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又到春節時
看得見是眼力,看得開是心力。眼力好練,心力卻難學。王陽明在他的學說《心學》中表示,任何苦惱的來源都是智慧不足。從一定層次和角度上去理解,我覺得他說得對。
因為我是一個很看得開的人,並不是說我智慧超群,而是我一直認為,想了沒用、於事無補的事情,就不必去想。
不然,自幼時父親早喪、母親分離,一路孤苦長大,被人背叛致死,這一路的坎坷足夠折磨瘋我十遍有餘!但是我依然過的很開心,這就是心的力量。
所以在張四維等人明顯被庇護的情況下,海瑞氣得大罵朝堂,張居正心情抑鬱不已,而我卻根本不在乎這些——這根本輪不到我在乎,不是么?
判決后的當天,我就一如既往回到居庸關,心情平和的監督著軍民繼續修築完善長城關城,這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臘月二十八。按大明律,大年三十是一年裡最後一天上班。年初一開始,整個正月里都是寒假。這實在是一件讓人很嗨森的事情,這一個月我可以好好做些自己的事情,為以後做好準備。
不過據說朱元璋在世時,這一個月的假期根本就不存在,官員們一般只能休個三五天,就得回來苦逼的上班。這些官員一直熬到到朱元璋死後,明朝的假期制度才逐漸放寬,一直到了今天,成了正月里都是假期。
不過根據規定,首輔和內閣還是要每天上班,各部門也要安排人員值班。但按張居正現在的情況,這幾年都是把寒假的班移到家裡上,眾人誰有事,誰來家裡彙報就是了,張居正就地批辦,反正他說了算,沒毛病。
又轉著、看著、練著鷹羽式,晃悠了兩天,這兩天果然是天下太平,再沒有任何人敢來搗亂,不然那邊掛在杆子上、隨風飄蕩的十幾具屍體就是榜樣!民夫們都反應,看著那些惡人被處決心裡特踏實,干起活兒來都格外的有勁兒!
再有勁兒,到了大年三十,我也把他們全趕回家了,包括葉思忠的部隊,我也跟他說早些返回,還能趕上年夜飯。於是他們早早開拔,看意思,趕在日落前能返回薊州吧!
當然,我是提前給他祝了新年的,並說好,過了破五,我便去薊州,給他和戚都督拜年!
我也該走了!站在八達嶺長城的毛坯上,我的心裡格外有感觸。又是一年啊!來到這裡已經兩年了吧!都說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我這根本就是在異世好嗎?不過話說回來,我貌似也沒有什麼可以思念的人吧。
帶著微微的惆悵,我們一行人縱馬回到京師。整個京師里已經張燈結綵,連城門上都掛上了花紅!街道上儘是竄來竄去玩耍的孩子,大部分商鋪今天都歇業過節了,但卻掛上了紅彤彤的燈籠以示慶祝。
不悔和九鬼政孝這一路格外開心,他們從來沒有在京師這樣的大城市裡過過節,所以看什麼都是新鮮的。而對我來說,經歷過新時代無限開放的節日,這些舊的民俗又怎麼能打動我呢?
我騎馬緩緩在街上走著,看著歡慶的人群,嬉笑的孩子,忽然覺得有些疏離,彷彿隔著一層玻璃在看世界,明明就在眼前,卻摸不著、碰不到。忽然,耳邊「咚——嗒」的一聲巨響,我猛然回頭,卻是幾個孩子在燃放二踢腳!
聲音可真夠大的!嚇我一跳!看著孩子們因為一個炮仗笑的那麼開心,我打心眼裡羨慕他們。
好了,沒必要這麼低沉消極!我猛地挺直身體,口中「駕」的一聲呼喝,雙腿一夾馬腹,馬兒「稀溜溜」一聲叫喚,瞬間如離弦的箭一般向前跑起來!後面眾人見我加速,也紛紛加速!不大會兒功夫,便看見了熟悉的門牌:「問海閣」。
到了門口,甩鐙下馬,早有門口的門人過來接了馬匹,紛紛向我問好,致以節日的祝賀。他們口中統一叫我「少爺」,這也是我的規定,因為一開始,喬漢生等人都叫我老爺,家裡的侍女們又都叫我少爺。想了想,我便讓他們統一叫少爺,畢竟我還是希望自己年輕一點兒嘛!
