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尊嚴
「怎麼，有哪裡不對勁嗎？」趙雲天心頭忍不住一顫，不知道為何，對方突然間就冰冷了起來？
「好，很好，十分好，非常好！」林嫻雅驀然就笑了起來，不過，她笑得卻一點兒也不賞心悅目，反而讓人為之心驚膽戰。
見狀，趙雲天更加感覺莫名其妙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
咋回事？
到底是哪兒做錯了！
一眨眼的功夫，怎麼就有了這麼大的反應？
登記的阿姨望了兩人一眼，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色，皺起眉頭問道：「你們兩個互不認識？」
要不然，怎麼會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一時間，兩人沉默了，在林嫻雅臉上，始終露著那令人害怕的笑意。而趙雲天瞬間變成了一隻小鵪鶉，慌張得不敢動彈。
阿姨對於這對新人，無語到了極點。從兩人進來時，她便發覺有些不對勁，起初還以為雙方鬧矛盾了，所以，才使得氣氛不是那麼自然而融洽。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一對奇葩男女，居然不認識彼此，甚至連名字也不知道。
真是有意思了，在民政局工作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活久見！
「你們到底還登不登記？」阿姨問道，無力吐槽。終究只是人家的私事，身為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現在的小年輕，未免也玩得太瘋了吧。
見過閃婚的，但至少也得認識一兩天，或者是十天半個月。
眼前這對倒好，乾脆彼此之間的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
得了，可能是人老了，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登記！肯定要登記，為什麼不登記？！」
開口說話的人是林嫻雅，她語氣有種誓死如歸的決然。
趙雲天愣住了，臉色變幻。腦袋根本就轉不過來，壓根就不知道，為何在數分鐘前，一切風平浪靜，有條不紊。就在對方得知自己名字時，猶如一顆定時炸彈，轟然爆裂。
幾分鐘后，一枚民政局的鋼印，深深的按壓在了結婚證上，在這一剎那，兩人的命數便緊緊牽扯在了一起。而趙雲天心裡，不但沒有半點喜悅，反而咯噔了一下，更加惶恐。
這種情緒不知從何而起，卻像是席捲而來的烏雲，籠罩整個心頭。
阿姨說道：「祝賀你們，已經成為了華夏人民共和國的法定夫妻，願在日後，你們可以相濡以沐，攜手共進！」說完一段程序性的話，便將兩本結婚證，放到了兩人手裡。
望著一對新人，負責登記的阿姨心裡，也沒什麼譜，兩人算是她職業生涯當中，碰到的唯一一個「特例」，但願可以天長地久，圓圓滿滿。
明明只有丁點重量，可是一入手，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趙雲天心裡的喜悅，剎那間蕩然一空，倒是為之悵然若失……
林嫻雅將結婚證放到包里，隨之又恢復了冰冷的神色，轉身便往外頭走去。
趙雲天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跟著上去，一邊追趕對方的腳步，一邊喊著對方的名字。
「阿贏，你等一下！」
聞聲，林嫻雅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了趙雲天，神色漠然的問道：「有事嗎？」
「你到底是怎麼了？我趙某人是哪兒得罪你了？既然你選擇跟我結婚，那你應該要告訴我，你為什麼突然間就變了個人！對我充滿了仇視。」趙雲天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然，有些困惑，悶在心裡難受。
「仇視？」聽到這個字眼，林嫻雅冷笑了一聲：「有嗎？我哪裡仇視你了。」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我又不是個傻子，怎麼可能感受不到？」趙雲天質問道。隨之上前了一步。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林嫻雅沒有正面回答趙雲天的問題，而是念了一句諺語。
