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初心不改(終章)
半年時間,薑藍沒與賀雲有任何聯係,沒想到許倩會來找她。
薑藍以為自己並沒有見過許倩。今天看到許倩,她才發現原來許倩是在匾額博物館剛開館的時候,濃妝豔抹經常在博物館裏參觀的女子。
聽到許倩的介紹,薑藍未著妝容卻依舊精致的臉上不見情緒,但她的內心卻是五味雜陳。
薑藍將許倩請到自己辦公室,坐下之後許倩直接開門見山:“薑藍,我搞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弄匾額這種無聊的東西。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就應該成為賢內助,在家裏相夫教子。”
薑藍衝泡了兩杯前些日子薑德澤放她匾額博物館裏的老沱茶。她遞了一杯到許倩跟前,端起另一杯啜了一口。
心比口中茶苦。
薑藍嘴角噙著一抹不見任何溫度的淺笑:“許小姐,現在我國已經處於經濟高速發展的90年代。我們已經不再是封建時代,思想受到約束的女性。現代新女性有更多的人生選擇。隻能說每個人的選擇不同。我國新社會給了女性更多對自己人生的選擇權利。成為家庭主婦不在是這個社會留給女性的唯一選擇。”
許倩就連小學都沒有讀過,隻要將層麵稍微拔高,她就不知道該怎麽接薑藍的話。
但她手上有著一把能對薑藍“一劍封喉”的尚方寶劍。
這把“利劍”是歐小琴給她的。
許倩喝了一口老沱茶,卻因不會品茶,下意識眉頭緊皺。
感覺猶如喝藥的許倩連忙放下茶杯。
許倩:“薑藍,你這就是你不能嫁入賀家的原因。”
薑藍從下在薑德澤的教育下個性獨立,又因身為醫者,有著一顆仁心,但這樣的仁心卻能夠隨意任人拿捏的軟弱。
薑藍:“許小姐,你要明白。我當初和賀雲談戀愛,我的目的不是要嫁入賀家,而是我與他相互喜歡。”
賀雲對她是初見傾心,她對賀雲則是日久生情。長時間的相知相守,賀雲了解她,她同樣也了解賀雲。
眼前的許倩不會成為賀雲喜歡的女孩。
薑藍放下茶杯:“許小姐,我剛收了一批匾額回來需要處理。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我就不招待你了。”
見薑藍起身走到辦公室門口,許倩連忙叫住薑藍:“薑藍!我和賀大哥會在下個月初八結婚。賀大哥,這輩子就會是我許倩的男人,你別再癡心妄想了!”
薑藍站在辦公室門口背對著許倩身型一顫。
就在薑藍情緒失控之前,她丟下話快步走出辦公室。
薑藍:“也希望今後許小姐別來打擾我。”
與此同時,智仁書店內,周曉宇翹著二郎腿坐在賀雲對麵。
周曉宇無名指上的戒指此時在賀雲眼中看上去格外刺目。
賀雲喜歡看書, 自從他讓賀玲幫他向薑藍提交了辭職書之後,就在家附近的學校對麵開了一家書店。
周曉宇和趙小鳳偶爾放假回來賀雲的書店,或者是去到匾額博物館找薑藍聊天。
同樣,兩人不敢在賀雲與薑藍麵前提及另一方的名字。直到昨天他打電話來書店讓賀雲幫他找一本美術書時,接到電話的許倩告訴了周曉宇,下個月初八她就要和賀雲結婚,到時候請他與趙小鳳過來參加婚禮。
周曉宇聽到這一消息後終於坐不住了。
周曉宇:“賀雲哥哥,你真的打算跟這隻會寫自己名字,心眼比芝麻粒還要小的許倩結婚?你是瘋了嗎?”
賀雲就像是沒聽到周曉宇的話,繼續整理書架上的書。
周曉宇直接將賀雲手中的書搶走,賀雲又繼續擺下一本。
周曉宇終於忍不住爆發,衝著賀雲喊道:“就因為你母親不同意,你就打算葬送你自己這一生?”