當然九鬼政孝、鳶、青蓮、玉荷他們管我叫先生,那是另當別論的,因為這些人是為我撐起來外部小體系的人。而稱呼我少爺的,則應該算是家人。
我進了大門,繞過屏風進了院子,聽到馬蹄聲,當先跑出來的是個女子,我騎了半天馬,頭腦還有點眩暈,定睛一看,原來是鳶!她今天穿著一身漢家女子的華服,打扮的格外嬌俏可愛!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兩年日日想著怎麼更強大、更優秀、更安全,一直把鳶當做隊伍中的參謀在看待,完全沒注意,這姑娘經過這兩年已經成了大姑娘,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山嶺丘壑也是越來越明顯了啊!
見我定定的看著她,鳶笑的像只小狐狸,在我面前微微抬起雙手,轉了一圈,笑問道:「好看嗎?先生!」
我突然驚覺過來,連續清了清嗓子,掩蓋心中的尷尬,笑道:「好看!從哪裡買來的?」
鳶湊上來,抱住我的左臂道:「是青蓮姐姐送我的呢!」我哦了一聲,心思卻完全不在這裡,而是聚集在她抱住我時、靠在我胳膊上的胸口!哇擦!這兩年沒在意,便A升C了么?
為了不當眾出醜,我輕輕甩開鳶的胳膊道:「好了,快去給我找點兒水來!我快渴死了!」
鳶眯眼笑著應了一聲:「是!」咯咯笑著跑進了內堂。而我則站在原地,裝作東張西望的看著院子里張燈結綵的布置,實際上卻是讓生理反應略微緩和,方才向著內堂走去。這姑娘,嘖嘖!
喬漢生知道我回來,正在迎接出來,我們二人正好在正堂門口碰面了。他向我拱手致禮,問了節日禮后笑著說,今天他讓府里準備了豐盛的家宴年夜飯,只等我回來便可以開始。
我點頭同意,喬漢生便立即吩咐從人,進後堂去準備了。
等我踱著步子進了大廳,嗬!滿滿當當三桌,一大兩小。這也是鳶揣摩著我的心思布置的。我很滿意。
到了晚上七點左右的樣子,我們全員在正廳里就坐。分座位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叫我先生的坐大桌,叫我少爺的坐小桌。當然,管家喬漢生是個例外。他和我們坐在大桌上。
冷盤已經起了,十個冷盤,喝的酒是慕容沁上次從歐洲帶回來的葡萄酒,喝不慣的卻是要了官窖按爵位給配送的白酒,看封口,卻是池州秀山門外杏花村的貢酒。
此時,滿屋子眾人都眼巴巴的望著我,等著我說祝酒詞。我站起身,端起酒杯——是喝白酒的七錢杯,卻滿滿的裝著紅酒,頓時一種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端著杯子,頗有些尷尬的望了慕容沁和陳奎一眼,還沒開口說祝酒詞,卻先崩了一句:「下次去歐洲,記得先帶一套玻璃高腳杯回來!」
慕容沁和陳奎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高腳杯是神馬東東,但還是應了下來。
我心道,反正他們也不知道這紅酒的正規喝法,且隨它去吧!
環視了一眼眾人,我朗聲道:「在座的各位來自*!不,是*加上扶桑才是!」
這樣的開場白大家都是第一次聽到,頓時堂里響起一陣鬨笑!
