不!勝政,不要著急!現在形勢對我們有利,我們越沉得住氣,就越有好處!」


  佐久間盛政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哈哈笑道:「舅舅,你說的什麼話!我看對面山上那些羽柴家的軍士,一個個就像他們的主家——猴子一樣,有什麼好等待的!只需要拿出一往無前的勇氣,就能一舉擊潰他們吧!」


  柴田勝家很喜歡這小子的個性,像自己年輕的時候,勇敢,熱情,豪爽,不計後果!

  可是柴田勝家依然搖了搖頭,微笑道:「不,勝政,現在還不是進軍的時候,敵軍紮營比我們早,他們一定比我們先進入疲憊,那是才是我們跟他們山地決戰的最佳時機啊!」


  佐久間盛政換了個坐姿,心裡一萬個不樂意,噘著嘴道:「怪不得您被世人稱作鬼柴田,果然是智謀驚人呢!」


  這句話聽起來是誇獎,實際上卻是諷刺的意味佔了絕大多數。


  勝家笑而不語,又喝了一口茶。


  佐久間盛政見柴田勝家不吭聲,便急躁道:「舅舅,我們打入敵方的將領已經被寢返,他已提供給我第一手消息——秀吉最近根本不在陣中!」


  柴田勝家「什」的一聲合上扇子,皺著眉頭問道:「此話當真?」


  佐久間盛政大大咧咧的道:「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聽說織田信孝在背後搗鬼,羽柴秀吉這猴子親自帶兵回伊勢去滅火了!」


  柴田勝家急切的追問道:「消息確切嗎?」


  佐久間盛政哈哈笑道:「就知道舅舅你要這麼問!昨天晚上,我派幾個忍者去了敵方據點查看,鍋灶少了近一半!可見秀吉本隊的確不在此地!」


  說著,佐久間勝政坐下來,往前蹭了蹭,繼續急切的道:「舅舅!秀吉不在,對方的這些人就像土雞瓦犬,沒什麼可怕的!我們應該趁著這個機會,一鼓作氣,擊倒秀吉的偏師!等他回來,只能是追悔莫及,大勢已去啊!」


  這話說得柴田勝家怦然心動,但是理智告訴他,秀吉不是這樣容易被擊垮的人,在他心底,還是覺得自己穩健的戰術更靠譜。可是作為心疼晚輩的長輩,他又架不住佐久間盛政的反覆折騰。


  只聽這鬼玄幡勝政又帶著嘲笑的口氣道:「舅舅,你不會是怕了那隻猴子吧!」


  柴田勝家作為織田信長手下頭號家臣,自然是眼高於頂的,要說他怕羽柴秀吉,那他是一萬個不會答應的!於是勝家不悅道:「說的什麼話!我只是覺得堅守的戰術比較穩妥!」


  佐久間盛政卻急道:「舅舅,等你堅守到秀吉回來,我們的兵力又進入劣勢,那時候想要決戰,只怕已經晚了啊!我懇求您,讓我帶兵沖對方一陣!如果實在不合適,我儘快回來就是了!」


  說道這裡,佐久間勝政已經開始對柴田勝家連哄帶騙。在他的字典里,何曾有過退回來這個選項?說這些,不過是想騙著勝家讓自己去罷了。


  柴田勝家卻怦然心動,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啊!就讓勝政去沖一陣,如果秀吉真的不在,那可真是天賜良機呢!

  見柴田勝家的臉色已經緩和很多,佐久間盛政接著道:「放心吧舅舅,我不會莽撞行事的!您就瞧好吧!行嗎?」


  柴田勝家盯著佐久間盛政,半晌後方道:「只許打一仗,無論勝敗,都必須撤軍,能做到嗎?」


  佐久間勝政耳朵里只聽到「打仗」二字,別的疑慮沒聽見,嘴裡卻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柴田勝家又是思慮再三,方才答應,讓佐久間盛政去沖一陣!

  這鬼玄幡勝政得了這條軍令,就像開籠出閘的猛虎一般,興高采烈的去了。


  柴田勝家望著佐久間勝政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裡隱隱不安。但是很快,他又壓下了自己的念頭,畢竟這是自己的外甥,他的勇武,自己是完全知道的。


  可是想了又想,他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喊了聲小姓,叫來了自己手下大將前田利家——利家跟自己十多年了,算是自己的心腹了吧!那明朝人居然連他都懷疑,真是可笑!


