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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等價交換

  正所謂學好文武藝、貨予帝王家,這句話是學而優則仕的進階版,或者說商業版。但歸根結底,兩句話表達的意思大同小異,整體都是知識產權和勞動力出售範疇內的事情。


  天守閣會談之後,柴田勝家心裡已經有了對抗羽柴秀吉的根本底氣,如果說,原來他對於對抗羽柴秀吉是出於無奈和必須,那麼現在,則更多是出於一種嚮往。


  現在所需要做的工作都已經列入日程,只需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細化優化,再由指定的人按時序、按重要程度分頭去完成就可以了。當然重中之重,是做好保密工作。


  至於應該由我去執行的討伐織田信雄一事,我和柴田勝家商議之後,認為並不是眼下急於一時的。因為此時若動手,只怕還會打草驚蛇,讓羽柴秀吉提高警惕,或者另做打算。不如先等到柴田勝家與上杉景勝那邊達成協議,而趕在入冬之前動手不遲。


  選在這個時間,一方面可以讓羽柴秀吉措手不及;另一方面,也讓他沒有太多轉移目標的空間。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在入冬前完成軍勢的布置和轉換,加強對織田信孝、三法師的支援,防止出現主君被拐的惡劣情況。


  於是我便暫時留在長濱城,而在此期間,柴田勝家也給我報出了一份足以讓人滿意的報酬。


  我基本沒有討價還價,勝家也表現的很有誠意。所以林林總總算下來,他提供給我的報酬,主要包括以下這麼幾個方面:

  首先,只要是在他柴田勝家的領地里,刃海商會免除一切稅收;在他盟友的領地里,免除一半稅收。同時對外貿易中,可以打出柴田氏專用商會的旗號!這一條看起來很誘人,但實際上,若是這一次無法戰勝羽柴秀吉,這邊是個空頭支票。


  減免稅收就不必說了,如果這次敗給羽柴秀吉,柴田勝家像歷史上一樣失勢,那麼打出柴田氏專用商會無異於自己找踩……這種傻事我是不會做的。所以實際上,這一條優惠屬於有限制條件的地域保護承諾。


  其次,刃海商會被允許在柴田勝家極其盟友的領地內擁有二千人左右規模的護衛隊。


  這一條在戰國時是很少見的,畢竟私人武裝規模過大,總是讓當家的心裡不放心,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對不對?


  當然客觀的將,東瀛境內也有類似的浪人團存在,但那都是沒有組織的,像這樣有組織的民間武裝那真的是少之又少。


  橫豎數來數去,也就是幾家忍者眾,再加上「雜賀眾」這樣的雇傭兵團。而這恰恰就是這些忍者眾、傭兵團總是受到攻擊的原因——因為讓掌權的人不放心啊。


  什麼樣的人最可靠?最不會添麻煩?答案是——死人。所以嚴格的說,這一條也算是柴田勝家對我的格外的禮遇。但事實上,在我看來,他是希望我在這個節骨眼上,能夠更多的積蓄各方面的力量,協同起來幫助他渡過難關吧。


  因此,與其說柴田勝家給我特殊禮遇,不如說他想曲線救國幫助他自己。但這個事情本來就是互利互惠,也無所謂誰吃虧誰佔便宜。


  當然,看到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柴田勝家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我看透了,於是老臉一紅,答應給我提供五百人的鎧甲武器,另外還有一百人的騎兵裝備。


  對於這樣有愛的附加條款,我自然是受之有愧、卻之不恭的笑納了。


  第三,他給了我在必要時、可以建議調動一定規模軍隊行動的權利,這也是因為我領受的一個身份——柴田勝家的兵法指南役帶來的附帶效果。


  所謂兵法指南役,實際上可以分為兩種。


  一種是在朝的兵法指南役,地位相當于軍事方面的參謀長,可以擁有軍事指揮和建議的權力,但是獲得這樣權力的同時,必須向主家效忠,成為下臣,作為從屬人員存在。


  如果選擇了這種身份,就必須要參加每個月的評定——也就是例會,並且要時時在位,不能亂跑。畢竟,領導找不到人可是要發脾氣的。


  另一種是在野的兵法指南役,也就是我這種,其實就相當於客卿參謀。大家的身份相對自由靈活,更多的相當於一種雇傭和協作關係。不用參加例會,不用隨時在位,但是在必要時,本家會發出召喚,沒有特殊情況應該到位,出人出力。