我等大家笑了一陣,輕輕把杯子舉了舉,屋裡便漸漸安靜下來。我微笑一下,繼續說道:「相聚就是緣分!無論在座的各位之前在幹什麼,在哪裡,有什麼開心的不開心的經歷,來到這裡,就是回到了家!再也不需要漂泊!」
掌聲四起,我打眼一掃,有人在笑,也有人默默流著眼淚。
我微微在心裡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在此,我要再次感謝各位在過去一年裡的辛勤付出!即將到來的一年是馬年,祝大家新年裡龍馬精神、馬到成功!」
眾人一起站了起來,舉杯齊聲道:「龍馬精神!馬到成功!」
我高舉酒杯,叫道:「幹了!」
說完,帶頭滿飲杯中酒!在座的全都端杯子見了底,一時間屋裡熱鬧起來!
庭院里的小廝藉機燃放起了煙花爆竹!震耳欲聾的爆竹聲、瀰漫的硝煙頓時四起!一瞬間,我彷彿想起了前世的春節,鞭炮聲絲毫沒有改變啊!
接下來,就是一圈一圈的敬酒、被敬酒。熱菜也一樣一樣起了,氣氛越發熱鬧。我努力讓自己融入到這種歡樂的環境里,想讓自己的心也熱起來。
一頓飯吃了三個小時,眾人都已是半醉不醒。喬漢生過來拱手行禮,請我移步後院,說是安排了戲班子,要給大家唱戲跨年除夕夜。
說實話,京劇啊、豫劇啊、黃梅戲啊什麼的,都是很有文化底蘊的表演形式,也為文化傳承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但是我作為一名現代人,更喜歡電影啊、遊戲啊這類文化載體,對這種高雅的藝術形式實在很是沒有興趣。
戲班子先唱的是《定軍山》,唱完以後掌聲四起,我卻睡意大起。接著又唱一段《打龍袍》。我幾乎要睡著了,便扭頭問身後的喬漢生:「老喬,有沒有麻將啊?拿一副來唄。」
喬漢生一臉懵逼的看著我道:「少爺,啥是麻將啊?」
這次換了我懵逼,突然想起,麻將這玩意怕是明末清初才有的,這會兒恐怕還沒有面世吧!上會答應誰要教給他來著?好像……好像是戚都督和葉思忠吧。
我心中玩兒心忽起,笑道:「趕緊把玉荷叫來!」
喬漢生不知道我要幹嘛,但見我滿臉笑意,知道是好事,便立即去叫了玉荷來。
玉荷滿臉疑惑的笑著望著我,問道:「先生想我啦?」
我笑了笑道:「是想你了。那什麼,咱們青玉閣里最便宜的那種玉牌,有多少?」
玉荷笑道:「是這事兒啊!那多的很,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事。先生要多少?」
我想了想,這麻將呢,北方常用一百三十六張,南方常用一百四十四或一百零八張。有些麻將還有八十四張、一百一十二張、一百一十六張、一百二十張、一百四十八張,最多的有一百五十二張。
而我最熟悉的還是一百三十六張主牌的麻將玩兒法,就笑道,先拿一百五十個來吧!
玉荷立即派人去店裡拿,不大會兒便拿回來兩大包玉牌。
我坐在小几前,拿出離霜,饒有興緻的開始雕刻。
一會兒功夫,就雕出一個一萬!見我玩起了手工活兒,眾人都大感有趣,好些人湊了上來,鳶湊的最近,臉都貼到牌上了。我索性把牌遞給了她。
鳶盯著牌看了半天,問道:「先生,這一萬是幹嘛用的。」
我卻不回答,指著周圍的圍觀群眾道:「想玩的都別閑看著,動手!去!從一萬到九萬,各要四張!」
想了想又道:「去找些你們的胭脂來,描畫的丹青也拿來些,雕刻好一張,就拿顏料在中間字里塗上顏色!萬字都是紅的,筒子、索子我說,你們塗!」
這一下大活兒全動起來了,有的雕萬字,有的雕筒子,有的雕索子,還有雕刻東南西北風、中發白的。到了快十二點時,一副麻將已經大功告成!又問喬漢生要了兩個骰子,所以,那就擼起袖子,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