  「利家,我已經命令勝政為先鋒,去衝擊敵方陣營。現由你作為策應指揮使,遠遠吊在勝政的後面,以保證他的安全。其他幾支軍隊,也交給你管理,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啊!」柴田勝家語重心長的對前田利家道,全然已經忘了我的警告。


  「得令!」前田利家答應的很痛快,很快便帶著幾名副將,追著佐久間勝政的背影去了!


  不得不說,佐久間盛政的確是名善於作戰的將軍,他帶著自己手下的八千人,從行市山陽出發,繞過集福寺、祝山,又潛行度過了川並,終於到達了賤岳一帶的高山上!

  站在山頂,佐久間盛政的心裡滿懷豪情——不是說賤岳附近有敵軍的主力么?怎麼一個鬼影子都不見?秀吉果然是跑了吧!

  想到這裡,佐久間盛政心中一片火熱,他再不顧忌其他,帶著手下的八千兒郎,猛虎下山一般,向著位於大岩山的中川清秀部殺將過去!

  這裡在歷史上是由小西行長駐守的,但是這名將領在我第一次海上救援佐久間盛政時已經被他擒獲,從此生死不知。所以這裡的駐軍將領變成了中川清秀!


  中川清秀在秀吉陣容當中,只能算是個中庸之才,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等他發現身後有敵人時,佐久間勝政的八千兒郎已經衝到了己方陣營的半里處!

  在中川清秀的無比驚恐當中,佐久間盛政的軍隊就像勢不可擋的洪水一般,呼的涌了上來,中川清秀的兩千人馬沒有發出什麼太大的聲音,就被這支猛虎一般的軍隊吞噬了!

  其他山上的秀吉軍將領發現了這邊的動靜,見中川清秀在敵軍的偷襲中一觸即潰,全軍覆沒,頓時軍心動搖,出現了輕微的混亂!


  佐久間盛政心中殺得火熱,完全忘了舅舅說過的,只許打一仗、無論輸贏都要撤軍的要求,軍刀一指,這名被稱為鬼玄幡的勇將,便帶著自己的八千兒郎,繼續沖往了下一個山頭——岩崎山的敵人!

  駐守岩崎山的不是別人,正是羽柴秀吉的親弟弟——智勇雙全的羽柴秀長!

  他見己方軍勢在對方的奇襲之下產生了混亂,立即站出來進行安撫,只聽他高喊道:「諸君聽令:羽柴筑前守的計謀已成!敵軍已放棄堅守,前來與我軍決戰!各位務必堅守崗位,以待筑前守返還,一舉殲敵!」


  總而言之,他將己方的防守不利、被敵軍偷襲成功歸結為羽柴秀吉的計謀,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己方的官兵確實相信了他的話!軍心迅速得到了穩定,將士們開始依託山上的工事抵禦佐久間盛政的猛攻!


  如果說,佐久間盛政的攻勢像洪水,那麼羽柴秀長的防守便像礁石!任憑佐久間盛政怎樣勇猛,羽柴秀長的防禦就是穩穩的守著,沒有絲毫崩壞的跡象。


  這一仗,直從白天打到了夜幕降臨,佐久間盛政的軍隊已疲,連勇猛無比的鬼玄幡本人也有了撤下去、休息休息的打算。而他也不斷的回頭,想找到上午時隱隱約約看到的、應該是舅舅派給自己的援軍的位置,請求協助,待恢復力量之後,轉頭再戰!


  可是,事情卻並不像他想象的這麼簡單啊!

  在他身後的前田利家,早已在二十裡外就扎住了陣腳,並不前進,幾名副將儘管有些奇怪,但是卻無法質疑主將前田利家「在此靜候鬼玄幡佳音,不要去搶其功勞」的說辭。於是一萬多人就駐紮在賤岳山以西,便那麼獃獃的看著佐久間盛政在前面廝殺。


  就在離此地五十公里遠的美濃國,羽柴秀吉一早就聽說了柴田勝家進軍的消息,而且打聽到進軍的先鋒是佐久間盛政這個莽夫,心中大喜!於是,他帶領著自己手下的兩萬主力,開啟了一段被後人與他之前的「中·國大返還」相提並論的急行軍!

  而這,也成為整場戰役的轉折點!或者說,整個東瀛走向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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