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選擇
「回天無力。」
凝眸望著一身白色睡衣、頭髮都已經有些灰敗的老國王，池雅擰了擰眉，眼中神色似有什麼想不通。
想了一會後，池雅捏開老國王的嘴看了看，像是確定了什麼，眉頭也舒展了，徵詢地望向菲爾：「他的身體已經油燈枯竭了，不過，如果你想要他醒來最後見他一面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這樣會加速他的死亡時間。」
她的意思很明白，要是強行讓他清醒過來，那也許他很快就會一命歸西，如果就這樣任他暈迷不醒的話，他慢慢地就會在暈迷中一睡不醒。
菲爾緘默了好一會，才終於下定了決心：「我想再跟他說幾句話。」
見他做出決定，池雅也不多言，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玻璃瓶遞給他：「把這個餵給他喝了，他很快就會醒來，我去外面等你。」
「不用，你……就在這裡等吧。」菲爾接過藥瓶，阻止了池雅向外走的舉動。
猶豫了一會後，他扭開了瓶子將藥劑倒進了他父親的口中，在等待他父親清醒的過程中，他開始慢慢地跟池雅說起他母親的一些事。
「你知道，我的母親並不是我父王的第一任妻子，我父王中年喪妻，在一次宴會上遇上了我的母親，一眼看中了她，在我母親有了我后，他才將我母親接進王宮。」
「聽說那時第一任王後去世才一年，因此許多人包括我的兩個兄長都懷疑她跟第一任王后的死有關。」
當年的事到底真實情況是怎麼樣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後面她的母親為此受到了來自各方面的無形打壓。
「而且我母親是純粹的華國人，在利亞這個注重貴族血統的國家，她要坐上王后這個位置需要付出的努力無法想像。」
「如果我無法登上王位，那我的母親很快就會被我的兄長們秘密處決，而我自己也將面臨著無盡的追殺，一輩子都只能躲躲藏藏地過。」
一開始，池雅並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直到菲爾說出最後的話時，她才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
菲爾眼神真摯地看著她：「小雅，上次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那件事也許是他這輩子做過的唯一一件後悔的事。
原來說了這麼多，還真的是想要求得她的原諒？這有必要嗎？還是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
池雅無語了好一會，才無奈地眨了眨眼：「好吧，我原諒你了，你還是快點看看你父親吧，他應該要醒了。」
就不要在這不合適宜的時間，不合適宜的地方說這些事了。
「謝謝你的原諒。」菲爾藍眸中滑過溫暖的笑意，才轉身坐到了床邊。
老國王如池雅所說，慢慢地睜開了眼，眼中的神色在迷茫了一會後，慢慢地變得清醒。
菲爾見此，神色有些激動，忙稍稍俯下身在他耳邊輕喊：「父王。」
「菲……菲爾？」老國王慢慢地眨了一下眼帘，焦距對準了眼前的人，很快就認出了面前的是他的第三子菲爾。
「父王，是我。」
見他認出自己，菲爾連忙將他稍稍扶起來，在他背後墊上了一個大靠枕，又從威尼手中端過了一杯溫水送到他的嘴邊：「您喝點水。」
老國王喝了兩小口水，才開始轉頭左右打量：「其他人呢？你母親呢？」
菲爾頓了片刻，輕聲安撫：「現在時間有點晚了，明天一早母親他們就會來看您。」
當老國王的視線對上正站在床尾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池雅時，頓時有些異常地激動，連眼睛都睜大了兩分：「你是……塗瑪？」
『塗瑪？』
池雅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副看到了熟悉人的激動樣子，但她並未作聲，她還記得自己現在可是『聽不懂』利亞話的。
老國王在池雅皺眉之際又一次自我否定地輕輕搖頭：「不，不對，塗瑪是長頭髮，塗瑪的年紀比你大一點，塗瑪也不會皺眉頭。」
菲爾看了一眼池雅那張精緻玉白的小臉，沉思了幾秒后，才看著父親介紹道：「父王，她叫池雅，是我的一個朋友，是我找來幫您看病的。」
「看病？」老國王嘆了一口氣，認命地道：「唉，我這身體我明白，是沒有多少時候了。」
隨後他看向面前讓他自以為傲的優秀兒子：「我只是擔心你母親和你，唉，我真後悔當年接你們進宮。」
如果不是他當年執意要接他們進宮，他們母子這些年就不會吃這麼多苦。
那些貴族們一直不滿他選擇一個華國人做王后，一直有意無意地為難他們母子，這些他全都知道，這也是他事事都偏袒這個小兒子的原因，加上他自己也確實是很優秀，很爭氣。
想到這裡，老國王的目光再一次對上了池雅，口中卻是問著菲爾：「她……是你喜歡的姑娘？」
「是。」菲爾沉默了片刻，望了一眼池雅，最終點下了頭承認。
老國王皺了皺眉，眼神嚴厲地看向了菲爾：「如果讓你在她和王位之間選一個，你會選哪一個？」
今晚只有菲爾一個兒子出現在這裡，而自己又清醒了過來，老國王也猜測到了一些事，但對此，他並無反感。
他原本最屬意的繼承人就是第三子，只是一直介於他的血統，怕引起貴族們的抗拒反感，如今看這樣子，這些事情都被他這個優秀的兒子給解決了。
「父親……」菲爾沒想到他會反對，還給了他一個如此艱難的選擇，臉色有些難看。
不惜一切得到王位，保護母親，這是他的一直以來的目標，如今他的計劃中多了一個池雅，這才讓他更加迫切地想要站在權力的最巔峰。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權力與喜歡的人之間竟然只能選一樣，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老國王瞟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小姑娘，提示性地道：「菲爾，她是華國人吧？」
那標誌性的黑眸，以及稍黃的皮膚，小巧的五官，是華國人無疑了。
「是。」菲爾眼神有些黯然。
不用父親多說，他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國王嘆了一口氣：「菲爾，你應該知道，如果你想要父王這個位置，那你就不能再娶一個華國女子為妻了。」
為了利亞的穩固，他唯有娶一個貴族女子。
老國王望著池雅那有些熟悉的臉龐，陷入了回憶當中：「當年，我的父親也給了我一個同樣的選擇題，而我選擇了王位，放棄了塗瑪，但是後來的許多年我都在想，要是當初我放棄王位而選擇塗瑪，會是個什麼樣的結果？」
看著他越來越黯淡的眸光，池雅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忙出聲催促菲爾：「有什麼要說的，你就快說吧，他的時間不多了。」
「父王，我……還有母親。」沉默了片刻，菲爾卻覺得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一般，簡短的幾個字艱難地從他的喉嚨里擠了出來，嘴角泛著一絲苦澀。
他不是迫於來自父親的壓力，而是想到目前利亞的形勢。
短時間內他是不可能娶一個他國女子為妻的，也許將來在穩固了政權之後，就如他的父親娶他的母親一般，可以力排眾議，按照自己的心意來。
不過，他不信命，他只信自己，如果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那些絆腳石都踢開呢？
想到這裡，菲爾心中的自信又恢復過來，藍眸中重新燃起了戰意，心中的烈焰甚至比之前燃燒得更加猛烈了。
「好，父王明白了。」老國王不知道他心裡所想，滿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