「嗯？」趙雲天瞪大了眼睛，愈發覺得茫然起來，即便外頭是四十度的太陽，然而，在對方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卻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能不能把話說得明白一點，沒有必要拐彎抹角。」趙雲天問道，目光驟然一凝，深深的望著林嫻雅，他很想知道，這個女人突然間的怨氣，到底從何而來？！
此時的她，正如趙雲天第一次在酒吧碰見這個女人，拒人千里之外，更有一種令人無法靠近的冷酷。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糊塗？」林嫻雅問道。
老子知道個毛線！
趙雲天心裡十分無語，心想，難不成是自己的名字犯諱，所以，才讓她有這麼大反應？
不對，絕不可能這麼簡單。
一定是別有原因！
林嫻雅搖了搖頭，在她身上感覺不到絲毫溫度，靠近她周身三尺，就猶如是置身冰天雪地當中，她沒有多加理會趙雲天，徑直往著自己停車的地方走去。
趙雲天沒弄明白事實真相之前，他怎麼可能放由這個女人離開？
之前開開心心的往這坑裡一跳，結果，事先不知道在坑裡藏了什麼鬼東西，於是，如今一跳下，便扎得個猝不及防。
林嫻雅上車之後，趙雲天緊隨其後，上了副駕駛座，她只是輕輕地轉頭望了一眼，沒有多言，便啟動了車子。
車內的氣氛很尷尬，誰也不吭聲，似乎是在生著悶氣，趙雲天很想打破僵局，卻不知道找怎樣的話題。於是，為了不使氣氛陷入凝固，趙雲天索性不說話了。
車子一直往前開，林嫻雅始終維持著冰冷的表情，沒有再看趙雲天一眼。
仇人！
冤家！
死敵！
趙雲天滿身憔悴，不知為何陷入的如此糟糕的局面，對方的態度，感覺是想要將他生吃活剝。
沒有由頭的仇恨，讓他更加困惑。
「你要是不喜歡我，完全不必與我結婚，如今結婚了，又何必擺出如此難看的臉色，讓我無奈？更讓我像是個傻子一樣，甩著腦袋的猜來猜去。」趙雲天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說了一句。
林嫻雅冷哼了一聲，沉聲道：「你曾經傷害過我的，我會盡數討回！」
趙雲天皺起了眉頭，他就納悶了，什麼時候傷害過這個女人？
兩人見面才數次而已，況且，每一次都是恭恭敬敬，沒有露出絲毫逾越之舉！哪怕對方說要結婚，自己沒有絲毫猶豫的就答應了。
無時無刻不照顧著對方的心理，又何談傷害一說呢？
正在趙雲天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車子停了下來，往外一看，心頭一動，怎麼感覺這個地方有點熟悉？
林嫻雅下車了，將手裡的鑰匙，丟給了一邊守候的保安，對方接過之後，頓時，畢恭畢敬的泊車去了。
趙雲天亦步亦趨地跟了過來，心裡的疑惑更深了。
這裡，不是別的地方，赫然正是軒宏國際！
趙雲天跟在林嫻雅的身後，這個女人，步伐走得飛快，踩著高跟鞋，卻有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所至之處，公司內部的人員無不朝其點頭致敬：「總裁好！」
總裁？！
趙雲天驟然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
北海應該沒有第二個軒宏國際？！而且，他上一次來的地方也正是這裡。
軒宏國際，應該也只有一個總裁。
天哪？
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對呀，軒宏國際的總裁不是林嫻雅嗎？而這個女人的名字叫林贏。
林贏與林嫻雅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或許，她們倆就是……趙雲天想到了一個最不是可能的可能，在這一瞬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隨之瞪大。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趙雲天與林嫻雅走入電梯，她仍然還是一聲不吭，目視前方，將旁邊的這個男人徹底當成了空氣。
電梯到了頂層，總裁辦公室。
此時，趙雲天碰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而對方走過來時，也同樣瞧見了他。
「趙雲天，怎麼會是你？！」
卧槽，完犢子了！當望見張檬之後，趙雲天心頭一顫，哪怕他的反應再如何遲鈍，也不可能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檬，林嫻雅的私人秘書！
「總裁，你怎麼把他給帶過來了？」張檬詫異的問道，見到林嫻雅臉上寒霜浮現，臉色微微一變，頓時便不吱聲了，識趣的往前走去。
在與趙雲天擦肩而過時，別有深意的望了旁邊的這個男人一眼。