  而我之所以選擇這種身份也是很正常的,我離開了明朝這個虎穴,怎麼可能完全踏足戰國這個狼窩?還是以超然物外的態度,來推波助瀾比較好吧。


  當然,那天在天守閣議定事情之後,我和勝家其實還談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我為什麼要幫助他對付羽柴秀吉!?柴田勝家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換句話說,就是關於信任的問題。


  這個問題,我在來之前就做了充分的準備——


  我面色沉重而憤慨的告訴柴田勝家:我的父親,孫先生,在與東瀛的貿易中,於海上被熊野水軍劫掠,父親船隊盡失,身受重傷,唯餘下一條殘命、一條破船,抵死回到了明朝。


  老人家臨死前,顫抖著雙手留下一封血書——就是我手裡這塊白布,上面寫著「害人者九鬼嘉隆,始作俑者羽柴秀吉」十五個觸目驚心的血紅大字。


  像這樣的劫掠事件,每年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柴田勝家心裡無比清楚,那些水軍到底乾的是什麼勾當,心裡頓時就信了七八成。當然,這也與我描述事實的時候,聲情並茂的演示方式有直接關係,好的口才真的是成功的基礎啊……

  而我手中這封血書字跡鮮血淋漓,慘不忍睹,下面還留著一個大大的血手印——這個也是我和拉克申反覆推敲過的版本。字是我躺在床上寫的,所以自有些歪歪扭扭,但這樣才真實,不是嗎?

  日本戰國時的高層們都是認得漢字的,並以讀寫漢字為榮。所以看著這封血書,柴田勝家彷彿讀出了我父親在寫下字跡時,心中無限的憤慨和不甘。


  十分歉疚的再看了我黯然咬牙的面容一眼,柴田勝家心中再沒有瓜葛,徹底接受了我的說法,真正把我當做了自己人,並且發出了著我擔任柴田氏兵法指南役的邀請。


  於是我就做了上面那樣的選擇,在面容悲戚的將血書塞回懷中的時候,我在心裡著實緬懷了一番為了這封血書獻出寶貴生命的公雞!紅燒之後,整體口味還是不錯的.……

  當然,柴田勝家為了表示私人的感謝之情,在上述的這些條件之外,還額外送給我一些零七八碎的東西。


  之前送給我的名馬三國黑,是作為援救佐久間盛政的謝禮。


  見我用刀,雖然拿著的仿童子切也算是好使,但終歸是件仿品,於是答應我,將他珍藏的一把菊一文字則宗贈送予我。


  我拿著這把名聲在外的刀試了試,著實嫌短,也不夠分量,便不無遺憾的贈還給了柴田勝家。於是勝家轉而贈送了我一套唐冠南蠻具足作為禮物,並答應一定幫我再另行尋找一把寶刀。


  答謝之後,我認認真真研究了這幅唐冠南蠻具足。


  其實稍微對東瀛戰國前後鎧甲有研究的人都知道,這種鎧甲其實徹頭徹尾就是一個另類:

  頭冠是仿唐朝的明光鎧,全金屬質地,內襯棉布的誇張樣式。身軀是仿西方的板甲——這就是南蠻稱呼的由來——不同於漢唐的鱗甲和東瀛的片甲,這種南蠻鎧甲的整個上半身都被包裹在一個整塊的鐵板里。至於下半身,則是傳統的東瀛片甲。


