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匿名舉報

  然而，形勢發生逆轉。就在這時，陳宏志接到一個電話。


  「喂，什麼？南山煤礦發生瓦斯爆炸？二十多人被埋？」由於事發突然，陳宏志沒考慮到保密，在電話中泄露了凌雲集團所屬的南山煤礦發生瓦斯爆炸的事實。也許，他壓根就不怕胡若曦泄密，畢竟她不是昌東人，明天一早就要離開昌東了。


  很多煤礦由於安全防護措施跟不上，瓦斯爆炸時有發生，如果死亡人數不算多，那都不是新聞。不過，二十多人被困井下，可不是件小事，如果不能想方設法將被困工人解救出來，造成重大人員傷亡，那問題性質就更嚴重了。


  陳宏志雖然膽大妄為、色膽包天，但還沒有到煤礦發生重大瓦斯爆炸淡定自若的地步。玩女人很重要，但處置此類突發事件更重要。天下美女多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因為煤礦瓦斯爆炸而身陷囹圄，那就後悔已晚了。


  陳宏志沒有心思強暴胡若曦了，他瞪了她一眼，急匆匆地走了。


  錢三運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他從衣櫃里走了出來，由於待的時間太長，他的襯衫已經濕透了。


  「三運，待在衣櫃里滋味不好受吧？」見錢三運出來，胡若曦一頭扎進他的懷裡，一臉關切地問。


  「衣櫃密封效果太好，我的襯衫都能擰出水來。若曦，我一身臭汗，等我洗澡過後，我們再——」


  胡若曦緊緊抱著錢三運，像個可愛的小女孩一樣撒嬌道：「不嘛，三運，讓我再抱你一下嘛。今晚要不是你在，我恐怕要嚇壞了。那個無賴，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現在想想，我還是很后怕。三運，你說那個混蛋會不會再來騷擾我？」


  「陳宏志的南山煤礦發生重大瓦斯爆炸，二十多名礦工被困井下，今夜對於陳宏志來說，恐怕是一個不眠之夜。若曦，你根本不用擔心，他不會來的。」


  「不來就好。我很擔心南山煤礦被困井下的二十多個礦工的人身安危。如果營救不及時，他們是凶多吉少啊。這些礦工，都是家裡的頂樑柱，他們有什麼閃失，家就垮塌了。」


  錢三運道：「煤礦發生瓦斯爆炸雖然救援難度大，但如果救援及時，措施得力，就能在很大程度上減少傷亡。」


  胡若曦道：「但願這些礦工都能活著走出來。」


  錢三運安慰道：「我也希望他們都能活著走出來。明天，也許我們就能知道有關救援的最新消息。」


  胡若曦忽然問：「三運，你說陳宏志會不會封鎖消息？」


  錢三運說：「應該不會吧，他也許會想方設法瞞報傷亡人數，但想封鎖消息，難度很大。再說了，如果封鎖消息，就會影響救援進度，那可是二十多條人命啊。」


  胡若曦說：「也許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陳宏志再膽大妄為，也不會幹出這種事吧。三運，你快洗澡吧。」


  錢三運痛痛快快衝了個澡，然後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他發現胡若曦已經脫掉了睡袍，側卧在床上，身體玲瓏曲線盡顯。那姿態、那身材，很像他以前看過的一幅瑪麗蓮.夢露的肖像畫。


  錢三運痴痴看著床上的睡美人，俯下身子，輕輕地親吻她美麗的面頰，柔聲說：「若曦，你真美！」


  胡若曦兩手環著他的脖頸，眼神迷離，幽幽說道：「三運，今晚我要你好好愛我，狠狠愛我。」


  ……


  送走胡若曦，錢三運又馬不停蹄地趕到辦公室。根據工作安排，這幾天縣領導分頭趕赴全縣各地，開展大走訪大調研活動，以深入了解學校建設發展和教師工作生活情況以及存在的困難與問題。作為縣長助理，錢三運和縣長岳龍鵬、副縣長文小婧一起，走訪縣城關小學、昌東二中和南山鎮部分學校。