恰逢這時許倩回來。聽到周曉宇的質問,許倩黑著臉下逐客令:“周曉宇,我下個月就要和賀大哥結婚了。如果你想破壞我們之前的感情。智仁書店不歡迎你,請你馬上走。”
周曉宇怒瞪著眼睛看向許倩:“你有什麽資格趕我走?”
許倩:“憑我是賀大哥的未婚妻,今後就是賀大哥的妻子。”
周曉宇轉頭看向賀雲,然而此時的賀雲低下頭繼續整理書籍,絲毫沒有要幫他說話的意思。
周曉宇被氣得臉色煞白:“賀雲,你好樣的!我告訴你,今後你別後悔!”
周曉宇將剛才從賀雲手中搶到的書憤然扔在地上,轉身離開。
許倩來找薑藍的事,薑藍不曾與任何說起。薑藍努力讓自己忙起來。她去到重慶周邊的銅梁,白市驛,巫山,甚至更遠的地方收集匾額,就連薑德澤身體狀況每日愈下薑藍也不曾察覺。
就在賀雲結婚的前一天晚上,薑藍正在匾額博物館裏對一塊民國時期的祝壽匾進行修複,薑德澤突然來到博物館。
薑藍詫然,這都快要閉館了,爸來這裏做什麽?
薑藍注意到薑德澤臉色發白:“爸,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薑德澤搖了搖頭說:“隻是剛才坐公交車過來,有些暈車而已。”
薑藍以為薑德澤找自己有急事,卻聽薑德澤說:“薑藍,你創立匾額博物館至今……有沒有後悔過?”
薑德澤突然一問,薑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立即回答了薑德澤:“沒有。爸,我很慶幸,你總能在我迷茫或者即將選錯路的時候,告訴我正確的道路該往哪裏走。爸,你就是我人生中的啟明燈,有你這盞燈照著我,我就不害怕會在這條漫漫人生路上迷路。”
聽到薑藍的話,薑德澤眼底浮現出萬分不舍。
身為醫生,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態再清楚不過,這些年來他身體雖然有小毛病,但沒大毛病。現在這具身體隻是漸漸老去了而已。
薑德澤緊握住薑藍的手安慰說:“薑藍,爸做這一切,都是出於為你好的目的,希望在你的人生道路上遇到盡量少的坎坷。其實……賀雲的母親也是同樣的。隻不過每位父母的眼界與高度不同,所以……做出的決定,不一定就是對孩子最好的,最對的。我希望你……不要怪賀雲的母親。”
薑藍瞬間明了,原來爸特地跑來這一趟,是因為他得知了賀雲明天結婚的事。
薑藍望向不遠處那塊硬是從薑德澤書房裏搬來由曾國藩所書的賀匾“瑤池開宴”默了默,隨即無奈朝薑德澤點頭:“爸,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
薑德澤不舍的目光緊鎖在薑藍臉上:“你明白就好。”
這天晚上薑德澤與薑藍回到渝安堂後,薑藍洗完澡坐在院中亭亭如蓋的黃桷樹下腦海中浮現出的不是賀雲,而是小的時候她和薑德澤坐在這顆樹下,薑德澤叫她辨認各種中草藥的畫麵。
天下父母心,她和賀雲雖然不能終老,但這份愛情卻不會消失。
薑藍不知道自己在樹下坐了多久,直到她聽到於慧芳嫉妒悲傷的哭聲:“老伴,你醒醒!老伴,你怎麽忍心丟下我一個人!”
一牆之隔,於慧芳悲傷的哭聲如一把利斧劈開了薑藍的天……
這天夜裏,薑德澤無病無痛,壽終正寢。
翌日,是賀雲與許倩結婚的喜日。
賀雲與許倩的婚禮很簡單,早上去民政局先領證,再去到照相館拍一組婚紗照,中午之前回來家請親戚鄰裏吃飯即可。
但就在賀雲與許倩出門之前,正在吃早餐的賀玲忍不住說:“哥,你這不像是去民政局領結婚證的,反而像是去參加葬禮的。”
這麽喜慶的日子,自己的女兒卻說晦氣話。歐小琴氣急之下,一耳光扇在賀玲臉上,直接將賀玲扇懵。
歐小琴:“今天不許亂說話。”
賀玲受不了歐小琴固執不講道理,她直接將碗筷扔在桌上:“這家沒法待了!”
