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閉門會議

  錢三運知道，徐華為的這種安排歸根結底還是希望減少人員傷亡。人員傷亡人數與事故責任等級劃分及責任追究有很大的關係。減少人員傷亡，無外乎兩種方法：一是全力搜救和搶救傷員，二是瞞報傷亡人數。


  經初步調查，垮塌的是裙樓，不是主樓，主樓建了有六七層，裙樓建到第三層。事故發生時，有大約三十名工人在工地幹活，有十多名工人有幸躲過一劫，但有約二十名工人被埋。現場遍地都是凌亂不堪的鋼筋混凝土，救援難度較大。


  徐華為等市領導坐鎮指揮，調來了大型施工機械，動用了生命探測儀，爭分奪秒地開展施救工作。時間就是生命。從救援現場傳來好消息，有八名傷員被成功救出，其中有兩名工人事發時埋在夾縫之間，身體並無大礙，只受了皮肉傷，但是，其他六名工人不同程度地受傷，有兩名工人傷勢嚴重。


  但壞消息也接踵而至，施救人員從廢墟中相繼發現三具屍體，接下來很有可能還會發現遇難者。


  根據事故等級劃分，造成3人以下死亡，或者10人以下重傷，或者1000萬元以下直接經濟損失的事故，屬於一般事故，市人民政府就可自行確認；造成3人以上10人以下死亡，或者10人以上50人以下重傷，或者1000萬元以上5000萬元以下直接經濟損失的事故，是較大事故，由設區的市級人民政府初步認定，報省級人民政府確認；造成1 0人以上30人以下死亡，或者50人以上100人以下重傷，或者5000萬元以上1億元以下直接經濟損失的事故是重大事故，由省級人民政府初步認定，報國家安全監管總局確認；造成30人以上死亡，或者100人以上重傷，或者1億元以上直接經濟損失的事故是特別重大事故，由國家安全監管總局初步認定，報國務院確認。事故等級不同，事故確認部門不同，後續的責任追究程度也不同。


  從現有情況看，發生特別重大事故的可能性並不存在，但是，較大事故已成定局，如果造成十人以上死亡，還有可能是重大事故。徐華為和何勝利等領導憂心忡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向上級部門及時報告事故發生情況，一旦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又不報告，性質非常嚴重。


  徐華為召集事故處理小組部分成員開了個閉門會議。參會人員包括何勝利、王連全、蔣小平、錢三運及市安監、廣電局、宣傳、公安、消防、衛生、民政等部門負責人。


  徐華為神色凝重地說：「各位，現在臨時召集一個短會，主要是研究事故定性及善後工作等事宜。垮塌事件發生后，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主要負責同志第一時間趕往事發現場，調動各方面力量展開救援工作，到目前為止，救援工作已經取得階段性進展。但是，很不幸的是，這次事故已經造成多人傷亡，在全國上下高度重視安全生產的大環境下，仍然發生了這起垮塌事件，對我們的工作非常不利。下一步，我們將全力開展搜救工作，不惜一切代價挽救傷員，具體工作稍後由勝利同志部署。我著重強調的是，一定要做好事態管控及輿論引導，不要讓負面消息影響全市經濟發展的大局。關於傷亡人數，現在由於救援工作正在開展，尚無法準確判斷。任何人未經指揮部同意，不得擅自發布、傳播傷亡情況的具體細節，違者將予以黨紀政紀處分。在這裡，我先說句狠話，誰不講政治不守紀律，就要等待組織的嚴肅處理！」


  接下來，何勝利部署了下一步搜救工作。然後，徐華為要求在座各位就事件處理表態。


  徐華為的一番話，言外之意就是要封鎖消息，瞞報傷亡人數。在座的官員都是人精，豈有不懂之理？

  市委辦副主任蔣小平首先表態，完全擁護徐書記的意見，在全市經濟社會發展穩步推進的大好形勢下，不能因為這起事件而受到較大影響。市廣電大廈垮塌事件是孤立事件，垮塌原因有待進一步調查。關於傷亡人數，要按指揮部的統一口徑確定並上報，任何人不得擅自發布。


  蔣小平對徐華為忠心耿耿，然而，他壓根兒就不會想到，他的主子已和情人制定了置他於死地的計劃，並加緊實施。


  市民政局負責人不受徐華為待見，徐華為在幾個重要場合上，點名批評了市民政工作。明眼人都知道，依照徐華為的性格，下一步就要調整市民政局負責人的職務了。


  為了獻忠心，市民政局負責人首先拍了徐華為的馬屁，說一切行動聽徐書記指揮，徐書記指到哪，就打向哪。馬屁拍得很露骨，讓人肉麻。徐華為瞪了他一眼。其實，徐華為表面上裝作不悅，內心裡很高興，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市民政局負責人接下來說，市民政局將負責做好死者遺體火化工作，確保不出現任何紕漏。


  的確，如果隱瞞死亡人數，殯儀館這一關很重要。如果保密工作不到位，或者遺體火化時，死者親屬鬧事什麼的，會出大事的。瞞報一旦捅到上面去，性質是非常惡劣的，一經查實，徐華為等一干人都要受處分。


  徐華為讚許地說：「很好，如果所有官員都有你這樣的政治覺悟和工作責任心，雲川市早就邁入發達地區行列了。這樣吧，你向在座各位立個軍令狀。」


  市民政局負責人就像打了雞血，拍著胸脯說：「殯儀館環節如果出了問題，我就提著自己的人頭來見各位。」


  說得很恐怖，也是信口胡說，頭都沒了，哪能提自己的人頭四處走動？若是那樣，還不嚇死人了！


  徐華為笑道：「提人頭就算了，就是出了紕漏，你也罪不至死，這樣吧，萬一有什麼閃失，影響了大局，我就免掉你的職務吧。」


  市民政局負責人將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如果出現閃失，全憑徐書記發落。」


  市財政局局長接下來表態，在市財力非常有限的前提下，將在最短時間內籌措一筆資金，用於補償傷者及死者家屬。


  錢很重要，要想讓死者家屬閉嘴，必須要有真金白銀。人死不能復生，如果多給些金錢補償，死者家屬大都願意低調處理此事。當然，後續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其他在座的部門負責人都相繼表態。有的官員可能不是發自內心，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家都是在同一條船上，船如果傾覆了，誰都不好過。再說，徐華為一怒之下真會免掉他們的職務的。即使徐華為因為瞞報事故倒了霉，他們職務被免，也很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徐華為對結果很滿意，何勝利也樂見其成。如實上報，上級是要處理人的，他這個市長難辭其咎。現在，瞞報是由徐華為主導的，真要被上級追究下來，徐華為是要承擔主要責任的，他承擔的責任反而要小。如果瞞報成功，他將不受到任何責任追究。在瞞報問題上，兩人意見驚人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