  所謂走訪，其實就是安撫人心。教師上訪被打事件持續發酵，已經成為各大媒體的熱門話題，甚至連央視也對此事予以關注。昌東縣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省市領導也對昌東教師上訪事件處置不當表示不滿，因此，在此關鍵時刻，昌東縣委縣政府不得不拿出誠意，化解矛盾，爭取讓過熱的網路輿情冷卻降溫。


  在與縣城關小學部分教師座談交流時，岳龍鵬詳細了解了近年來學校發展及教師隊伍建設情況，徵求大家對推進素質教育、加強教師隊伍建設、提高教育保障水平等方面的意見建議，希望廣大教師進一步增強責任感使命感榮譽感，愛崗敬業、教書育人，共同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


  在昌東二中，岳龍鵬聽取了部分教師對教育工作的意見建議，仔細詢問教師在工作生活中遇到的困難和問題。他表示，對教師們提出的困難和問題，縣委縣政府將進一步進行梳理歸納、研究解決路徑，努力改善提升學校辦學條件和教師工作環境。


  動靜鬧得太大，光靠安撫人心顯然不夠，得拿出真金白銀來。昌東縣並不缺錢，缺少的是尊師重教的氛圍。平時對教育事業的重視只是停留在口號上，並沒有落到實處。此次由於上訪教師被打引發網路輿情后，縣委書記盛東明害怕了，連夜召開縣委常委會，商量對策。這才有了大走訪大調研活動。對於教師要求兌現績效考核獎金的訴求，縣裡將儘快組織人力測算所需經費，籌措資金，並儘快予以落實，力爭在較短時間內平息此事件。


  任何一次群體上訪、鬧事事件，組織者和領頭者都是極少數，大多數人是湊數或者打醬油的。因此，處置這類事件，必須要爭取這關鍵少數。應該說，縣公安局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在簡短時間內弄清此次教師上訪事件的組織者，這次大走訪，組織者是縣領導必見的。


  在南山鎮，錢三運並不太關心岳龍鵬縣長走訪調研活動，因為這類活動都是程序化的，與在縣城走訪調研沒啥區別，縣長的講話和表態也幾乎一致。


  錢三運關心的是南山煤礦瓦斯爆炸事件。經過打聽，得知南山煤礦位於距離鎮政府所在地約十公里的地方。南山煤礦以前是國營煤礦，後來企業改制被陳宏志的凌雲集團買下了。


  錢三運私下裡找南山鎮政府官員閑聊，發現鎮里對南山煤礦是否發生瓦斯爆炸一無所知。正常情況下，如果及時上報礦難，二十多人被埋井下生死未卜。一定會引起上級部門的重視，上級也會派遣工作組和搜救隊下來營救，然而，鎮政府風平浪靜，岳龍鵬縣長似乎也對此並不知情。


  錢三運有理由懷疑，陳宏志很可能封鎖消息了。發生安全生產事故時，企業存在封鎖消息、隱瞞傷亡人數的動機，因為一旦如實上報，企業將要停產整頓，企業相關責任人要被追究責任。特別是對於已成為私營企業的南山煤礦來說，停產就意味著這台超級印鈔機停止運轉，若被追責也是陳宏志不願意看到的。因此，主觀上存在封鎖消息的動機。但錢三運不明白的是，封鎖消息就意味著煤礦拒絕了外界的營救行動，憑南山煤礦自己的搜救力量，能將被困井下的礦工安全救上來嗎？還有，那麼大的煤礦，發生這麼嚴重的瓦斯爆炸，封鎖消息能夠奏效嗎？

  在與鎮政府一名工作人員閑聊時，錢三運還得知，南山煤礦改制后，很多煤礦職工下崗分流，現在煤礦大多數職工都是企業自行招聘的，特別是井下礦工，基本上都是招聘的，而且，不用本地人，幾乎都是外省的，極少數是本省其他地市的。


  錢三運猜測，陳宏志之所以不用本地礦工，為的就是一旦發生礦難，封鎖消息容易，處理善後事宜也容易。上大學時，有位同學的家鄉位於一座鐵礦附近，聽同學時，這家鐵礦井下工人都是外省人，由於井下安全防護措施不到位，時不時有工人意外身亡。一旦有人死亡，第一時間通知其家人趕到鐵礦，立即兌付比正常賠償額高很多的賠償金。死者家屬考慮到人已經死了，賠償額度很大，都選擇息事寧人。企業寧願選擇高額賠償，也不願意走正常司法途徑，主要原因就是不想因為死人事件造成企業停產和相關責任人被追責，這是得不償失的。當地政府也樂見企業這麼做，因為出了安全生產事故，政府也是要被追責的，既然企業能夠私底下擺平此事，那對雙方都有好處。