賀玲委屈地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學校,不打算參加賀雲的婚禮。
歐小琴朝著賀玲走出家門的背影大喊:“賀玲,你給我站住!你要是今天敢離開這家門,今後就不要再回來。”
賀玲因為委屈還在氣頭上,負氣丟下話:“不回來就不回來!”
歐小琴:“你!”
歐小琴差點被賀玲的行為氣得暈過去。
賀雲倒了杯水給歐小琴:“媽,你先喝杯水順順氣。”
歐小琴看了一眼許倩,又再次看向賀雲。自從賀雲跟薑藍分手之後,歐小琴就沒見賀雲再笑過。
歐小琴忍不住問:“難道你也覺得是我這個媽做錯了?”
歐小琴等到良久終於等到賀雲搖頭說:“媽做這一切都是為我好。”
賀雲與許倩前往民政局後,歐小琴卻看向貼在門上的“囍”字,陷入沉默中。
其實她的女兒說的沒錯,今天是賀雲大喜的日子,但他臉上沒有半點笑,看上去不是去領結婚證的,而是卻奔喪的。
賀玲離家後,原本打算回學校。但思來想去,她還是希望自己哥哥今後能夠幸福,而不是越發變得沉默寡言。
賀玲還沒走到渝安堂門口卻驚訝地發現渝安堂正在辦理喪事。隔著馬路,她看到平日裏幹練的薑藍直接哭暈了過去。
原來……真的有喪事……
哥就更不能在今天和許倩結婚!
賀玲打車趕往民政局門口攔下已經填好登基表格,準備結婚登記的賀雲與許倩。
賀玲淚水在眼睛裏打轉:“哥,你不能跟許倩結婚!”
賀雲緊皺著眉宇:“賀玲,不要胡鬧。”
賀玲直接哭了出來:“我沒有胡鬧!你難道要讓薑醫生在一天之內失去兩個她最愛的人嗎!”
賀雲渾身一僵:“賀玲,你說什麽?”
賀玲:“ 薑醫生的父親去世了,我剛剛看到薑醫生哭暈在渝安堂裏。”
薑老過世了……
這是薑藍中最脆弱無助的一刻,賀雲沒辦法做到不在薑藍身邊。
這一刻賀雲才後知後覺,原來他之所以不見薑藍,隻不過是因為薑藍尚且安好,僅此而已。
許倩發現這一刻是她認識賀雲以來,賀雲第一次特別認真地看著她,但從賀雲口中說出的話卻是最無情的話:“許倩,對不起。”
賀雲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了薑藍身邊,正如賀玲所說,他不可能讓薑藍在同一天之內失去兩個她最愛的人。
薑藍痛失慈父,賀雲逃婚,這兩件事讓歐小琴終於想通。她也不再勉強自己的兒子和許倩在一起。
歐小琴穿上一身素衣去到薑德澤靈堂上,當著薑德澤遺相的麵將她準備給許倩的銀鐲戴在了薑藍手上。
歐小琴:“薑醫生,這銀鐲雖然不值錢,但也算是我給薑老的一個承諾。”
歐小琴接受了薑藍做自己的兒媳,但接下來十年歲月裏賀雲與薑藍雖然在一起卻並未結婚,直到萬萌萌長大成人。
萬萌萌十八歲生日這天,賀雲與薑藍在匾額博物館裏舉辦了婚禮。
兒子都快打醬油的周曉宇與趙小鳳終於將奶奶留下的婚匾“福祿鴛鴦”作為賀禮送給了薑藍與賀雲。
在這十年期間,出於對匾額這一曆史文物的保護,薑藍與賀雲多次被重慶政府授予保護曆史文物先鋒,傳承國學文化新青年等獎項。
薑藍與賀雲也用他們的行動打消了當初許倩所造的謠言。他們沒有唯利是圖,而是憑借著一顆初心一直“搶救”著漸漸消失於人前無家可歸的匾額。
過去是。
今後,同樣也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