  因此,這身盔甲的防禦力很高,但重量同樣也很高。全算下來,大概在四十多斤、將近五十斤的樣子。所以這鎧甲只能在馬上使用穿著,步行一定想穿著的話……當然也不是不行,就看個人愛好吧。


  考慮到接下來一定會發生的戰事,我穿著明軍的鎧甲很明顯不合時宜,所以這件禮物倒是送的比較貼心。


  至於其他的金銀珠寶,這個我是看不上的,都拿去轉送給了其他人。


  至於柴田勝家送過來說是「幫助我更衣洗漱」的四個侍女,也被怒氣沖沖的鳶打發去打掃廁所了.……

  總之,這次的長濱之行可謂碩果累累,我也了卻了一件心事,至少事情在向著我所期望的方向發展,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而好的開始占成功的一半,所以我的心情是大好的。


  當天晚上,柴田勝家在天守閣的二層召開了宴會,根據我的要求,範圍非常的小——原因很簡單,我的存在並不想過多的暴露在眾人面前。


  作為一把藏鋒,我只有藏在幕後,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和價值。一旦刀身全拔出來,便失去了本身的威懾和突襲的作用。


  柴田勝家接受了我的看法和要求,於是這宴會便成了一次家宴。所謂家宴,自然是一家人都要參加的。因此席間除了我和柴田勝家、佐久間勝政,還有勝家的養子柴田勝敏,以及庶子柴田勝里,和仍由乳母抱在懷裡的長三郎柴田勝忠。


  他的這幾個養子、庶子都不是什麼厲害角色,歷史上也都沒留下什麼濃墨重彩,我也沒有什麼印象,只是客客氣氣的答了禮。


  不過席間我卻見到了一個絕對意想不到的人——人稱戰國第一美女、淺井長政的遺孀、柴田勝家的現任妻子、織田信長的嫡親妹妹——阿市。


  阿市今年應該已經有三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傳統的和氏服裝,畫著淡妝,整個人端莊秀麗,彷彿一尊塑像般乾淨、整潔,一塵不染。不過儘管面色沉靜如水,但容顏上的確不負絕世美女這稱呼,保養的也很好。


  端詳之間,發現她的眉宇間與我之前見到的淺井隆翔.……嗯,藍翔倒有幾分相似,看來是血親無疑了。


  席間,阿市見我在看她,她便也看著我。其實我這麼看著她,並不是對她有什麼么非分之想,而是在我和藍翔分開之前,這個小夥子懇求我一件事。


  「主上!哦,不,先生!您此去長濱城,或許會見到我的母親阿市大人,請將這塊絲帕交給她,就說千福丸很好,她不必挂念。請她一定要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啊!」淺井藍翔將這塊絲帕遞給我時,如是說道。


  我微微嘆了一口氣,藍翔和阿市雖然見不到面,十分可憐,但最起碼知道自己的母親、或者孩子仍然還在人間。而我呢?自從五歲時與母親分離,便再也沒有見過面,到死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而如果她知道了我的死訊,又會不會痛苦難過呢?

  一時間我竟想的入神,盯著酒杯陷入了沉思。柴田勝家連續喊了我幾聲我都沒有應答,於是勝家一笑,讓阿市給大家輪番倒上酒。


  等阿市倒酒到我面前時,她柔聲道:「孫先生,請滿飲此杯吧!」


  我頓時警覺,不小心手一抖,碰翻了酒杯,酒水溢了一桌。旁邊的從人立即過來收拾桌子。而我也趁機掏出那塊綉著蓮花的絲帕,在衣袖上輕輕一擦。


  「啪!」身後響起了一聲脆響,卻是阿市手中的酒壺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勝家笑著問道:「怎麼了?阿市,啟藍殿碰倒了酒壺,倒是嚇到了你么?」


  阿市微微一福,臉上不露聲色的柔聲道:「是妾身手滑了,倒是驚擾了貴客,請多包涵。」


  勝家哈哈大笑,讓人重新拿了酒壺來。而阿市在返回坐席之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給了我一個頗有內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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