  錢三運很擔心二十多名被困井下的礦工的人身安危，他找了一個合適的時機悄聲問縣長岳龍鵬：「岳縣長，聽說南山煤礦昨晚發生瓦斯爆炸，二十多名礦工被困井下，生死未卜，你知道嗎？」


  岳龍鵬大驚，慌忙問：「小錢，你聽誰說的？」


  從岳龍鵬的反應看，應該沒有接到南山煤礦發生瓦斯爆炸的報告。錢三運輕聲說：「聽說的，不過應該很準確。」


  岳龍鵬問：「什麼渠道聽說的？」


  錢三運當然不能如實回答是在胡若曦的房間聽到陳宏志接電話時無意中透露的，便撒謊道：「聽煤礦的一個工人說的。」


  岳龍鵬有些疑惑地問：「小錢，你才來昌東，怎麼會認識南山煤礦的工人呢？」


  錢三運答道：「碰巧認識他的。岳縣長，二十多名礦工生死未卜，南山煤礦卻未見報告，好像不太對勁啊。」


  岳龍鵬猶豫片刻，說道：「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人向我報告此事。小錢，道聽途說不一定就是準確的，這樣吧，如果沒有人報告，那就當此消息是謠言吧。陳宏志膽子再大，也不至於瞞報吧。」


  錢三運有些不甘心地說：「岳縣長，二十多條人命啊，可不是一件小事。陳宏志沒報告，不代表沒有發生瓦斯爆炸，依我看，最好還是派人去南山煤礦實地核實了解。」


  岳龍鵬擺手道：「不用的，我覺得沒有必要。這樣吧，我來打個電話給陳宏志，親自求證一下。」


  岳龍鵬掏出手機，撥打陳宏志的電話，可能是為了故意化解錢三運心中的疑慮，岳龍鵬的手機處於免提狀態。


  「陳總，我是岳龍鵬。你在哪裡？南山煤礦最近生產經營是否順利？」


  「岳縣長好，我在縣城，南山煤礦已實現安全生產一千六百天，煤炭產銷兩旺，供不應求，僅今年上半年就上交國家稅收三千二百萬元。」


  「嗯，很好，南山煤礦乃至凌雲集團對昌東經濟發展是有目共睹的，我代表縣政府向你表示感謝。」


  掛斷電話，岳龍鵬一臉嚴肅地說：「小錢，南山煤礦沒有發生瓦斯爆炸，你的消息是不準確的。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提。」


  錢三運心中非常鬱悶，也替被埋井下的二十多名礦工的人身安危憂心忡忡，可是，在沒有確鑿證據的前提下，再提及此事只會引起岳龍鵬的不滿。作為縣長，岳龍鵬當然不希望發生重特大安全生產事故，因為一旦追責，他難辭其咎。即使不幸發生安全生產事故，他更希望企業能夠自行擺平此事。即使事後被查證企業瞞報了，那也不能怪罪縣政府和他本人，因為瞞報的是企業，而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午餐定在南山鎮政府食堂。飯前，錢三運趁岳龍鵬等人在接待室和鎮黨委政府領導說話之際，以上廁所的名義，悄悄跑到街上，在IP電話亭給省里有關部門打了匿名電話，說南山煤礦發生瓦斯爆炸，企業竊笑瞞報，二十多名礦工被埋井下，生死未卜，希望有關部門查明真相，儘快組織救援。（那時候，不論城市還是鄉鎮都有很多IP電話亭，後來，隨著手機的普及，IP電話亭逐漸消失了）

  然後，錢三運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接待室，整個過程還不到十分鐘。


  錢三運對這次匿名舉報並不抱太大希望，如果上級有關部門並未追查此事，那也沒辦法，只能希望出現奇迹，被困礦工都能平安走出來。


  博士副縣長文小婧站在窗前，眺望窗外的風景，神情有些落寞。錢三運和她打了聲招呼：「文縣長，在看什麼呢？」