林嫻雅走進了總裁辦公室，趙雲天也一路跟了進來，轉身就將門關上了。
與此同時，林嫻雅正坐到了辦公桌前的沙發椅上，眸子一抬，似有光芒萬丈，以萬箭齊發之勢，朝著趙雲天席捲而來。
趙雲天遲鈍了片刻，驀然開口：「你是林嫻雅？！」
聞言，林嫻雅冷笑道：「很意外嗎？很吃驚嗎？在你眼裡，我這個醜八怪，是不是很不堪入目？讓你厭惡，讓你噁心，讓你一次又一次的上門退婚！」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彷彿如攻城錘般，重重的擊打著趙雲天的內心。
咽口水。
瞪眼珠。
往後退。
「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不錯，我就是你的指腹為婚，定下娃娃親的未婚妻。」
「我就是軒宏國際的總裁！」
「也是你避而不及的醜八怪！你最不想看見的女人。」
「我——就——是——林——嫻——雅！」
當這話音一落，正如一往無際而晴空萬里的太平洋，剎那之間，狂風怒號，掀起了萬丈波濤！
趙雲天喉頭滾動，後背靠到了門板上，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如此陌生！
如此強橫！
又如此霸氣而驚艷！
北海第一美女，林嫻雅？！曾經，他曾經不下一次嘲諷，對方只是虛有其名。
此時此刻，真正領略到了對方風采時，才恍然發現之前的嘲諷，有多麼的可笑。
「你不是叫林贏嗎？」趙雲天問道。
林嫻雅道：「林贏是我自己取的名字，而林嫻雅，才是我本名！」
趙雲天最後一絲僥倖也破滅了，他還幼稚的以為，林贏會不會只是林嫻雅孿生姐妹？
現在，當林嫻雅親口承認，他再無法想出其他的借口來寬慰自己。
是滴！
一切的一切，來得太突如其然了。
不敢置信，匪夷所思。
驚心動魄，震撼人心！
林嫻雅不是一個醜八怪嗎？為什麼她會是阿贏！倘若趙雲天知道對方，生得如此美麗的話，又怎麼可能三番兩次的退婚？
此時，再回想起之前自己對林嫻雅那些無理的所作所為時，就感覺臊得慌！要是地上有條縫，他絕對毫不猶豫的鑽進去了。
賊老天，你他媽的開的什麼破玩笑？！
當阿贏將趙雲天當成結婚對象時，後者還以為自己走了天大的好運，此時才發現，完全就是一個大坑，一個坑得不能再坑的坑。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來的地點，一切都沒有改變。
「趙雲天，你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嗎？」林嫻雅語氣冷冽的問道。
說什麼？
又能說什麼？！
趙雲天一臉愧疚的望著林嫻雅，尷尬得無地自容，沒有人能夠理解他內心的崩潰。
罵個有錢的人，是個窮逼。
罵個長得漂亮的人，是個醜八怪。
罵完之後還沾沾自喜，自鳴得意，趙雲天得知事實真相，已然生無可戀。
蛋疼！
難怪，林嫻雅在得知自己名字之後，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更是將自己視為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要是設身處地，將心比心，趙雲天的行為可能會更為過激。
「我沒什麼要說的，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是鬧了一個天大的誤會。」趙雲天即便再難以開口，仍然還是得說幾句話。
「誤會？」林嫻雅再一次冷笑，那冰冷的目光，彷彿要穿透身體，渾身洶湧的氣勢，更是排山倒海的席捲開來。
「你一句誤會，就能解決這一切嗎？！」
「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你感受過嗎？我的尊嚴，被你踩踐到了何種地步？！」
「我林嫻雅上輩子到底欠了你多少？讓你這般放肆？」
林嫻雅近乎歇斯底里的在怒吼，她死死的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咬牙切齒的恨意，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
她恨！
恨透了這個傢伙？！
「趙雲天，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回來之後，為什麼還要退婚？！」
「我明明想要甩開你，你為什麼又要出現在我的眼前？」
晶瑩的淚珠，隨著怒不可遏的咆哮，從臉頰兩邊，悄然滑落……
是的，她哭了。
罵得再狠，也終究掩飾不了內心的那一片被摧殘的滿目蒼痍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